第42章 小小震撼
阿萊仿佛沒注意到龐麗娟的臉色,自顧自說道:“我最早也是寫詩的,還寫一點短篇小說。那時候每天還要給學生上課,只能在晚上改完作業(yè)以后再寫。
后來有了點小名氣,州里就把我調到文化局管的《草地》雜志當編輯。我到今天,還是很感謝阿壩還有川蜀文化界對我的愛護,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
雁鳴和長天是作家、詩人,最能聽弦外之音,對張潮這個福海文壇的后起之秀近期在媒體上的攻防戰(zhàn),也有所了解。原本以為《東南晨報》對張潮的質疑是正常的媒體行為,但結合今天龐麗娟的態(tài)度——未必沒有點個人恩怨在里面。
兩人看向龐麗娟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你把阿萊這樣的貴賓當槍使不說,但不僅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讓貴賓看出來自己被當槍使了。
這讓兩個快退休的老頭,臉往哪里擱?
阿萊接著問張潮:“你不是福海市區(qū)的?”
張潮點點頭,答道:“我是長福縣的。是個小縣城,不過歷史也有上千年了,出過不少名人,風景也很漂亮。”
阿萊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我到福海就是采風來的,不如你帶我去你們長福轉轉?”
張潮雖然感到意外,但也爽快地說:“好!您什么時候來?”
阿萊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一直沉默不語的龐麗娟一下子急了,忙道:“阿萊老師,下午您還有個座談會……”
雁鳴和長天也跟著勸道:“晚上我們福海文化界還有很多老朋友要和你見一見呢……”
對龐麗娟的不滿是一回事,但如果阿萊真的跟張潮走了,那丟人的就是整個福海文化界了。阿萊雖然還不到五十歲,但圈內(nèi)人都知道,過幾年他接班川蜀作協(xié)主席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在全國作協(xié)進入有影響力的領導層,也只是時間問題。
福海文壇這二三十年相對比較沉寂,雁鳴和長天也只能算省內(nèi)知名作家,缺乏全國影響力,對后輩的提攜能力有限。這次請阿萊過來,本身就是文聯(lián)、作協(xié)提議,通過文化部門領導協(xié)調《東南晨報》負責組織。
這活動,有讓福海年輕一代在未來大佬面前混個臉熟的意思??刹荒茏審埑币粋€人就截胡了。
張潮雖然也是福海本地人,但是一來沒有在福海本地文學雜志上發(fā)表過文章,也不和福海本地文人們打交道;二來,他干的那些事,好像都和福海沒啥關系……
所以雁鳴和長天兩個主席,對他的看法都非常復雜。不能疏遠,但也不能太親近。
阿萊沉吟了一會兒,道:“好吧,今天就暫時不去了。不過長福這個行程,一定幫我安排上?!?
眾人也只好答應下來。
阿萊興致頗為高漲,馬上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里掏出一個單反相機,安裝上鏡頭,讓張潮一個人站在他那首詩前面,給他拍了一張照。
然后又讓雁鳴給自己和張潮拍了一張合影。
最后與張潮約定,自己去長福采風的時候由他來做導游,才放張潮離開。已經(jīng)11點多了。
張潮下了樓,發(fā)現(xiàn)蘭婷、張婷就在文化藝術中心一樓,頗為焦急地等著自己。而其他同學和老師,應該已經(jīng)回去了。
張潮此刻才露出了放松的笑容,道:“讓你們擔心啦。沒事的,阿萊老師人很好,夸了我呢?!?
兩人這時候才放下心來。張婷道:“剛剛我聽蘭婷說了情況,還怕你太張揚。”
張潮道:“其實得謝謝蘭婷,沒有她那一下,我站那兒和傻子一樣,都不知道后面怎么辦。蘭婷,你怎么想到這么做的?”
蘭婷笑了笑,道:“看到你寫的詩,我覺得哪怕再給我10個小時,我也寫不出比你更好的了。既然如此,何必在那里浪費時間呢。只是想不到,大家想的竟然和我一樣?!?
三人說說笑笑,張婷請兩個學生吃了個便飯,就各自乘坐班車回了長福,因為時間太緊,就只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說了這周暫時不回家了,直接去了學校。
此后兩天時間,張潮都沉浸在《少年的巴比倫》的收尾工作中。
這是一篇將3萬多字的短中篇,比原時空中的原作,篇幅少了百分之80%,但是由于采用了一個跟隨陸小路四處玩耍、游蕩的孩子的視角來敘述,所以原作當中大量的心理活動以及過于枝蔓的人物關系,就可以裁剪掉,把筆調集中在國營廠與小縣城,在冷漠、麻木中的凋亡,陸小路迷茫、沖動、頹喪并有的生存狀態(tài),以及他和白藍那熱烈又脆弱的愛情上。
小說沒有采用線性的方式進行敘述,而是呈現(xiàn)一種圓環(huán)交錯的形態(tài)?!拔摇睂ΩS陸小路玩鬧的回憶;陸小路自己訴說的往事;“我”從大人那里聽說的關于陸小路的故事;“我”尋找陸小路與白藍無果的經(jīng)歷……
往事交織,如同迷霧一般籠罩在這個故事上方。故事的最后,已經(jīng)長大的“我”,回到已成關閉的國營廠和破敗的小縣城,找到了仍然生活在這里的小噘嘴、長腿、小李,他們每個人對陸小路的下落各有說法……“我”始終沒有再與陸小路相遇,也始終不知道他口中的白藍到底長什么樣子……
這3萬字,費的腦子比《少年如你》的10萬字還要多。《花城》作為一家純文學雜志,對于文字質量的要求,還是非常高的。雖然有朱妍玲幫忙自己“加塞”,但是小說質量不過關,丟的也是自己的人。
所以越到結尾,張潮寫得越慢,再也沒有日書萬言的瀟灑,而是字斟句酌。
周二下午,張潮還在數(shù)學課上神游物外,滿腦子小說該該怎么寫,顧言突然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把他叫了出去。
6◇9◇書◇吧
張潮稀里糊涂地被拉到校門口,只見大門上方已經(jīng)掛著一副大大的紅色橫幅,上書:
“熱烈歡迎茅盾文學獎得主阿萊蒞臨長福三中考察指導工作”
張潮一下就激靈醒了,他知道阿萊要來,但來三中干嘛?
校長吳興雨滿面春風,過來拍了拍張潮的肩膀:“張潮同學,阿萊來長福采風,特地說了,一定要讓你來當導游。好好表現(xiàn),給學校爭光!”
過了幾分鐘,就看到幾輛車遠遠開來,停在三中校門口。
與阿萊一同下車的,是幾個縣領導,以及,《東南晨報》的主編龐麗娟。她是阿萊采風專欄的負責人,長福是離開市區(qū)后的第一站,她再不情愿,也只能捏著鼻子跟來。
寒暄完畢,阿萊道:“今天來三中,是我特地要求的。就希望來看看,是什么學校培養(yǎng)出了張潮這樣的年輕人。龐主編,那天的詩歌登載了嗎?”
眾人附和著大笑,吳興雨的笑容最為真誠。
龐麗娟也只能跟著笑,道:“那個……張潮同學前天寫的詩歌,我們昨天早上已經(jīng)發(fā)了,讀者反響很熱烈。張潮同學,以后寫了好文章也要給我們投啊。”
她就客氣客氣,不過張潮開口道:“好啊。不過我最近都在寫《花城》雜志的約稿,等以后吧?!闭f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龐麗娟內(nèi)心: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