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一章 再修正氣
511章 狄道難靖
馮玉祥沉下頭,思考一些時候,然后抬起頭,對劉冀說:“這里寸草不生,我呆在這里,就是被人羞辱的。誰都知道我在這里。誰都知道我沒有辦法救災。”
劉冀說:“這也是個問題啊!以后他們搞復辟,也得加到你得頭上。”
馮玉祥說:“這也是一個煩心事。我要是打擾他們,他們就讓我救救西北百姓,我現(xiàn)在無能力啊。”
劉冀說:“你可以到山西,到河東去讀書。去太行山!”
馮玉祥說:“好吧。你在這里整理軍隊,我們對地方要持續(xù)剿匪,不能松懈。”
劉冀說:“這個沒有問題。我們西北軍總是苦命的人,你到山西想辦法籌措一些軍糧。”
馮玉祥出走太行的消息,給甘肅的楊增新帶來了信心。
八委員爭論半晌,也是無法統(tǒng)一認識。最后楊增新親自過來上課。
楊增新說:“甘肅本地進士還是有幾個的,也有幾個和我是一科的,但是我是舉人連接進士,你們誰有我聰明?你們沒有我聰明,但是我為什么始終反對革命黨?我為什么不讓皇家退位?我是漢人,為什么挽留大清滿族?”
“你們都是政府委員,相當于軍機處大臣,但是你們的知識夠么?我今天就是憑老資格要你們做出決定,我不屑給你們再講道理,你們自己琢磨去。”
省政府委員召集人是鄧隆,主持人是喇世俊。
喇世俊說:“鼎臣兄,你這是怎么說的,你的意思是我們都應該聽你的么?”
楊增新說:“秀珊兄,我的意思是,你們就不該坐在這個位置。既然做這個位置,就得有相應的學問。我是殺了不少革命黨,我認為他們就是因為愚者上位!”
水梓相比在座的,就是一個年輕人了。他有些氣壯。“楊老師,楊大人,你這樣讓我們怎么做人?你連道理都不愿意給我們講解?”
楊增新罵道:“你那時候還是一個憂國憂民的人,你擔憂國事寫進作文,我還替你轉圜。你現(xiàn)在變得愚蠢了,就知道修理自己的園子!”
喇世俊說:“楊大人,楊鼎臣,這里是會場,不是課堂。你還是多說些,我們也不計較你得態(tài)度。”
楊增新說:“我殺新疆的革命黨,也殺我的混蛋部下,還殺千里之行逃到新疆的逃犯。沒有一個好東西!”
喇世俊說:“我們愿意洗耳恭聽,你殺人總是要有正經(jīng)的理由的。”
楊增新說:“理由就是沒有一個好東西。革命黨就是要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怎么勸說都沒有用。我的混蛋部下幫完我,要求一官半職之后就去坑害百姓,千里之行逃到新疆的逃犯,都是生命力頑強的亡命之徒。”
喇世俊說:“你得意思,我們在這里都不是好東西。”
楊增新說:“人都會給自己早就一個幻境,一個偉大的理由,實際上做事還是基于自己的利益。為什么做官,為了名聲,為了財富,為了家人等等。”
喇世俊說:“即使這樣,我們也沒有錯啊?”
楊增新說:“你怎么知道沒有錯?你們搞慈善,你們搞教育,你們搞這個那個,從來就不知道找原因。原因都是別人造成的,好事都是你們做的。這樣,你們眼睛就被蒙住了。”
鄧隆說:“老師的意思我懂。就是我們思考每件事,就是把這件事想透徹。而不是隨隨便便的按照自己的行為習慣去決定。而這些習慣,往往都是以前為了名利造成的習慣。”
楊增新說:“你從小就是一個聰明的弟子,能夠是甘肅的舉人第一,解元,還是有原因的。水梓他們就是勤奮,超脫還是差太多了。”
水梓道:“您的意思我是站在以前的習慣在思考?我現(xiàn)在的習慣就是修園子養(yǎng)成的?”
楊增新說:“你就是這樣子的,我說了,你才能體會;不說,你用什么去體會,憑什么去做決定?”
水梓還要說,鄧隆攔住他說:“算了,這件事是我們錯了。你越對付,事情越難看。”
水梓奇怪到:“大師兄快講,讓小弟明白一下。”
鄧隆說:“你覺得君主立憲大逆不道,你覺得請滿清皇帝,不如袁世凱家族是漢族皇帝,你還覺得......,這些東西都不是做學問者的態(tài)度。我們應該覺得這事情是不是一定要做,有什么作用?大逆不道是誰說的,什么情況下說的?皇帝素質是滿清的好,還是袁氏家族的好,哪個更有幫助?”
水梓汗水流下來了。這是很簡單的邏輯,自己竟然全都岔過去了。也就是說,自己現(xiàn)在學問能力還不如高中生。
楊增新繼續(xù)說:“我在新疆沒有可信的漢族官兵,只好用維吾爾的官兵,因為他們要經(jīng)常禱告,雖然他們文化不多,但是他們始終能夠保持因明清楚。你們會讓花草迷住心智,會讓詩詞捆住理智,會讓正義的罵聲嚇破膽。你們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喪失了基本的判斷力。”
大家都不再吱聲,楊增新氣哼哼地走了。
喇世俊說:“楊大神走了。我記得強令庸殺楊虎臣時候說的,愚者上位,是找死的節(jié)奏。我們甘肅以前都是亂殺,但難保以后沒有智者殺愚者。我的意思是,如果做不到深入的思考,就請為了家人著想,盡早退出這個政府委員。”
水梓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正常了。你這話是為了我們好!我決定退出,修行一段時間再出來。楊先生說的對,最近的心智在下降,我達不到高水平的議政。”
喇世俊點頭答應,結果共三位退出,其他幾位愿意重新在思考,重新再來過。省政府變成了四委員制,后來加上了高級顧問劉慶篤為政府委員,成了五委員制。
幾經(jīng)折騰,五委員研究出了明目,就是重新組織臨時參議會,由參議會倡議政府制度改革,然后由政府發(fā)出倡議書,選舉省級總督。
同時,五委員直接做出了改制九郡的命令,要求各郡開始組成參議院,選舉郡長。目前的縣長還是直接匯報省府,但有郡長選出,即轉移縣的領導權給郡屬。
在甘肅委員會開會的時候,強霖已經(jīng)離開拉卜楞寺,借到黑措鎮(zhèn),越過洮河,進入狄道縣,劉郁芬給改成臨洮縣。
強霖對這個臨洮縣比較感興趣,他判斷這大概是傳統(tǒng)漢地的西邊界,因為有長城遺址,這是西南端點。洮河以西大概是吐番或者狄道,臨洮是隴右,隴中之地。
雖然強霖盡量地用平視的眼光看待地域文化,但是隴右的文化,強霖還是比較鄙視。估計是邊區(qū)的戍邊人員素質,或者是流放人員素質不高,這里比較尚武少文,但是與藏地、彝地不一樣,這里的文化是謀略的,三國的。
強霖說出自己的想法,隴西人王永清王海帆,家鄉(xiāng)離這里很近。他嘆到:“你說的對。我活到四十歲,才知道自己小時候欣賞的英雄氣概是不對的。偏偏不對的東西成了文化,真是悲哀啊。”
強霖說:“你的教育又是忠君報國,但是關公,文天祥都是忠義報國的,自然你是不知道錯的。”
傅維鈺說:“忠君報國,也不能說錯。錯的是邏輯順序,你告訴他忠君報國,不一定就忠君報國!你告訴他做人要注意因果,結論就是忠君報國。”
王永清說:“我們那里的老人經(jīng)常念叨,佛家畏因,凡人怕果。我們小孩子哪里知道這些?偏偏學校什么都沒有教育。”
水凌說:“學校教育了。他們讓你養(yǎng)成好的習慣,但是沒有告訴你為什么?”
大家住下,這里的房子很多,沒有什么客人來。一路上,還是有許多難民在往河邊移動,但是糧食已經(jīng)幾塊大洋一市斤,不可能有人施舍給外人了。
強霖帶著大家去吃飯。自己的衛(wèi)隊還帶著一些糧食,這是要到定西才能補充的。所以他還是希望在城里買些干糧吃,但是貴的離譜,已經(jīng)沒有粥鋪施舍難民,路兩邊的難民等著死亡。
本地人也走的差不多了。這是對的,大災之年,尤其是六收全無,耗盡了所有資源。強霖懷疑這里很快就會有瘟疫爆發(fā),現(xiàn)在還沒有到夏天。
幾個人轉回來,還是自己開伙喝粥,沒有人說出施舍給外面的難民。到這時候,似乎只有等死了。
傅維鈺吃不下,強霖說:“你不要太難過,這個時代的人,大概命該如此。”
傅維鈺還是搖頭。但水凌慢慢地,有滋有味地喝著。她看了強霖一眼說:“他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所以吃不下。”
王永清問那是什么?水凌還是慢慢地說:“有些人的骨頭,肉都沒了,血還很新鮮。顯然肉不是腐爛掉的。”
王永清大步跑出去。傅維鈺干脆躺下休息。
強霖則端起碗,若有所思的喝起粥來。狄道,真的難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