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討來的情人節禮物
墓地里雪緩緩地落下,“你來這里做什么?”蘇子曾被言無徐這么一撞,假裝揉著手臂,用上了副隨意攀談的語氣。
到公墓來,除了掃墓還能做什么,蘇子曾知道她問得很多此一舉,但佩羅不是法國人么,或者說他的母親是莫城人。
“學校有一只貓死了,公墓的最側邊,還有一個動物陵園”,佩羅晃了晃手中那個和貓身體差不多大小的紙盒。
“莫城哪來得動物陵園,過十幾年都不一定會有,”不過,蘇子曾也沒打算爭辯,就算她再任性,也懂得,說謊和沉默是人的基本權利。
余下的路,誰也沒有說,佩羅就像個護衛一樣,跟在兩個有些受了驚嚇的女學生身旁,在墓地里行走,會讓人有種隨同穿梭的感覺。墓地里,躺著各個年代的人,無一例外的,他們都選擇了在這片雪色掩蓋下的黑土里安息。
某種程度來說,人生而不平等,死時倒還算公平,同樣的一塊土,四四方方的一塊石碑。
管理員聽蘇子曾說明了來意后,翻出了一本冊子,據上頭資料的記載,最后一次喬家的人過來掃墓,是在八年前,給了以后五年的掃墓費用后,就斷了音訊,說是舉家移去了加拿大,留給冊子上的號碼,現在已經撥不通了。
盡管如此,蘇子曾還是留下了那個號碼,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組成的拗口的地名和街道名,或許能從中打聽到些消息。
不過這一趟并不算白走,除了請管理員重新修葺外公外婆的墓地外,蘇子曾還是打聽到了些消息的。
墓地的管理員是個身子硬朗的六旬老人,一生都留在了莫城,又將大半生花費在了管理公墓上。管理公墓是個乏味的工作,難得見得到幾個生人。用老管理員的話說,就是鬼魂肯出來陪他聊聊天,也是歡迎的。
所以他講了很多的事,雖然啰嗦。但還算有用的事,其中不乏莫城的幾個老家族的故事。有溫家,裘家還有喬家。
“喬家比不得前頭兩家那般有錢有勢,喬家的祖輩,是文官出身,到了鬧革命那邊上。也還出過個翰林,寫得一手好字,莫城最老的石廟法安寺上懸著的牌匾就是喬家的翰林祖宗寫得。祖上最常出的也就是文人。”墓地管理員說著,燒開了壺雪水。分給了坐在了小屋里的三人。
從松樹梢上掃下的凈雪,瀝干煮沸了之后,杯水清澈。帶了股未受污染的甘甜味。
“喬家為人處事,歷來低調,就是有股文人的迂腐脾氣,當年喬家的獨生女喬初跟了一名窮小子跑了的事,在莫城怎一個轟動了的。”老管理員和著茶,卻跟喝了酒似的,手舞足蹈了起來,“那時喬家老宅還沒被溫家買過去,一宅子的傭人和門衛都沖到了第六區去。要不是喬初拼死攔在了前頭,現在的...蘇氏董事長蘇慶長那還能有今天。”
喬初的身體。就是在那次沖突和驚嚇中落下了病根,喬家心疼唯一的女兒,最后還是妥協了,但依舊不肯資助蘇慶長,更放出了話來,沒賺到足夠的聘禮前,不能娶喬初過門。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蘇子曾急切地問到,她約莫知道些事,但想不到父親和喬家的梁子盡然記得如此沈。
“老了,記不大住了,約莫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老管理員說得是繪聲繪色,好像是親眼見到過似的。
“那時蘇家還沒有發跡?”連言無徐都是聽得意猶未盡,原來那位看著沉穩的中年男子,也是第六區出身的,還真是看不出來。
只是蘇慶長有過那樣的一段感情,難道她和子曾的母親長得很是神似,否則,蘇慶長又怎么會對她這般中意。任何是哪一個女人,在知道自己只是別人的替代時,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走出墓地時,言無徐有些悶悶不樂的,想著就要會蘇家,又要面對蘇慶長那雙熱切的眼,她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死人往往是比活人還要可怕的對手。喬初已經死了,她在蘇慶長心里,就如一個無暇的女神,沒有絲毫缺點可言。
蘇子曾的臉看著也是如同冰雕似的,照管理員說來,蘇慶長在二十年前還是一無所有,那他的財富又是從何而來,一夜暴富,在當時財富還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莫城,是相當棘手的事。
佩羅手中還是拎著那個工具箱,他走得不緊不慢,剛好和蘇子曾走在了同一個水平線上,蘇子曾神情的變化點滴不拉的也都進了他的眼。
蘇子曾此時心里所想的,也正是佩羅所想的,他,也很想知道,蘇慶長的巨額財富是從何而來的。
“佩羅,”蘇子曾停在了公墓外的一處電話亭外,若有所思地看著皚皚白雪下的電話亭,“你能幫我聯系一下這個號碼么?”她的英語并不好,心里又急著想聯系上喬家的后人,將當年發生的事,全都問個明白。
佩羅接過了那張紙條,安大略省,冰湖街,他略微掃了一眼,也不立刻點頭,“可以,不過情人節快到了,我想討份禮物。”雪落在了他灰色的大衣上,也不化開。
言無徐站得遠遠的,為兩人營造出了一個短暫的說話空間。
翻了一頁書的時間,大概只有半秒,“成,”蘇子曾每年情人節,都會給蘇慶長,杭一邵,甚至連王秘書都挑上一份禮物,今年這份禮物清單上還要貼上韓老板,多一個佩羅,也不多。
來自大洋彼岸的悠長嘟音后,一陣串的英文對話后,佩羅走出了電話亭,擺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有人接聽,但是說原本住在那里的z國租戶,早五年前就搬出了安大略省,也沒有留下聯系地址。”
對于這樣的答案,蘇子曾并沒有感到有多意外,畢竟已經出國八年多,既然是舉家遷移,就是生了和國內斬斷一切聯系的心思。
回了家后,墓地里發生的事,蘇子曾并沒有告訴任何人,喬家和常玫的事都只能先告一段落了。
接下來的幾天,言無徐有些古怪,她說胃不舒服,一直托著借口,不肯下來用餐,更提了好幾次,要回家準備開學的事宜,但總被蘇慶長以各種借口搪塞了。
開學的前一天,新歷二月十三日,蘇子曾照著往年的規矩,拉著裝病的言無徐外出購買情人節禮物。
第三區的名品街上,名牌巧克力和情侶衫成了最搶手的商品。
蘇子曾是從來不買巧克力的,杭一邵是不大能吃甜。她去年買的情人節禮物就是那對玫瑰金對戒。戒指本身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阿爾尼斯和維納斯指環,只可惜,杭一邵并不喜歡,說是帶著戒指,礙手礙腳的,也就沒有手下,今年該買什么樣的禮物。
“我想買盒巧克力,”言無徐站在了一個甜品櫥窗前,她來回走了幾遍,最后還是折了回去。霓虹燈照耀下的巧克力禮盒里,裝滿了海貝、星星形狀的黑白兩色巧克力。
“威士忌夾心的,不會那么甜,”導購小姐推薦著。
言無徐看了一會兒,最后選擇了一份黑巧克力,中間夾著雪利酒的心形巧克力禮盒。
“他喜歡吃巧克力?”蘇子曾好奇著,言無徐的這名“新男友”很神秘,蘇子曾旁敲側擊了幾回,她都是守口如瓶,連一點口風都沒透露。
“好像是,”言無徐想著這幾天她沒有下去吃飯,但廚房總是會送上一些甜粥和糕點,口感都很是清甜,送上來的傭人還說了,這些是老爺特意叫人準備的,也是老爺平時喜歡吃的口味。
“去阿曼尼的店里看看吧,他們家的領帶款式不錯,蘇子曾想著選幾條合適的領帶,”和杭一邵冷場也該到點了,總該選個口實來個破冰之舉。
“蘇小姐是來選領帶么,這些都是最新的款式,”導購員也算清楚蘇子曾的眼光,拿出的幾盒領帶無論是款式和設計都是今年最流行的。
最后,她選中的是一款石青色,淡紅色和琉璃灰色的領帶,分別是給蘇慶長,杭一邵和佩羅的。至于王秘書和韓老板,蘇子曾打算選更何用的禮物給他們。這陣子下來,她也算是知道了物盡其用,送東西要送別人心頭好的道理了。
“蘇小姐眼光真好,這款淺紅色的今年賣得很好,剛才常小姐也挑了一款,”導購員歡喜地迎合了起來。
“不要了,琉璃灰的拿兩條,”蘇子曾鼓著腮幫子,和常池的眼光一樣,也不是件好驕傲的事。
言無徐則小心地瞧了眼一條條精美包裝了起來的領帶,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那一小盒巧克力,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回到家里的時候,并沒有見到蘇慶長和常玫,連常池也沒了影。蘇子曾心里有些不悅,隨便吃了點飯,就上樓去了。
留了個言無徐一個人,和傭人一打聽,才知道蘇慶長和常玫照著老規矩,一同外出吃飯去了。
言無徐難免有點失望,走上樓時,往了過道里一看,也沒有其他人,就輕手輕腳地走進了蘇慶長的房里。
蘇慶長的房中,只用了單調的灰色來裝飾,外頭是間辦公用的書房,內間則是收拾得干干凈凈,聽說每天都是由常玫親手整理的。
言無徐將那份巧克力,放在了他的書桌上,又看了看正對著書桌的房門,又將巧克力擱到了蘇慶長的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