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靜妃拍案而起, 蹬蹬蹬踩著花盆底走到和卓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
和卓順勢偏過頭去,嘴角漾起一抹陰狠笑容。“姐姐這便著急了?那可成什么大事呢。”
靜妃在殿上的冷靜, 全是因為怕惹禍上身, 而今在承乾宮中, 她再也無須隱瞞, 痛痛快快的發著火。
“你這話可真是輕描淡寫!悼嬪是我族妹, 這被打入冷宮,可就再無以后了!”靜妃一把拎起和卓的衣領,要說蒙古女子兇狠起來, 不比男子力氣小。和卓是個小家碧玉般的姑娘,再怎么陰狠, 到底也有些被靜妃氣勢嚇著了。
她臉色微變, 盡量平和語氣道:“靜妃姐姐稍安勿躁。這事有些蹊蹺之處, 您不覺得嗎?”
靜妃雖說不是那樣聰慧,到底不是愚笨之人。她聞言放開和卓, 冷冰冰道:“沒錯,是有蹊蹺。”
和卓理理衣裳,心道這么個粗魯魯莽又不懂審時度勢的女子,怪不得被廢了后位。真真蠢笨之人。她很是得意能讓靜妃信任她。
“姐姐,您想啊。悼嬪姐姐下藥之事做的很是小心, 而且襄親王死的又正是時候, 再加上冬卉和阿爾哈圖的證言。皇上之前也是惱了賢嬪的, 怎得就忽然有什么宮女倒藥材。說起來, 悼嬪姐姐不該早些處理了那些藥材才對嗎?”
靜妃陷入沉思, 只不過她想的,和和卓可不一樣。這董鄂和卓說起來是與賢嬪有過節, 但這后宮里頭面不合心合的也不是沒有。難不成……
和卓這邊正美呢,就見靜妃又是一巴掌扇過來,結結實實把她給打懵了。
“姐……姐姐,你這是做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挨巴掌,這可是極其侮辱人的。第一次因著悼嬪連累入冷宮,她心有愧疚,這巴掌挨也就挨了。可這第二掌是怎么回事?!但凡好脾氣的人都沉不住氣,何況和卓又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靜妃無視她吃人的眼神,沉聲道:“你該不會是同你那族妹商量好了,聯手來害我和舒魯的吧。”
和卓心道不好,若靜妃當真疑心了她,以后她在這個后宮豈非更是孤立無助?
“姐姐,您這說的是什么話呀!我和婉晴不合已久,那日因著小產之事,我大鬧儲秀宮,您又不是不知道。卻還這樣疑心妹妹……”說到小產一事,和卓眼圈一紅,嗚嗚咽咽道:“皇上寵愛賢嬪,妹妹小產后根本都不過問。試問姐姐,若是您遇到這樣的事,還能同賢嬪交好嗎?”
和卓流淚,一是為了引起靜妃的同情,二是真的傷心未出世的孩子。可她偏生用錯了方法。靜妃最恨扮嬌弱、哭哭啼啼的女子,她覺得皇上就是被這樣的狐媚子迷惑了,才會廢了自己的皇后寶座。當即一聲叱喝,“要哭去皇上面前哭,我可沒功夫安慰你!!”
和卓當真是有些怕她的,趕緊收了淚水,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說:“姐姐,您看,若我真的和婉晴沆瀣一氣,她怎么肯依我滑胎失了孩子呢?”
靜妃一想也是,但到底因悼嬪之事疑了她,不敢輕易相信。
這時,綠翠在殿外道:“娘娘,儲秀宮的夏雪姑娘來了。”
她怎么來了?
和卓不解看了看靜妃,靜妃沒好氣的瞥她一眼,“我怎么知道她為什么來。”
人來都來了,又不能不見。和卓只好硬著頭皮讓綠翠引她入內。夏雪依著禮,見過靜妃和她,笑道:“皇上剛賞了我們娘娘些燕窩,我們娘娘說自小與娘娘的感情不同一般,一個人都吃不了這么些個,便打發奴婢來贈些予貞妃娘娘。”
和卓臉色煞白,抬頭看靜妃的臉色,靜妃神情自若,但眼神中迸射出的火光,看得和卓是心驚膽戰。
“你們娘娘怎會給本宮送燕窩,莫不是你們這些奴才聽錯了吧?”和卓急得冒汗,只想趕緊打發了夏雪。
夏雪笑道:“貞妃娘娘真愛說笑。這可是上好的血燕窩,那樣難得和珍貴,怎會送錯了呢。貞妃娘娘且收下便是。我們娘娘說趕明兒小月過了,還想邀娘娘一同賞玩荷花呢。”
血燕窩?!
靜妃的眸子中怒火又升幾分。
和卓無法,怕越描越黑,只得道:“綠翠,你將東西收下吧。”
夏雪這才吟吟而拜,“那奴婢先行告退。”
殿門才一關上,靜妃揮手打落桌上的茶盅,刺耳的破碎聲揚起,和卓忙道:“姐姐,我們可不能中了賢嬪的計啊!”
“中計?”靜妃冷笑道:“我看,我和妹妹是中了你們董鄂家的計!”
和卓心道壞了,靜妃一定是誤會了。“姐姐,賢嬪此番舉動,正是想讓姐姐誤會妹妹,從而讓我們之間有嫌隙啊!”
靜妃卻偏是個不聽勸的主兒,和卓這番著急忙慌的剖白,反倒更惹她起疑。“我妹妹尚在冷宮,不知何時皇上便會要了她的性命,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靜妃姐姐……”和卓還想分辨,靜妃卻一揮手打斷她的話,“若想叫我再信你,除非你想辦法把我妹妹從冷宮里放出來。”
和卓一下子垮了臉,“這……皇上親自下的令,妹妹何德何能……”
“罷了,既然你無德無能,那么我也不需要和你廢話了!”靜妃轉身便走。和卓上前兩步妄圖攔住她,卻被靜妃一揮袖差點抽打到臉,嚇得退了幾步。
臨出宮門前,靜妃頓步回身道:“要么,你想辦法令賢嬪封不成妃,要么把悼嬪從冷宮中救出來。”
話畢,也不等和卓回答,瀟灑而去。和卓怔愣望著她背影半晌,恨恨道:“你當著宮里只有你一人是科爾沁一族嗎?綠翠!”
“娘娘有何吩咐?”
“隨本宮至景仁宮探望佟妃!”
“是,娘娘。”
……
婉晴瞧著夏雪笑瞇瞇的回來,也展顏道:“怎么,東西送去了?”
夏雪笑道:“可不是呢。那么好的血燕竟給了她,奴婢當真可惜。”
婉晴指指夏雪,笑向李嬤嬤道:“我原先也沒瞧出這丫頭竟這樣壞,明明心里樂呵著,臉上還擺出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李嬤嬤捂嘴笑道:“她就是看起來老實罷了。不過,這丫頭再有什么小心思,也瞞不過娘娘去的。”
夏雪扭著身子,雙頰微紅,“嬤嬤打趣奴婢,娘娘要為奴婢做主啊。”
婉晴這些天來,終于能好好笑一會兒了。
“對了,且別鬧了。柳兒的事,你可處理好呢?”
在府里,柳絮忠心幫她,為了做悼嬪身邊的眼線,柳絮化名柳兒,也吃了不少苦。這悼嬪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不付出點代價,根本無法得到她的信任。柳絮的這份情誼,她記在心里,也絕不能讓她白白死了。
夏雪見婉晴問起這件事,遂收斂笑容,正色道:“悼嬪害娘娘的事,令皇上非常震怒。柳絮姐姐并鐘粹宮的丫頭都被打發進尚方院服役。娘娘也聽說過尚方院,那是個怎樣折磨人的地方。加之柳絮姐姐又是悼嬪的親信,吃的苦自不消說。奴婢去得還算及時,就這見到柳絮姐姐的時候,也忍不住墮淚。真真兒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恭妃娘娘的婢女暗地里塞了錢給尚方院的嬤嬤,叫她們好生待柳絮姐姐,還說現在不宜接柳絮姐姐出來。不然若叫靜妃等人抓住把柄,反倒坐實了娘娘設計誣賴悼嬪。”
婉晴何嘗不知這個理兒,她也知道不能這么快放柳絮出來。還想著先使柳絮為奴,慢慢打點著調到儲秀宮里,即便是粗使丫頭,那也好的多。可聽到夏雪的話,她還是深覺不安。柳絮為她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早已經能抵得上當年她額娘對柳家的恩惠,如今已是過了太多了。
“到底是我對不住柳絮。”婉晴頗為不忍。
李嬤嬤忙接話道:“娘娘不必這樣想。當年夫人待柳家之恩惠,即便柳絮丟了性命也是償還不起的。現如今,能為娘娘做些事情,是柳絮的福氣。”
夏雪也道:“柳絮姐姐做這些,都是自愿的。娘娘不必太過愧疚。當下之際,冬卉離娘娘而去,那日聽得皇上的意思,想再自內務府調些宮女伺候娘娘。娘娘可怎么說?”
這事婉晴差點忘了。福臨覺得她身為一宮主位,服侍的人有些少。而冬卉這個大丫鬟也被佟妃帶去,他深怕婉晴得不到好的照料,急急命內務府挑好的來伺候。估計就這幾天,人差不多便送來了。
內務府的沛公公也想著在婉晴面前出一份力,著小太監來儲秀宮問了好幾次,想盡可能的挑賢嬪娘娘可心的人。
婉晴一想,忽而有了主意。
“夏雪,你去告訴沛公公,讓他想辦法從尚方院調柳絮來伺候。當然,且不要說這柳絮同我的關系。知道了嗎?”
夏雪也是眼神一亮,“娘娘,這真是個好主意!奴婢這便去辦!”
婉晴笑著點點頭,只要柳絮這事辦妥。她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夏雪才出去不久,外頭小宮女來報,“娘娘,三阿哥突發天花之癥,皇上命人告知娘娘,切莫外出,就在儲秀宮靜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