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之時,還是蘇茉兒來告訴婉晴,孔四貞臉色慘白,腹痛不止,讓婉晴小心應付。
婉晴略微一想,便知爲何皇太后傳召,敢情是懷疑她在飯菜裡下藥。只是她不能確定是孔四貞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苦肉計什麼她在上一世也見得多了。
思及此,婉晴喚來冬卉,耳語幾句。
冬卉初時不解,而後看了看外面嚴陣以待的架勢,也覺得保住自家小姐纔是正道。
皇太后沒有等來婉晴,反倒是等來婉晴的一個小婢女,有些不悅,臉色也不好看。可憐冬卉心裡害怕,怎奈事關重大,不由得她不來。
“皇太后,我家小姐昨夜裡腹瀉不止,今兒身子虛弱,這會子還起不來呢。”
皇太后明顯不信,她轉頭看了看蘇茉兒,“你看見她身子虛弱了嗎?怎得哀家的貞兒腹痛,她也跟著不適了?”
蘇茉兒道:“奴婢不敢擅入小姐內寢,並未瞧見。”
皇太后冷哼,“既然蘇茉兒沒有瞧見。哀家豈會聽信你一片之詞?去告訴你家小姐,若是不肯來見哀家,哀家便打發奴才去請!”
這個請字,冬卉懂,怕是要使出強硬手段了。她想了想,順從的點點頭,“奴婢知曉了。”
出了殿門,冬卉有些慶幸,慶幸蘇茉兒沒有戳穿自家小姐。她明明是在內殿和小姐說的話,可回皇太后的時候,便成了自己在外邊。
冬卉把情況告知婉晴,又說了蘇茉兒的事。婉晴本來心裡還打著鼓,若是蘇茉兒一句‘小姐看起來神色自若。’那無論她事後如何裝病,也沒法打消皇太后心中疑慮。
只是蘇茉兒是昭聖皇太后的身邊人,爲什麼要幫自己呢?
婉晴存了疑惑在心裡,又讓冬卉找來衣裳,也不飾粉黛,人顯得蒼白了些,反倒有幾分憔悴之色。加之昨晚上確實也沒怎麼睡好,眼圈泛青,再擺出一副風吹便倒的狀態,所幸可以裝上一裝。
臨出門前,婉晴又叮囑冬卉,要她千萬不能露出怯色。
哆嗦著身子,婉晴跪伏在正殿,低垂著頭,有氣無力道:“董鄂氏見過皇太后。”
“呵,還真是巧。哀家的貞兒病了,你也跟著病了。”
她的譏誚語氣太明顯,婉晴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前世好歹在旁人面前待她也算是噓寒問暖的好,今生怎麼一丁點的慈愛也不表現出來。
“臣女疏漏。令貞格格抱病。”婉晴忽而想起當天是冬卉下的廚。她忙將底下的話吞回肚子裡。
這下連治小廚房做事不妥的罪也不能定,一時間,陷入僵局。
頭頂上半天沒聲音,半晌才道:“哀家聽說,是你的丫鬟親自下廚做的這些。”
婉晴心內一震,面上無任何表情,虛弱道:“是臣女的丫鬟做的。”
“哼。”皇太后冷笑,“你意欲毒害格格,究竟有何目的?”
婉晴絲毫未露出懼怕之色,淡淡道:“臣女惶恐,毒害格格是萬萬不敢的。”
“那爲何哀家的貞兒在你那裡用了膳,便腹痛不止?”
婉晴道:“敢問貞格格何時腹痛?”
皇太后一愣,蘇茉兒道:“據說是今兒清晨。”
婉晴道:“那麼貞格格在回去之後,可有吃其他東西?”
皇太后皺眉,“怎麼,難不成你以爲哀家故意潑你髒水?”
婉晴忙恭謹道:“臣女不敢。只是臣女幼時觀書,見書中記載食物間相生相剋,易引發腹痛腹瀉,亦或是體質所致,這些都會……”
“夠了!”皇太后擺了擺手,“哀家沒功夫聽你胡說。蘇茉兒,皇上下朝沒有?”
婉晴閉口不言,她也想看看這齣戲,皇太后打算怎麼演,又準備演成什麼樣。
福臨來的時候,婉晴已經跪了足有幾個時辰,本來早膳就沒怎麼用,又跪了這麼些時候,肚子早就咕咕作響。她下意識捂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冬卉是個機靈丫頭,當即忙輕聲喊道:“小姐是不是腹痛?”
婉晴抖著嘴脣,面色蒼白如紙,“冬卉,你不要吵嚷,我沒事。”
冬卉還欲說什麼,皇太后一聲叱喝,“大膽奴婢,殿內豈容你放肆!蘇茉兒,給哀家掌她的嘴!”
“額娘,到底怎麼回事?!”福臨不耐的開口。
早在他看見嬌弱無力的婉晴時,便陡升憐憫之心。加之婉晴回話時恭敬之至,也讓他倍加憐惜。當時聽說婉晴毒害孔四貞,福臨第一個反應就是不相信,他不相信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兒會下毒手害人?
皇太后也知,單憑一片之詞定不了婉晴的罪,她沉聲道:“哀家不放心貞兒,你陪哀家去看看貞兒。”
婉晴也跟著道:“臣女擔心貞格格,求皇太后允臣女一起探望。”一個病怏怏的美人兒躺在牀上,聲淚俱下的向福臨哭訴自己的罪過,再加上皇太后在邊上鼓吹慫恿。她不笨,不能被人活生生這樣算計了。
但是很顯然,婉晴想到的,皇太后怎麼可能想不到?
她當即拒絕婉晴的請求,冷聲道:“貞兒纔好些,你就不要再去叨擾她了。”並讓蘇茉兒看著她,不讓她出什麼幺蛾子。
婉晴無可奈何的看著母子兩人出了殿門。
蘇茉兒走到婉晴邊上,淡漠道:“奴婢早告訴過小姐,後/宮多是非。即便您還沒有入宮,以皇上對您的喜愛,您就已經是其他妃嬪的威脅了。”
婉晴擡頭看了看她,“你爲什麼幫我?”
蘇茉兒笑了笑,“奴婢從未幫過您。只是不忍心看您跳進這火坑中,想勸告您,可惜,您不聽。”
婉晴沒說話,她只是爲了這份捨不得的感情。
不知過了多久,一行人浩浩蕩蕩而回。回來後的福臨不像之前那樣疼惜婉晴,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許探究的意味。婉晴心內嘆息,美人計奏效。
“皇兒,你看如何處置?”皇太后坐定後,幽幽發話。
福臨似乎很難以抉擇,默默良久並不開口。
婉晴看著他,異常堅定,“皇上,臣女沒有做過傷害貞格格的事。”
福臨道:“朕知道。”
婉晴剛一放心,那邊皇太后說話了,“皇上萬不可被美色所迷。你答應貞兒,要給她一個交待。”
“朕知道。”福臨的語氣有些煩躁。
婉晴聽得心裡突突亂跳,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這幾日你便呆在頭所殿吧,閒時陪陪額娘。朕必定著手調查這件事,務必還你一個清白。”福臨幽幽的說。
婉晴微訝,她只是變相被禁足了是嗎?不過她也不是妃嬪,禁足不禁足應該沒什麼多大區別。皇太后似乎不是很滿意,哼了聲,但也沒說什麼。
福臨示意婉晴起身,婉晴跪了許久,腿腳早已麻木不堪,根本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福臨想扶她,皇太后輕咳一聲。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僵硬不動。
門外太監一聲唱和,“十一阿哥到。”
博果爾應聲而入,一把抓住婉晴的胳膊,將無法站立的婉晴拉入懷中,冷冰冰的看著福臨,“臣弟失禮了。”
福臨的神情明顯被觸動,他一向溫文的臉色顯出怒意,卻在皇太后的面前不得不稍作收斂。畢竟背地裡再怎麼鬧,明面上還得尊敬他這個額娘。
皇太后對博果爾的出現有些意外,“你今兒不是陪你額娘賞花呢麼?”
博果爾忙著控制掙扎的婉晴,氣的直想甩她一耳光,聞言擠出一絲笑道:“博果爾性子急,嫌膩味,便提早回來了。本想來看看皇額娘,孰曾想,竟聽說了這樣的事。”
皇太后含笑道:“你的消息倒是快。不去看看你貞兒姐姐?”
博果爾笑,“貞兒姐姐尚未出閣,博果爾待會兒會命人送些補品來,便不去親自探望了。”
皇太后倒也罷了。
福臨看著博果爾若無旁人的摟著婉晴,心中頗不是滋味,便道:“冬卉,還不快扶你家小姐回去歇著!”
冬卉才緩過神來,手忙腳亂的想從博果爾手中接過婉晴。博果爾笑了下,摟著婉晴一個轉身,令冬卉撲了個空。“董鄂小姐的事,便不勞皇兄費心了。聽說下個月博爾濟吉特氏入宮,皇兄忙正事是正經。”
福臨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俊俏的臉扭曲猙獰,完全不復往日那般溫文爾雅。婉晴只當福臨是個溫柔的人,前世也甚少見他是這幅模樣。
“博果爾告退。”博果爾摟著婉晴,施施然的向皇太后道。
婉晴慌忙的說:“皇太后,臣女……”
皇太后根本不理會婉晴,溫和的和博果爾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再瞎鬧了。省的你額娘操心。”
博果爾應聲,退至殿門前,方轉身離去。當然,他的離去中,還有被強行拉走的婉晴。福臨自始至終看著,不發一言。
皇太后冷眼瞥福臨道:“你是個皇帝,永遠不可像博果爾那般肆意妄爲。”
福臨沉默,緊握雙拳。
頭所殿一到,博果爾一把將婉晴摔在牀上,惹得婉晴一聲驚呼。
“你這個蠢女人!還妄想進宮來,這沒進宮就被算計了!”博果爾氣的嚷嚷。“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到底長沒長心?”
婉晴怔愣半晌,“你不認爲是我毒害貞格格?”
博果爾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要不要我說說緣故予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