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心裡窩著火, 煩亂的在乾清宮看摺子。冷眼瞥見吳良輔欲言又止的模樣,更是不耐,“有什麼事嗎?你瞧你魂不守舍的!”
吳良輔賠著笑臉, “皇上, 儲秀宮冬卉姑娘求見皇上。”
福臨賭氣道:“不見!”
吳良輔面露難色, “聽說貞妃娘娘在儲秀宮大鬧。”
握著筆的手一緊, 福臨忙道:“她又鬧什麼?!”
吳良輔猶猶疑疑的說:“這貞妃娘娘小產不久, 賢嬪娘娘便有了……”
福臨冷冷一笑,“她倒是長本事了!朕還沒治她冒名頂替婉晴入宮的罪,這會子嫉妒婉晴有孕, 還敢去鬧!”說著話,他便起身往殿門處走。
吳良輔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 “皇上, 是否擺駕儲秀宮?”
福臨沒好氣看他。“猴兒敢拿朕開涮, 當真是不要命了!”
吳良輔笑著說:“奴才就知這賢嬪娘娘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呢!”
福臨一腳踹了過去。“再多話,朕非割了你的舌頭!”
吳良輔嬉皮笑臉的跟在福臨後頭, 揮手讓太監侍衛隨行。
等到趕到儲秀宮的時候,進了殿內,只瞧見貞妃擡起手對著婉晴便扇過了去,福臨驀地一驚,疾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和卓轉身才發現是皇上來了, 嚇得跪在了地上, “臣妾不知是皇上駕到, 望皇上恕罪!”
“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掌摑賢嬪的!堂堂妃位竟如潑婦一般, 給朕滾出去!”福臨抱著幾欲暈厥的婉晴, 只覺得她面色都有些不適,吩咐著讓吳良輔去叫太醫來。
“皇上!臣妾.....”和卓不死心, 自己失去了孩子,皇上居然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婉晴躺在福臨的懷裡,側過頭對著和卓說:“堂姐,這世上,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可是隻有皇上的愛,這份情,我給不了!如果你是真愛皇上,那就不會說這樣的話。要知道聖上的愛,是我在這世上最強大的依靠!是我的命,我的心,我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тt kдn ?C〇
福臨聽著懷裡的人說出這番話,心裡倍感喜悅,婉晴從來沒有這麼直白的表達過,這才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多重要。
和卓臉色煞白,又是嫉妒又是憤怒,卻也不敢再貿然說話。福臨倒是不依不饒了,“貞妃,你說了甚麼樣的話,竟惹得賢妃如此生氣?若是動了胎氣,損了龍胎,朕必定饒不了你!”
“賢妃?龍胎?”和卓大腦一片空白,小產一個月不到,這個女人居然晉了妃位,和自己平起平坐不說,又懷上了龍胎?
“皇上……”和卓大爲悲慼,“那麼臣妾和皇上的孩子呢?就這樣不作數了嗎?”
福臨和緩了神色,但還是沒有一絲溫情。“聽太醫說,你是因禁足導致心氣浮躁而致小產!福全金鎖的事,朕都說了會調查清楚。你竟這樣沉不住氣,失了皇嗣,朕還沒拿你問罪,你反倒至儲秀宮撒潑來了!如今賢妃有著身孕,爲了給朕的皇兒積福,加之你又是賢妃的族姐。今兒這事便這樣算了,給朕滾回你的承乾宮去!他日若再這樣放肆,驚了賢妃的胎,朕不會放過你!”
和卓一顆心涼的通透,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俊朗的男人是她心心念唸的愛。那樣冷冰冰的話,竟是出自她最愛的人之口。她董鄂婉晴輕易的奪走了皇帝所有的愛,那她董鄂和卓又算什麼?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麼?
哈!她竟笑出了聲,可憐再如何痛哭,也無法打動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皇上,賢妃娘娘,臣妾告退。”還說什麼呢?除了惹人生厭,已無其他。
綠翠扶著瘋子一樣的主子慢慢往儲秀宮外挪動。和卓捋了捋鬢角散落的頭髮,悽慘一笑,“綠翠,你說,本宮和賢妃比,誰更美?”
綠翠有些害怕,結結巴巴的說:“當然是娘娘您美。”
“是嗎?”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爲什麼,皇上連正眼都不給本宮,反而對賢妃那樣溫存體貼。到底本宮哪裡比不上賢妃?”
綠翠只好順著她說:“賢妃娘娘生的乖巧,皇上不過被迷了心竅罷了。皇上早晚會記起娘娘的好處來的。”
“有多早,又有多晚?”和卓抹了把眼淚,“連本宮小產,都無法得到皇上的憐愛,又怎麼能和賢妃抗衡?”
綠翠道:“娘娘只要懷上龍胎,生下皇子,必定能再次獲寵的。”
“說的容易。怕是今日這一鬧,皇上何時纔會召幸本宮呢?”和卓有些自暴自棄。恰好經過鍾粹宮時,一名小宮女端著個銅盆,正對著和卓撞了個滿懷。
綠翠立刻揪住她,厲聲道:“你作死麼?!竟敢衝撞貞妃娘娘?!”
小宮女不過十幾歲的模樣,嚇得抖若篩糠,“貞妃娘娘恕罪,貞妃娘娘恕罪。”
和卓出奇的冷靜,“把頭擡起來。”
小宮女老老實實的擡頭,是一張稚氣的臉。
和卓對準她的臉,左右開弓,狠狠扇了幾個耳光。小宮女被打懵了,嘴角滑落一絲鮮血。
綠翠忙道:“娘娘仔細手疼。”
和卓不以爲意,“這怕什麼!”又上前狠狠踹了幾腳,按說女子的力氣不比男人,可這時的和卓滿心的憤怒,加之穿的花盆底堅硬無比,愣是將小宮女踢得捂著肚子趴在地上,起也起不來。
綠翠從未見過主子這樣毒打奴才,嚇的連話也說不出來。倒是那小宮女痛的斷斷續續的說:“奴婢知罪……求娘娘……饒了奴婢吧……”
和卓蹲下/身,擰著她的臉,逼迫她與自己對視。“饒了你?那誰又饒了本宮?!綠翠,將這賤婢送去尚方院!”
尚方院?
連綠翠都驚到了,這小宮女不過是不小心撞上了主子,卻被打發進尚方院。那尚方院的嬤嬤們各個心狠手辣,要是到了她們的手裡,哪裡還有活路可言。
小宮女也知其中利害,哭求不止,磕頭磕得血流滿面。
“娘娘,若不然……算了吧。”綠翠想自己好歹是主子的陪嫁丫鬟,到底有多年的情分在。今次主子處置一名宮女不值什麼,怕只怕旁人又要拿著這件事說道。畢竟當今聖上以仁德治天下。
“算了?”和卓輕飄飄的說,眼神越發惡毒冷冽,“你願意代替她,那便算了!”
綠翠震驚不已,低頭吐出幾個字,“你這便去尚方院領罪吧!”
小宮女頓時昏死倒地。
“也是個貪生怕死的!”和卓輕蔑道,隨即擡腳欲走。
“娘娘留步!”
清脆的呼喚扯住和卓的腿。她順著聲音望去,悼嬪扶著宮女從鍾粹宮而出。
她笑的嬌美可人,“嬪妾可有這個榮幸,邀娘娘一同喝茶說話?”
和卓仗著自己位分高,又曾經獨寵後/宮,除了皇后以外,她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更別說這位悼嬪還是廢后的族妹了。“本宮倦意橫生,沒精神同人說話喝茶。”
悼嬪溜眼看了下地上橫躺著的小宮女,賠笑道:“她是嬪妾宮裡頭灑掃的粗使丫頭,不想卻開罪了娘娘,請娘娘移步鍾粹宮,嬪妾贈物賠罪。”未等和卓說話,她又道:“來呀!把這個丫頭拖下去亂棍打死!敢開罪貞妃娘娘,真是不要命的!”
和卓微訝,心裡卻很是受用,“既然姐姐誠意邀請,那本宮便叨擾了。”
悼嬪忙道:“嬪妾怎能擔得起娘娘一聲姐姐?實在是折煞嬪妾了。娘娘,這邊請。”
和卓大搖大擺的入了正殿,直接坐在主座上。悼嬪依舊滿臉含笑,“給娘娘上茶。煩請娘娘移步更衣。”
恰好一縷鬢髮滑落臉頰旁,和卓臉一紅,點了點頭,隨悼嬪入了內殿。悼嬪拿出自己的脂粉頭油等物,笑道:“嬪妾所用之物很是尋常,娘娘且湊合用罷。”
“無妨。”和卓向外看道:“怎得沒有奴婢伺候?”
悼嬪站在和卓身後,爲她解下烏髮,聞言笑了,“娘娘身份尊重,理應由嬪妾伺候。”
和卓算是徹底得意了起來,“沒想到姐姐竟是這樣一個好相與的人。”
悼嬪傷感道:“昔日靜妃姐姐不懂事,真真連累了嬪妾的名聲。”
和卓很是贊同的點點頭,“可惜瞭如今本宮在皇上面前也說不上話,不然也可幫襯著姐姐一把。”
悼嬪眼珠子轉了側目又回,手底下活計越發熟練,“哎。如今皇上眼裡頭除了賢嬪妹妹之外,可當真是沒了旁人了。”
這話說到和卓痛處,猛地繃緊身體。頭上髮絲扯動,不由的嘶了聲。
悼嬪嚇了一跳,忙道:“是嬪妾疏忽,娘娘切莫怪罪。”
和卓揉了揉頭皮,“不打緊。”
悼嬪取來扁方開始挽髻,“說起來,嬪妾真是羨慕賢嬪妹妹。不但一入宮便聖眷優渥,而今又有了身孕。這若是一舉得男,皇上豈不寵到天上去了。”
噼啪,和卓手中的白玉簪應聲而斷。
悼嬪趕緊替和卓整理手心裡的碎渣,“怪嬪妾多嘴,惹得娘娘生氣了。”
和卓悶聲道:“不關你事。董鄂婉晴……”她咬著後槽牙恨聲念著這個夢魘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