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珠滑落, 婉晴捂著小腹強撐著身子。恭妃眼見不好,忙道:“妹妹千萬不能為了這捕風捉影的事傷神。說不定這個奴才被人收買了來嚇唬妹妹。妹妹可不能被騙了。”
“娘娘,奴才所言句句屬實……”沛公公嚇的分辨, 他哪有膽子再來害婉晴, 現(xiàn)在是一心想討好。
“你給本宮閉嘴!”恭妃怒斥他, “夢璃, 你和冬卉把這個沒根的東西拖出去!”
沛公公幾乎癱死, “奴才,奴才,奴才口無遮攔。奴才知錯。”邊說邊扇自己耳光。
恭妃更加氣惱, “你這樣只會惹得賢嬪心里煩悶,趕緊給本宮滾回內務府去!”
“奴才告退……”沛公公連滾帶爬的跑了。
冬卉和夏雪搭手同恭妃扶著婉晴躺下, 婉晴這一驚嚇非同小可, 她最怕的是自己的孩子被人暗害。可沒想到千防萬防, 還是被算計了。
如今這個孩子雖然尚在腹中,卻時不時隱隱作痛。難怪之前李太醫(yī)一直說胎象不穩(wěn), 原因卻出在這里。
悼嬪啊悼嬪,不管你是不是受了靜妃的指使,若我孩兒安好便罷,若因此夭折,那么悼嬪將會死的無比難看。
婉晴讓夏雪送恭妃。恭妃走至院中, 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看, “你是你們娘娘帶進宮來的, 不比旁人。定要精心照顧你們娘娘才好。”
夏雪憨直忠心, 忙道:“娘娘放心。”
恭妃嗯了聲, 輕輕道:“你是個實誠的丫頭。要切記雖有多年情分也不得不防的道理。你們娘娘良善,你可得替她分憂才是。”
夏雪也是個聰明的, 當即明白了恭妃的意思。“奴婢送娘娘出宮吧。”
恭妃見她欣然領會,也很是安心。這不剛走到宮門口,吳良輔帶著小太監(jiān)作揖道:“奴才給恭妃娘娘請安,娘娘同賢嬪娘娘的感情可真好,幾日里便要來一日的。”
恭妃咬牙笑道:“跟在皇上身邊,也這樣油嘴滑舌。小心皇上責罰你。”
吳良輔笑道:“奴才這話可是感慰娘娘與賢嬪娘娘姐妹情深,別無他意。”
恭妃道:“可是尋賢嬪妹妹有事?”
吳良輔這才收斂嬉笑的神情,道:“可不是有事?皇上批折子批得煩悶難耐,非趕著奴才來請賢嬪娘娘過去。”
恭妃一愣,“后/宮妃嬪不得干政,更不能未經(jīng)傳召入乾清宮。這皇上連批折子都要賢嬪陪著,會不會落人口實?”
吳良輔揮了揮手,打發(fā)了奴才們退在邊上,對恭妃悄聲道:“娘娘服侍皇上也有幾個年頭了,難道還不知道皇上的脾氣?現(xiàn)如今,皇上一時半刻都離不開賢嬪娘娘,這祖制也是可以不顧的。”
皇帝這般作為,固然是寵愛賢嬪至甚,卻也是將賢嬪往萬劫不復之地推。恭妃蹙眉不語,她把身家堵在賢嬪身上的那刻起,就不能眼睜睜看著賢嬪一敗涂地,被后/宮那些女人啃得尸骨無存。
她想了想道:“今兒個怕是公公請不了賢嬪了。”
吳良輔大驚,“是不是娘娘不好?”現(xiàn)在賢嬪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心頭上系著,若是真的有什么閃失,闔宮上下又不得安寧了。
恭妃道:“公公不必慌張。只是賢嬪如今有孕,易困易倦。本宮才出來,許是這會子她已經(jīng)歇了。”
吳良輔這才松了口氣,“多謝娘娘告知。既是如此,奴才便回稟皇上去。皇上疼惜娘娘,定不會說什么。”
“嗯,你快去吧。”恭妃扶著夢璃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儲秀宮內,婉晴心緒不寧。之前沛公公的話太過意外,才令她有些失了神。現(xiàn)想來,就像恭妃說的,這話是真是假也未可知。
“冬卉,派人好好查清楚,沛公公的話是真是假。”
冬卉應聲而去。李嬤嬤在邊上道:“娘娘小心些固然好。只有著身孕,切不可太過傷神,以免影響胎氣。”
婉晴哪里不懂有孕女子該如何。前世聽太醫(yī)囑咐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李太醫(yī)每來一次,也是嘮叨個不停。
“娘娘不舒服,奴婢看,還是讓夏雪去請了李太醫(yī)來瞧瞧?”李嬤嬤不放心,沛公公的話懸在那里,可這幾個月來,自家娘娘確有腹痛癥狀也是不假。
婉晴卻不想此時請?zhí)t(yī)。且不說那沛公公是否被授意說這樣的話,就說貿貿然去請了李太醫(yī),不知道會不會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她并不特別放心李太醫(yī),這個人功利心很重,能因仕途投靠她,說不定哪天有更大的誘惑,也會背叛她。
李嬤嬤見婉晴執(zhí)意不請?zhí)t(yī)也就罷了,惦著腳去小廚房給婉晴弄些可口點心來。夏雪伺候在旁邊,又叫小宮女云心取了更舒適的軟枕來。
那邊廂吳良輔回去說了情況,福臨更憂心婉晴的身體,便也罷了,又不想召幸其他人。晚間一丟了折子,便帶人急匆匆的來儲秀宮用晚膳。實則正是七月初一,合該去皇后宮中,這一通浩浩蕩蕩的去了儲秀宮。其他宮里的娘娘小主們,不免又是嫉妒又是羨慕的嚼起了舌根子。
坤寧宮的皇后性子靜而溫吞,不管旁人怎么挑撥,神色總是懶懶的不想管的樣子。這會子連在皇后宮中陪著說話的佟妃也忍不住道:“這賢嬪也太過了些……今兒該是皇上至皇后娘娘這里用膳的日子啊。”
皇后自顧自的用燕窩,也不說話。佟妃一向不愛管這樣的閑事,冷不丁有挑撥的感覺,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又見皇后并不在意,遂也不敢吭聲。
“聽說……”皇后忽而慢悠悠的開口道:“三阿哥一直在慈寧宮住著?”
玄燁自周歲以后,幾乎被皇太后霸占了,佟妃這個生身額娘能見到親子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又怕總是去慈寧宮打擾到太后的清靜。焦灼不堪,心神不寧,卻又無可奈何。即便母家在前朝頗為露臉,也不能事事照看到。更何況是宮闈之事。
“太后娘娘疼愛玄燁,是玄燁的福氣。”佟妃勉強道。她人微言輕,又不得寵,能說什么呢。
皇后吃了幾口,放下碗用絲絹擦擦嘴角。“本宮福薄無子,卻也聽說孩子誰帶著和誰親。太后固然疼愛玄燁,你這個親生額娘一味的站在一邊瞧著,連孩子的手也摸不到。如此,心里不難受么?”
佟妃聽罷眼圈都紅了,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心知皇后話中有話,便道:“只要玄燁身子康健,臣妾便心滿意足了。”
皇后笑著搖了搖頭,“佟妃果真賢惠。如此也罷,隨本宮至慈寧宮給太后請安去吧。”
佟妃嘴上應諾,心中叫苦不迭。不看想的心慌,見著了又帶不回景仁宮,平添一層傷心。
皇后全然不管這些,備了攆轎,一徑往慈寧宮去了。佟妃嘆了口氣,好歹看玄燁一眼,也好了一了母親的心。
皇太后彼時正喂玄燁吃點心,小玄燁生的白皙圓潤,烏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嘴巴里嚼著,手中非要抓著一個,惹得太后笑著和蘇茉兒打趣。“我們三阿哥當真是不肯吃虧的主兒。”
蘇茉兒也笑了,“三阿哥才和奴才們耍了會子,許是餓壞了。”
皇太后逗弄他軟嘟嘟的面團小臉,“玄燁長大了想做什么呀?”
小玄燁吃兩腮鼓鼓,噴著點心渣道:“我……我以后是要做……做皇帝的。”
“喲……”皇太后捂著嘴笑了,“小家伙口氣不小。”
蘇茉兒道:“三阿哥小小年紀有此雄心,當真難得。”
“太后娘娘,蘇茉兒姑姑。”宮女素馨進來道:“皇后娘娘和佟妃娘娘來瞧太后來了。”
“佟妃也來了?”皇太后冷冷一笑,“將三阿哥帶下去。”
蘇茉兒忙攔,“太后,佟妃是三阿哥的親額娘。”
皇太后瞥她一眼,“佟妃是個漢女,能教得好哀家的玄燁么?只有放在哀家這里,哀家才能放心。再者說,親額娘對孩子難免驕縱,舍不得嚴加管教。好好兒的資質反倒給她教壞了可怎么好?”
蘇茉兒不忍,“太后,母子生離猶如剜心般疼。佟妃思念孩子,身子又不好。求太后……”
“蘇茉兒,這佟妃收買了你?”
蘇茉兒忙的跪下,“奴婢跟隨太后多年,從未有過二心。”
兩人一拖拉,皇后并佟妃已然走了進來。佟妃一眼瞧見玄燁,強行按下激動的心,隨皇后行禮問安。
“起身,坐吧。”皇太后使了個眼色給蘇茉兒。蘇茉兒忙的站起身去備茶。
“皇后今兒怎么得空過來了?”太后笑吟吟的,儼然一副慈母模樣。
皇后恭敬道:“聽姑姑說額娘近日里心緒不寧,臣妾不放心來瞧瞧。”
佟妃則一心在玄燁身上,直勾勾的盯著瞧,連淚珠子滾落也沒發(fā)覺。
“蘇茉兒,帶佟妃和三阿哥去廂房說說話。”皇太后金口一開,佟妃喜極而泣,連聲道:“謝太后娘娘體恤,謝太后娘娘體恤。”
說著,便走到玄燁面前,笑著伸出手,“玄燁,來額娘這里。”
玄燁下意識一躲,偎著蘇茉兒,瞪大眼睛看著佟妃,也不說話。
佟妃瞬間如石化一般,手凝固在半空,半晌緩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