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聽的心裡一陣泛酸, 安撫她道:“太醫說你的身子需好生將養著,沒什麼事的。”
佟妃咬脣又滾下淚珠子。“臣妾自知身子無法保全。臣妾不怪天地,只嘆自己命薄如斯, 無法陪伴皇上。臣妾心中記掛玄燁, 可憐他小小年紀便會失去額娘。”
婉晴插話道:“姐姐說的是什麼話。好生將養著纔是正經啊。”
佟妃擡眸望向婉晴, 眼神中飽含愧疚之色。“妹妹, 姐姐曾經做了好些對不起妹妹的事, 煩請妹妹原諒姐姐。”
婉晴看了福臨一眼,“姐姐瞎說什麼。身子不好,萬望保重才行。這一傷心, 身體可就越發不好了。”
佟妃含淚點點頭,又一把抓住福臨的手, “皇上, 臣妾有個請求。”
福臨道:“你說。”
佟妃道:“臣妾想將玄燁寄養在皇貴妃娘娘膝下。”
妃嬪們除了婉晴面上不露一絲, 其他人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是震驚的。
在後宮裡頭,榮寵是一回事。有皇嗣纔是終身之靠。且不說這三阿哥玄燁是太后看重的皇子, 就說婉晴目前得寵之甚,又是皇貴妃,這多了個養子,身份更是不同。而今有孕在身,本就遭妃子們的嫉妒, 這廂又要多個兒子, 大夥都坐不住了。
“皇上。”和卓不得不開口了, “皇貴妃姐姐如今有孕在身, 若要照顧年幼的三阿哥, 怕是力不從心啊。”
和卓之前一切的示好,婉晴就懷疑她另有所圖。這會子一聽見佟妃要將三阿哥託付給她, 忙忙的出來就攔。這讓婉晴更篤定了和卓的心思。
恪妃心裡頭有些嫉妒,但到底是更討厭和卓,便道:“貞妃這話岔了。三阿哥是年幼了些,左不過有阿哥所,皇貴妃要是想阿哥了,就算接進承乾宮中,那宮女嬤嬤是做什麼的?何至於勞累過度?”
和卓不以爲然,輕蔑的瞥了恪妃一眼。“恪妃妹妹這話說的。那不成皇貴妃接了三阿哥去,都不悉心照料的?”
婉晴聽到此,差點笑出聲來。若說之前和卓的話還有心疼她身子的意思,那麼如今這話完全就是不想讓她收養了三阿哥。
話說的這麼直白。和卓這些年到底是算長進還是沒長進,還真不好說。
福臨自然是偏幫著婉晴,但是他也好生勸慰佟妃,畢竟沒到那個份上,不要想太多。佟妃則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皇帝答應她的請求不可。
就這麼著耽擱了好一會。外邊太監唱和道:“太后駕到。”
佟妃眼皮子一跳,音色更加虛弱。到底太后拿捏了她這麼些年,她對太后已經形成一種本能的懼意。本來託付三阿哥的事,她是偷偷進行的,就是不想讓太后知道,沒想到和卓插話,導致衆人爭論起來。竟把太后給拖來了。
太后進了內殿,臉色寒冰一樣冷,看向佟妃的眼神更是威嚴。佟妃打了個寒噤,當即不說話也不敢動,身體都僵硬了。
“佟妃,你身子骨好好兒,何必說託付這種話?”太后的聲音清冷冷的,彷彿數九寒天的冷風,吹進佟妃的耳朵裡。
佟妃不禁打了寒戰。
宮女爲太后置了漆凳,太后坐下後目光尖銳的掃過衆人,最後落在婉晴身上。“你如今有孕在身,實在是不便照顧三阿哥。之前三阿哥便是哀家照顧著,現今哀家也照顧著就是了。到底三阿哥是哀家的孫兒。”
佟妃臉色煞白,半晌沒說話。婉晴知道佟妃的膽小怯懦病又犯了,便施了一禮道:“太后娘娘此話甚是。三阿哥一直由太后將養著,與太后更是親近。這是臣妾無法做到的。”
與太后更是親近是嗎?佟妃咬脣強忍心頭的厭惡,玄燁若不是出痘瘡一事,她能不能看見兒子都是個問題。最令她想不到的是,有的人居然不想留下她,要去母留子。她是懦弱,那不至於懦弱到連命的都丟了。
思及此,佟妃又緩了緩心緒,哀慼戚的說:“皇上,臣妾只有這一個請求,拼死請皇上成全。”
她知道,如今能成全她心意的,只有皇上了。
太后不疾不徐道:“佟妃,你好好想清楚了再說話。”當初她提拔佟妃,可不是爲著她好脾氣,更是爲著她誕育的皇子以及佟家的家世。
佟妃憋的差點昏厥。她心跳的加快,冷汗直冒。對太后的懼意是由來已久的,可又不願意真成爲任人擺佈的布偶,被人還害死還要把兒子搭上。
“皇上,臣妾求您……”
太后乾脆起身道:“皇帝,玄燁哀家定要放在身邊!”
一時間氣氛很是緊張。婉晴知道,只要太后露面,這件事也就不好辦了。
福臨扶佟妃睡下,道:“這件事暫緩。佟妃如今好好兒的。玄燁還是留在景仁宮中。”
太后急道:“皇帝!佟妃原本就是得了痘瘡的。現在這幅樣子,不知是不是殘餘病癥。若是玄燁有什麼不適,這可怎生是好?”
福臨很是反感太后的咄咄逼人,“額娘放心。太醫說佟妃是因痘瘡之癥導致身子虛弱,並不會傳染。”
太后啞然,再不好說出什麼話來,但玄燁不在她手上終究令她不放心。到底佟妃出宮後知道了什麼,爲何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她轉頭看了看婉晴,婉晴很是得體的朝她笑了笑。太后厭惡的撇過頭,沉思不語。
……
三日後,和卓跪在福臨面前,一字一句道:“皇上,臣妾有罪。”
福臨揉捏額頭,“說吧,什麼罪。”
和卓瞬間哭的梨花帶雨,“求皇上念在皇貴妃侍奉皇上時日不短,饒她這一回吧。”
福臨斜睨她,“你可知污衊皇貴妃,是死罪!”
和卓趕緊哭的更是傷心。“皇上,皇貴妃是您的妃子,她也是臣妾的妹妹啊。臣妾怎麼會害她呢。只是臣妾發現她越陷越深,實在是不忍心纔來告訴皇上。”
“那你說吧。皇貴妃究竟怎麼越陷越深了?”
和卓抽抽搭搭道:“皇上可知佟妃姐姐爲何一直身子不好?”
福臨道:“佟妃身子虛,這是公認的事。”
和卓擡頭看著福臨,滿眼的委屈,“其實佟妃娘娘身子弱是弱了些,但也不至於身子一直不好。妹妹自從進了宮,深受皇上寵愛。可是一直嫉妒有皇子的佟妃姐姐,加上三阿哥又很得太后的歡心。故此,妹妹便使人在佟妃姐姐的湯藥裡下藥。此藥用量不多,也不必頻繁,所以一直掩人耳目的用到現在。臣妾有次在承乾宮和妹妹說話,不小心看見此物。那還是妹妹剛從儲秀宮搬來,奴婢們收拾東西,就讓臣妾看見了。”
“臣妾當時嚇了一跳,妹妹又苦苦哀求不讓臣妾說出去。臣妾護著妹妹,到底都是董鄂氏一族。所以,臣妾有罪啊。”和卓絮絮叨叨的說完,又深深叩頭不起。
婉晴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吳良輔已經候在殿外等著了。她就知道太后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沒想到搶不到皇子,便和和卓串通一氣來陷害她。
只可惜了和卓這個豬腦子,她以爲她攀上了大樹,實則太后拿她當靶子呢。
思來想去,婉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看樣子誣賴她給佟妃下藥,這個點子醞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本來那件事,婉晴也不想追究了。沒想到這些人以爲天衣無縫,還是撞了進來。那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拍拍衣裳,她扭頭看了夏雪一眼,夏雪朝主子點了點頭。婉晴胸有成竹的笑道:“走吧,莫要讓太后和和卓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