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福晉又呈上一封籤筏。婉晴看畢只是笑了笑, 並未回覆。而沒過幾天,福臨便因安郡王功績卓著晉升親王。
這晉升有理有據,沒人說多餘的話。安親王福晉自此感恩戴德, 整個親王府將皇貴妃婉晴視作他們的有力靠山, 更爲她在前朝奔走不停。
婉晴也滿意。一件事做成, 予兩方皆有好處, 換誰都是樂意的。
而太后卻不會安心在慈寧宮呆著, 一封家書送至科爾沁,一段時日之後,蒙古各族皆知大清後宮有一位皇貴妃, 專和蒙古后妃過不去,紛紛上疏皇帝, 說此女乃紅顏禍水, 望帝打入冷宮, 以示懲戒。
這種空口無憑的白話,自然惹惱了福臨。好不好說他的寵妃是禍國妖女, 又擺不出什麼有力之事,能夠證明婉晴狠毒害人。福臨一怒之下,大大申斥科爾沁,剝奪兩人貝子封號。
在科爾沁不滿皇帝保寵妃得罪蒙古之時,其他除科爾沁之外部落獲不同形式的賞賜, 並曰經查, 此流言系科爾沁部傳出, 但因太后、皇后乃科爾沁之後, 故小懲大誡。其他各部皆因聽信流言所致, 朕念舊功,不加責罰, 所賜之物悉數感嘆各部物資不足,望各部以此爲戒,切莫輕信流言。
科爾沁當即目瞪口呆。
太后更是震怒,我科爾沁從未做出此等事情,爲何偏偏怪責科爾沁。皇帝必是偏聽偏信皇貴妃之言。
當下氣呼呼的擺駕承乾宮。婉晴此時正在福臨的陪同下小心翼翼的在後院散步。
夏雪稟報皇太后駕到。婉晴猛地一驚,正好扭傷了腳,福臨心疼不已,忙道:“這是怎麼了?額娘還能吃了你不成?”
婉晴眼中含淚,“臣妾不才,無論做任何事都不能得太后歡心。今次流言又系因臣妾而起。如今,太后定是來問罪的。臣妾好怕。”
福臨心裡立刻升起一絲煩擾,“晴兒放寬心。額娘不會這樣不懂道理。”
婉晴很是認真的點點頭。“太后娘娘明察秋毫,是臣妾心窄了。”
福臨笑了,安撫她好一會纔去了正殿。
太后此時心中萬般憤怒,空穴來風的事生生刺痛了她高傲的自尊心,科爾沁因莫須有的罪名受到懲戒,成了整個蒙古的笑柄。其他各部因皇帝賞賜,也不再爲科爾沁打抱不平。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這個董鄂·婉晴!
好個禍國妖女!好個紅顏禍水!
於是,在婉晴隨同皇帝入內之時,看見的便是怒到極致的太后。
“跪下!!”太后一聲呵斥,婉晴顫動了下身體。福臨頓時感覺到不對,義正言辭的擋在婉晴面前,冷冷道:“額娘要怪,就怪皇兒好了。”
“你!”太后氣的指著他,“一個皇帝,被美色所迷,還能成什麼氣候?!”
福臨不理會太后的暴怒,不但阻止婉晴跪下,反而扶著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蘇茉兒姑姑,你們都下去吧。”
奴才們應是,紛紛而退。
福臨給了婉晴眼色,堅定果毅。而後擡眼看著太后,字字鏗鏘有力。
“額娘是不是認爲朕還是原來那個傀儡皇帝?還是那個任由笑話般的皇父攝政王的傀儡皇帝?”
太后臉色一變,沉聲道:“當初你這般年幼,多爾袞盡力輔佐,並未把你當做傀儡。就算他有此心,哀家也不會允許!”
“您不允許?”福臨笑了笑,“朝政掌握在多爾袞手中,即便他真有心架空朕這個皇帝,額娘也管不了吧。除非額娘在前朝也有自己的勢力!”
福臨此言太后著實不好回答,後宮不得干政,試問一個婦人,又有何能力去與當時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相抗衡。她不願再提多爾袞,她很明白福臨和多爾袞的心結甚深,多爾袞突然暴斃的事,太后早已懷疑過是福臨下的手。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她只好不了了之。
“福臨,多爾袞若居心不良,圖謀不軌,你那些叔叔們,不會允許他亂來!哀家曾在你皇阿瑪在世時,爲其出謀劃策,這些叔叔們對哀家有些許尊敬。所以,哀家不會放任多爾袞謀朝篡位。”
福臨根本不在乎太后的解釋,他看了看婉晴,向太后道:“額娘認爲科爾沁無辜,那朕的皇貴妃又何其無辜?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聲。那外頭矛頭直指朕的皇貴妃,口口聲聲禍國妖女!朕若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朕這個皇帝,做的也太窩囊了!”
太后深吸一口氣,“福臨,你應該查清楚。”
福臨微微一笑,“額娘,您以爲朕是無憑無據責罰科爾沁的嗎?婦人之仁,您再怎麼爲科爾沁謀福利,朕心中都有數。可這件事,確確實實從科爾沁部傳出,您纔是被矇蔽的雙目,掩住了雙耳。”
太后拍案而起,“皇帝!你藉此打擊蒙古是嗎?”
福臨還是不爲所動的模樣,冷冷靜靜的說:“額娘說,皇阿瑪信任您,有些政事政務也會詢問您的看法。您說說看,皇阿瑪對蒙古是什麼樣的政策。”
太后頓時陷入沉默。先帝有心打壓蒙古,防止蒙古做強做大,她很是知曉。入關後,多爾袞對蒙古的態度也是若即若離。直到如今,滿人對後宮蒙古后妃過多也是越來越不滿。福臨要做什麼,其實她心裡真的很有數。
只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皇帝向她的母家下手。
“福臨,到底是你外祖家……”太后軟下來。
“正因爲如此,朕才更要做出個樣子給世人看。不能讓百姓認爲朕這個皇帝包庇外戚。”福臨義正言辭,倒真叫太后無話可說。她也知不能多說感情話,落上個是非不分的婦人之名,根本沒有好處。今日因怒前來承乾宮,她只想問問婉晴,此事是否是她所爲。婉晴在前朝聯絡朝臣的事,她也有所耳聞。
只是沒想到皇帝在這裡,一切的一切都不好說了。
“福臨……”太后幽幽嘆息,“你是哀家的孩子,董鄂氏是哀家的媳婦,科爾沁是哀家的母家。手心手背的都是肉。但凡你們哪一個受到傷害,哀家心裡都是不好受的。皇后與哀家不親近,董鄂氏乖巧懂事,哀家如今卻真是很喜歡她。流言之事,哀家得知後也是很憤怒。”
婉晴心知太后不過裝樣子,她哪裡真正疼惜過她。眼瞧著威嚇不管用,福臨不聽她的話,這才軟和下來。可科爾沁那裡,到底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了。
福臨要削弱蒙古的勢力,已是勢在必行。太后也無力轉寰。
後宮這幾日都沒有平靜日子過。皇后偶染風寒,臥牀將養。闔宮上下所有事宜全部交由婉晴打點,婉晴帶著身子,也是頗感無力。福臨心疼她,便提拔了恭妃,命她輔助皇貴妃協理六宮。
恭妃、恪妃滿臉喜色坐在婉晴的宮中喝茶。跟對人讓她們倍感欣慰。恪妃現在滿心都是隻要有個孩子,她就什麼也不盼著了。
婉晴放下茶盅,摩挲著金絲護甲,笑道:“這些日子,可要勞煩恭妃姐姐了。”
恭妃自然淡淡微笑,囑咐婉晴要好生將養。這會子太醫請了脈,正欲離去。婉晴攔下他道:“你可聽聞佟妃如何?”
傅太醫是皇后的心腹,得知皇后如斯看重皇貴妃,他伺候起來也不敢怠慢。當即拱手道:“佟妃娘娘的身子怕是不中用了。可憐三阿哥年幼就……”他沒有說下去,婉晴已明白,佟妃已很是不好。看來,這件事再也拖不得了。
“若不然,咱們去景仁宮一趟?”
恭妃瞭解內情,她也知婉晴所想,這個時候只有親身去一趟,才能堅定佟妃的心。
婉晴揮退傅太醫。傳了蓉兒入內。“三阿哥回宮後,一直將養何處?”
蓉兒道:“聽說太后想接回三阿哥,可是佟妃娘娘死活不允。太后又不能強搶,畢竟佟妃娘娘是三阿哥親額娘。”
婉晴嘴角一勾,果然一旦牽扯到自己的孩子,再懦弱的額娘也會不顧一切的。
“兩位姐姐,我們不必去了。佟妃會請我們過去的。”
佟妃如今窮途末路,不依靠太后,便只能來主動找她了。
不出婉晴所料,沒過七日,佟妃便派人來請婉晴。同在景仁宮的,還有皇帝和恭妃等人。
佟妃再怎麼說也是爲福臨誕育三阿哥的。即便平日爲人小心謹慎,不爭寵,在福臨心裡沒有什麼地位。到底如今人已瘦的皮包骨頭,看著也叫人覺得可憐。
福臨坐在牀邊握著她的手,語氣溫和的像哄孩子一樣。“你說你不好生歇著,又勞神請了朕和皇貴妃等來做什麼?”
佟妃嚅動嘴脣,眼淚簌簌而下。
這算是有子傍身的女人,卻也這般命薄如斯。婉晴等不禁抹了抹眼淚。
“皇上……”佟妃悽婉的喊了一聲,包含無盡綿延不斷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