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等衙門議覆、內大臣巴圖魯公鰲拜等疏奏:大閱以講武。典至重也。自□□太宗以來、舉行已久。今請酌古準今。三年一次大閱。
閱畢。傳令大臣並侍衛於御前較射。賜宴。
鰲拜擋住福臨去路, 斂袍跪稟,“皇上,臣有事面奏。”
福臨正巧也有些事要和鰲拜相商, 便道:“你且至乾清宮候朕。”
“臣遵旨。”
吳良輔趕緊至儲秀宮傳旨, “娘娘, 皇上與鰲大人有事相商, 娘娘午時不必前去陪膳了。”
婉晴點點頭, 打發了下人,溫聲道:“聽說卓禮克圖親王身子抱恙。太后知曉此事嗎?”
吳良輔恭敬道:“太后娘娘自是知曉此事。這天下事,豈有太后不知之理?更何況卓禮克圖親王又是太后的親哥哥。”
恭妃一旁笑道:“油嘴的東西!心裡跟明鏡兒似的, 再不說實話,小心本宮撕了你的油嘴!”
吳良輔笑了, “奴才皮糙肉厚的, 娘娘責打奴才, 當真需疼惜自己的手不是?”
恭妃指著吳良輔向婉晴道:“小吳子一向油嘴滑舌的。但待咱們倒是忠心可用。”
吳良輔趕緊跪地表明心意,“奴才一心爲賢妃娘娘, 賢妃娘娘可萬萬疼著奴才。”
婉晴忍不住也笑了,“真是個機靈鬼。恭妃姐姐爲你說話,定是知曉你這個人的。你倒懂得賣乖,單單說本宮的好話。豈不知惹惱了恭妃姐姐,你一樣得不到什麼好處。”
吳良輔眼珠子一轉, 又給恭妃磕了個頭, “恭妃娘娘明鑑啊。”
恭妃瞥了他一眼, “說吧。皇上的心意, 你這個猴兒知得可不少。”
吳良輔嬉皮笑臉道:“最知皇上心意的, 可不就是兩位娘娘麼。”又見恭妃揚手佯裝打他,他這才求饒道:“奴才知罪, 奴才知罪。皇上親政也不過幾年,大清尚在建國之初。皇上有心提拔漢官,卻又惹得滿蒙朝臣不滿,所以因著這個緣故,漢官還未成多大氣候。”
“本宮只想知道蒙古49旗裡,以誰爲尊?”婉晴打斷他的話。自侍疾一事,婉晴已明白,討好太后不可行。太后對她的成見太深,不是一兩日就能改善的。加之前世這等討好她也不是沒做過,甚至拖著病軀照顧,只換了個表面上的疼愛。現今,她是後宮最得聖寵分妃子,福臨忙於朝政,單憑他一個人無法保全自己和孩子的周全。婉晴覺得要有個令太后不能輕易動她的威懾才行。
吳良輔沒想到婉晴會突然一問,愣了下方道:“先帝爺在時,爲削弱蒙古勢力,將蒙古統編爲約49旗。其中科爾沁六旗,世代與大清聯姻,位居高者居多。娘娘,雖說後宮不得干政。可咱們皇上到底是六歲登基,太后依靠睿親王幾乎掌控了整個朝政。現在即便皇上親政,很多事情也受著太后掣肘。奴才知道娘娘的心思,但奴才勸娘娘,萬事不可太過急切。”
婉晴亦知如今科爾沁的地位已大不如前,更可以說,其實蒙古的地位已大不如前。滿人入關後,經歷睿親王對漢人的殘暴統治,到現在皇帝採取休養生息的政策。在很多方面,越來越用不著關外的蒙古族。
這段時間,趁著靜妃一事警醒了後宮其他妃嬪,令她們安分不少。福臨又特許婉晴入乾清宮陪侍,言談間也瞭解了些皇帝的心思。他自是不喜歡蒙古女人插足後宮,婉晴聽其意思,竟根本不願令科爾沁女人生下孩子。這對於婉晴來說,是前世也不曾得知的福臨的真實心意。她沒想到福臨並不是個任性的大男孩,他有自己的抱負和治國之才,只是掣肘太多,令他煩躁不堪。
婉晴想,自己在後宮孤獨無助不是個辦法。前朝家人必須有好的前途才能成爲震懾太后的威脅所在。只有太后顧忌著前朝,纔不會輕易動她和她的孩子。而如今,母家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弟弟——董鄂·費揚古。
但費揚古還是個孩子,又無功績,貿貿然予以高位,只會使得皇帝受世人詬病,說其寵幸妃子,扶植外戚。婉晴對前朝之事只是有所瞭解,瞭解並不很深,當即愁容滿面。
吳良輔老狐貍般,很是明白麪前這位深受皇寵的賢妃在憂慮什麼,當即道:“娘娘,依奴才之見,娘娘可和鰲大人聯手。”
“鰲大人?”婉晴略微思慮便道:“內大臣鰲拜?據說他很得皇上賞識,其信任程度遠遠大於索尼、遏必隆、蘇克薩哈等。”
吳良輔瞇著眼笑,“娘娘說的不錯。皇上倚重滿族大臣,提拔漢臣,目的就是壓制蒙古。娘娘可把心放在肚子裡。鰲大人忠心耿耿,以皇上馬首是瞻,若能得到他的支持,相信太后娘娘……”
他沒有說下去。以吳良輔說了這些話看,若是傳出去,那是死路一條。議政不是他一個奴才能說的,更不是後宮妃嬪能說的。
而那鰲拜不是說拉攏就能拉攏的,看來,是時候要使使外面的母家了。到底鄂碩和巴度哪個能幫襯著她,卻讓他們來表現吧。婉晴計上心頭,隨即人也鬆快了些。吳良輔在儲秀宮呆的時間也長了點,她塞了些銀子予他,打發他回去伺候皇帝。
吳良輔這邊剛走沒多久,那邊宮女來報:“娘娘,貞妃娘娘求見。”
“不見!”婉晴直接拒絕,她不想再見和卓,無外乎聽她大肆鬧一番,說什麼承乾宮的事。她董鄂婉晴被欺辱的也夠久了,既然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那便要拿個徹底。任誰來鬧亦無用。
恭妃笑了笑,“既然殿外那人妹妹不想見,那麼姐姐陪妹妹下棋好了。這棋局中——學問可大著呢。”
婉晴眨了眨眼,“姐姐深知我意。”
沒想到夏雪連棋盤都沒能擺上,就聽芳兒和倩兒慌亂的攔著,“貞妃娘娘,我們娘娘正歇著,您不能亂闖,貞妃娘娘……您……”
“妹妹!”和卓一臉煞氣立在婉晴面前,音調尖銳的吼了聲:“你不是歇息呢嗎?”她指了指棋盤,“這就是歇息的?”
婉晴捏起一枚白子,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和卓,你怎麼還是這麼個性子。上回大鬧儲秀宮,這回還鬧。再這樣下去,妹妹怕皇上不止讓你移宮了。”
和卓面紅耳赤的盯著婉晴,久久沒說話。婉晴也不理她,笑著和恭妃下棋。
“妹妹……”和卓扭著衣角,“妹妹,是姐姐錯了。你大人大量,寬恕姐姐好嗎?”
婉晴連眼皮都懶得擡。“姐姐何錯之有?寬恕一詞又從何說起?”
和卓難不成會蠢到、單憑一句對不起,就能讓自己原諒她?真是可笑。
和卓越發不自在,幽幽道:“恭妃姐姐,可否迴避一下?”
恭妃還未說話,婉晴便立刻道:“恭妃姐姐,咱這棋還沒下完呢。和卓姐姐,我董鄂婉晴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有話但說無妨。”
和卓便知恭妃和婉晴是一路的,倒也不再介意恭妃,自顧自道:“妹妹當初鬼迷了心竅,代替了姐姐入宮選秀,姐姐那日被藥物所致無法選秀,事先妹妹知曉,卻礙於私心沒有告知姐姐。而今,請求姐姐原諒。”話畢,她擺擺衣袖跪下。
恭妃詫異道:“這是……妹妹,難道你纔是內大臣董鄂大人的親女?”
婉晴點點頭,繼而轉向和卓道:“你如今到底想說什麼?該不會單單隻爲了請罪而來吧。”
和卓誠懇道:“妹妹爲請罪而來,無論姐姐如何責罰妹妹,妹妹毫無怨言。”
婉晴當然知道和卓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請罪必有所圖,但既然她裝清高不願說,自己又何苦去勉強呢。
“既然你無旁的事,那便回去吧。”
和卓一喜,“姐姐願意原諒妹妹了?”
婉晴微微一笑,“我可沒這麼說過。但我也不會責罰你。如今你我位分相同,我責罰你,那置皇后娘娘予何地?”
和卓臉色微變,“姐姐,你還是不相信妹妹。”
婉晴道:“我從未相信過你。”
這下,和卓的僞裝徹底蓋不住了,她顫抖著身體,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迸出來。“皇上如今只寵愛姐姐一人,姐姐有何不滿足?這儲秀宮比之承乾宮要繁華許多,姐姐爲何向皇上進言要妹妹遷宮?”
婉晴冷笑,“就知道你是爲了這件事。何苦一開始那樣示好?反倒顯得虛僞。我要求入住承乾宮,你不需要知道原因,我也不必說原因給你聽。你只要記住,七日後搬離承乾宮。”
和卓再也無法忍耐,帶著哭腔道:“董鄂婉晴,你簡直是欺人太甚!同爲妃位,皇上應你所請,逼我遷宮,這就是在打我的臉!”
婉晴含笑道:“妹妹說話可要注意。什麼叫逼迫?你居然敢指責皇上逼迫你?”
“我……我……”和卓被婉晴突如其來的指責打亂陣腳,慌張道:“我、我沒有這個意思。賢妃你不要誣賴我!”
婉晴不想和她多話,直接一句:“夏雪,送貞妃娘娘。”
和卓眼見著婉晴要趕人,忙揮著手道:“姐姐,姐姐,妹妹帶著禮物來的,求姐姐看一眼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