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世清突然間冒出來的遠房表親胡招娣和李杏花都是將信將疑。李杏花有時候在想,王世清這個人其實也是寡情的,音兒是郝用親親的侄女也沒見她看顧一二,一個遠房表親還這麼稀罕。唉,算了,靠人不如靠已,郝芳也不願給自家聯姻,王世清又不待見音兒,等三月裡將郝鐵的事兒辦了自己再去會一會媒婆,不小了,再拖下去更難辦了。
“說是郝鐵和郝田的事相差沒幾天辦呢!”拋開胡招娣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件不愉快的事,王世清的正月初一過得也還愉快。半山村的女人除了馬大嫂幾人是坦誠交談的外,大多數是恭維有加,特別是郝家那些堂妯娌也打著哈哈和她拉著近乎??垂至巳饲槔渑耐跏狼逶缫巡辉诤踹@些虛的,只隨意的應付著。通過大半天的閒聊,也知道了郝姓人家的許多信息,諸如郝建和郝亮今年終於要去考童生了;郝鐵郝田兄弟二人相差幾天辦酒席,因爲一個是入贅一個是娶進門,因此也沒了搶婚一說;還有就是胡招娣如何指使雲霞讓旁人都看不過眼,還顯擺說自己家娶的兒媳就是伺侯人的,不像某些人娶回家是當少奶奶的。這某些人說的是曹韻,據說懷相不好,很多時候都不出門,李杏花爲了她肚子的那塊肉也捨得下血本,吃的上面還很捨得。無論是什麼原因能捨得花錢給曹韻吃,這一點讓王世清稍微看得起她一點了。都是養子抱孫的人了,自己也有女兒,待別人的女兒好自己的女兒去到別人家纔會有福報!
“這兩孩子比上面的兩三個倒忠厚一些,到時候隨禮也一樣吧,省得兩家人又要多話!”郝用想了想:“我都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想的,三個兒子,就郝田勤快老實些,卻要送出去入贅,我看他老了要靠郝山郝水有些難了!”
“呵,說起來你那個大嫂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居然打我家玉蘭的主意,說配郝水!”說到這人,王世清氣就不打一出來。
“啊,你怎麼回的?”郝用沒想到胡招娣還真敢說,看了一眼玉蘭,見她低頭吃飯,略有些內疚的問妻子。
“我說玉蘭是我表姨的孫女,家裡是一方大戶,他郝水配不上!”反正是胡招娣上趕著打臉的,自己也沒有客氣。
“娘,你真是太聰明瞭!”沒等爹說話,郝然就搶過了話頭“對那些不要臉的人也就不用給他留臉面,咱們家玉蘭以後的夫婿可是個能挑得起事兒的人!”玉蘭會是自己的左臂右膀,嫁的人肯定也得是個管事什麼的才成,就郝水那陰私的樣子讓人看著就倒胃口。
“這孩子,小小年紀懂什麼!”有些話自己可以說,但女兒不能隨便說,省得男人生氣,隨後又看了看玉蘭:“玉蘭,你放心,嬸子不會隨便將你嫁人的!你就是嬸子的另一個女兒,我會好好的給你們姐妹倆看!”
“嗯,玉蘭聽嬸子的!”嫁不嫁人又有什麼關係,反正自己是奴婢的命,連命都是主人的,還在乎夫婿嗎?
“咳,咳!”之前說郝家的亂七八糟的事兒洪老頭當自己是隱形人都不開腔。但這會兒,說到郝然的親事上了,他得趕緊的表表態:“我說,然兒娘,然兒這丫頭你可不能隨便給找了人,一般的人可駕馭不了她的怪脾氣!”
這叫什麼話,什麼時候自己有怪脾氣了?原本還多感謝他幫腔的,聽到後半句心裡就不爽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結果得到的是洪老頭兒得意的奸笑。
“呵呵,不急,不急,咱家然兒還小呢,再過兩三年來說都成!”看女兒瞪著洪老頭,心裡還是有些失落,當真的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小姑娘難道還想早出門嗎?不行,就這麼一個女兒,出了門成別人家的了,自己兩老口豈不是太冷清了,再怎麼也得留到十八歲後再說。
“娘,我纔不要嫁人,我要留在家裡,留在山上陪你們!”怪脾氣就怪脾氣,也不能對不住這個標號,郝然索性朝王世清抗議反對這事兒。
“不害臊,小小年紀說什麼嫁人不嫁人,淨瞎說!”王世清被女兒大呼小叫說出來的話嚇了一跳,幸好這兒沒有外人:“吃飯吃飯,這些事兒輪不上你操心!”
自己的事兒當然得自己操心!要嫁的人是她啊,娘可不能揹著自己亂點鴛鴦。
“要嫁也可以,人必須是我自己看上的才成!”這事兒比什麼都重要,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條件可得提出來。
“喲嗬嗬,丫頭,你能看上誰???”洪老頭唯恐天下不亂:“要不,給個標準,老頭子去外出給抓一個回來!”
“咳!”這次,輪到郝用發話了:“那個,洪大哥,然兒和玉蘭的事由世清操持,咱哥倆不摻和!”抓一個回來?聽這口氣就嚇人,傳出去自己的女兒還怎麼找如意郎君!
“成,吃飯吃飯!”洪老頭想反正由自己看著,這個徒弟媳婦是跑不了的。
正月初一論女婿的話題總算是打住了。
“娘,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黃桷樹老屋,吃過晚飯一大家子都跑出去了,打牌的打牌,閒聊的閒聊,郝水卻是將娘堵在了她的房間門口。
“你個混小子,長大了翅膀硬了,還懷疑是不是老孃親生的了,早知道你這麼不孝順,當初就該一把將你按進尿桶裡!”上午才爲了他的事兒被王世清嗆了一頓,晚上兒子又來問自己的過錯,胡招娣心裡火氣十足。
“娘也知道我長大了啊!”郝水盯著胡招娣:“我以爲你眼裡就只有大哥和郝田呢,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上!”
“你個挨千刀的!”得到這話,胡招娣也不客氣了,隨手抓了旁邊一雙洗乾淨的布鞋就朝郝水身上招呼。
“你怎麼不躲?”原以爲自己打過去他會像郝田一樣跳得八丈遠,結果卻是生生的受了,胡招娣又有點心疼了,看他一動不動冷冷的瞪著自己:“你想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我就想問問你,什麼時候給我娶媳婦?”以前說談媳婦要依著順序來,現在倒好,連郝田郝鐵都要辦喜酒了,自己的媳婦在哪兒還沒有影子。
“你以爲娘不急?。 币话褜鹤永∽跔椷叄骸吧衔缈匆娔闳龐鹕磉吀粋€丫頭,我還想給你討來做媳婦,哪知你三嬸不同意,還說是她遠房表親,家裡富裕著呢,咱高攀不上!”
“就是上午不離三嬸身邊的那個?”郝水自然也見過玉蘭了,沒想到娘還真是他的親孃,那個姑娘長得比傻大嫂和曹韻都標緻,毫不誇張的說,整個半山村就沒有比她好的,如果給自己做了媳婦,那、、、、
“是啊,你三嬸不同意,娘也沒辦法!”胡招娣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戶人家的姑娘,若是的話,就算像郝田一樣入贅娘也捨得,只要你們過得好,我還在乎什麼呢!”
入贅是男人恥辱,他郝水壓根兒就沒想過這麼一著。但是,如果對方是那個漂亮的姑娘,而且家裡又有錢就另當別論了。
“娘,你再想想辦法,三嬸不同意讓爹找三叔去!”郝水甚至就認定了自己的媳婦就是她了:“對了,娘,她叫什麼名字!”
“叫!”胡招娣想了想:“好像叫什麼蘭,蘭什麼來著呢,”拍了拍腦門:“看我這記憶,是叫玉蘭!”
“玉蘭,真是好名字!”人美名字也美,娶了這樣的媳婦那自己的日子就更美了:“娘,我去找爹,讓他回來,你給他說這事兒!”說完就起身要向屋外跑。
“唉,別急!”胡招娣一把拉住兒子:“這事兒,你爹一個大男人可幫不上你的忙,歷來兒女婚嫁都是女人的事兒。與其找他,還不如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郝水疑惑了。
“是啊,你自己想辦法呀,好好的給那個玉蘭相處,說不定就看上你了呢!”胡招娣看了看兒子欲言又止。
“噢!”郝水似懂非懂“那娘,我先走了!”跑出孃的房間,郝水滿腦子都還是上午那個姑娘的影子,媳婦,媳婦,自己的媳婦原來是她。不是娶不到媳婦,是在等著她的出現!之前對爹孃和郝家的不滿及怨恨一下就煙消雲散了。
郝芬正月初二還是回了孃家,現在在錢家的地位越來越微妙,老的越來越老,卻也沒有交權的意思,而且,老二媳婦近兩年將老人們哄得團團轉,如果和孃家關係不好的消息讓他們知道了,以後錢家的當家掌權就得旁落了!如果老三的錢加上老幺家的權,錢家人想要搶當家權也會掂量一下了,畢竟有個有權有錢的親戚那是一件很風光的事。
沒想到一回孃家就聽胡招娣說什麼王家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開始走動了,她的心思更活絡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斷了和老三的情份。
情這種東西越來越說不清楚。郝田捏著三叔悄悄塞給他的五兩銀子咬了咬嘴脣。
從今天起,他就是毛家入贅的女婿了,一個女婿半個兒,說難聽一點,往後爹孃要是有什麼事兒,他完全像一個出嫁的閨女一樣站得攏走得遠,想承擔就承擔一點,想要撇清關係也可以。
兩手空空,身上這套新衣的布料還是三嬸送來的,她說和郝鐵的一樣,一人一套衣料,沒想到三叔又悄悄塞五兩銀子給他,說進了毛家就是毛家的人,這點錢放在手上防身,有個急用時也不用抓瞎。
“多謝三叔!”郝鐵身爲男兒,卻如女人出嫁一般,酒席也沒有置辦,娘說通知姥姥家也遠懶得通知了,就郝家親戚的兩個姑姑兩個叔叔幾家人坐了擠擠的兩桌。
迎親的人沒有,送親的也沒有,郝鐵自嘲的看著身邊穿著紅外套的毛雨,新娘迎自己,就好像世界顛倒了一般,真是覺得難堪不已!
再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老屋門前的一大家人,那些曾經是自己的至親,在他們的吵吵鬧鬧中長大;與哥哥們打過架;也欺負過郝然。是了,郝然,那個不怕事的女孩子站在人羣中格外顯眼,還微笑著向自己揮手。好,揮一揮吧,告別曾經的生活,告別這個家的親人,自己就要去平臺村生活了。呵呵,平臺村嘛,也不遠,一天不說跑十遍八遍也是可以,幹嘛這麼傷感,郝田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暗罵自己胡思亂想,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轉!
“按說還是該安排人送送親!”人都走遠了,郝芬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孩子倒是受委屈了!老二啊,郝鐵的事可不能馬虎了!”
閒吃蘿蔔淡操心!
李杏花在心裡嘀咕了一句,自己的兒子又不像胡招娣那樣隨便就丟出了門。郝鐵的媳婦也是自己親自挑的,媒婆都快和自己結拜了,正經的聰明能幹的姑娘,酒席還能假,那不是平白看輕了陳玉嗎?
半山村的人還沒有從郝田入贅毛家的談笑中淡忘又迎來了郝鐵的酒席,這次大家都要送禮湊個熱鬧了,早在郝鋼成親時就知道李杏花這個女人好強,酒席豐盛,送點禮一大家子吃上兩頓,裡子面子都有了,真是一件劃算的事。
“也不是我厚此薄彼,郝鐵和郝田情況不一樣,你給了他銀子,往後郝水郝音成親都得給,郝鋼和郝山還會有意見,悄悄的給吧,二嫂知道了又得惹話說,所以,咱就不給!”王世清坐在梳妝檯前正由玉蘭給盤著頭髮,這孩子說頭髮盤起來人更精神,自己就由著她去折騰,還有,然兒什麼時候給自己買了一套頭飾她也不知道,這會兒,兩個孩子圍著頭髮這樣那樣的討論了半天,拆了又在那兒梳,也不知道會梳個什麼花樣出來“好了沒,你倆?”
“呵呵,好了,嬸子,你看!”玉蘭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滿意的,端了銅鏡放在了王世清的面前。
“這孩子,我這樣折騰出來別人恐怕要笑我假了吧?”王世清看著鏡中臉色紅潤豐腴端莊的女人都有些不敢相信,這還是當年那個病得起不了牀的她嗎?
“娘,說什麼裝,你有那個資本!”放眼半山村和平臺村甚至這附近的幾個村落,有自己家底子厚的人也沒個“娘再把玉蘭帶在身邊,你現在就是一個太太的樣子了!”
“你呀!”王世清瞪了一眼女兒:“我都給她們說了玉蘭是你表姐,我在她們面前裝太太乾什麼!”
“嬸子,要不這次我就不去了,我在山上守家看屋!”玉蘭是個聰明的,正月初一的那一遭讓她早就看透了郝家那些女人的嘴臉,既然主人不想顯擺,自己去就是多餘的了。
“家裡有你洪大叔看顧著呢,我們吃過午飯就回來,去看看新娘子,沾沾喜氣!”王世清笑著拉了玉蘭的手:“放心,沒人敢小瞧了你把你當丫頭看!”
“不是,玉蘭本就是丫頭,只是覺得不太方便!”既然是表親,那自己還是少去那些親戚家走動的好。
“玉蘭不去也行!”郝用卻插嘴道:“忘記告訴你們了,洪大哥今天一早就出門了,說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三五個月纔回來!”
“啊,走了?。俊蓖跏狼逡苫蟮目戳丝茨腥耍挚戳丝磁畠海骸八降资遣皇琴R家的老爺呀,這是回賀家了?”
“娘,不是,他是賀家少爺的師傅,居說那少爺不在賀家了,他就自己跑出來四處混飯吃了!”這怪老頭兒,說走就走連招呼都不打一個,郝然也不想給他打掩護了:“娘,別管他,愛來就來,愛走就走!”
“難怪!”恍然大悟的王世清點了點頭,隨後瞪了女兒一眼:“然兒,可不許對他不禮貌,好歹是救過你爹又救過你的命,咱可不能做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再說了,你洪大叔能住在咱家也是和咱們有緣份,你看這世上人來人往多的是,爲什麼偏偏遇上了他呢,這都是上天的安排!”
一提起上天的安排,郝然就啞火了。有過親身親歷的她再不敢反駁孃的這番言論“這樣說來,玉蘭你也是和我家有緣!”
“是啊上天看顧,玉蘭感謝叔和嬸子,感謝你,然兒!”玉蘭由衷說道。
“呵呵,行了,別再說那些了,走了,世清,然兒,再磨蹲下去都要開席了!”郝用笑道:“玉蘭,你不去的話,自己在家想吃什麼煮什麼,注意安全,還有洪大哥走了,那兩條狼你又得幫忙看照了!”
“嗯,放心吧!”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玉蘭已融入了這個家,連兩條狼崽也當親人一般了。說起來真是讓人寒心,在張家當牛做馬十多年還不如在郝家養傷治病三個月。
不得不說,日子好過的不僅僅是自己家,看來家家都有所長進了。你看新娘子的嫁妝比當年的雲霞還有曹韻那是不可同日而喻的,豐厚程度不少,鋪籠罩蓋還有不少木製傢俱。李杏花甚至悄悄的想幸好當年買下了老三的一間半屋子,要不然這些嫁妝就沒地兒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