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高玉林正開導(dǎo)高小地的時候,忽見王熙葉等三個女子身上帶著血跡,出現(xiàn)在南房頂上,六個特務(wù)押著她們。這個完全出乎高玉林意外的新情況,使得他的心中猛然一震:“不好!王熙葉人被捕了?”
繼而,高玉林又見,而今的王熙葉等人,往那高高的南房頂上一站,昂首而立,十分高大。只見王熙葉正在沖著北屋的窗口高聲喊道:“同志,我們寧做烈士,也要戰(zhàn)斗到底的!”
王熙葉肺腑之言,帶著感人的音韻,帶著動人的力量,沖進那戰(zhàn)斗的北屋,撞擊著高玉林的耳鼓,震動著高玉林的心弦。
高玉林,在這樣的時刻,在這樣的處境中,得到同志的一鼓勵,了解了同志的愿望,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他為自已有這樣的同志而感到自豪和驕傲!就這短短的一句話,使得高玉林熱血沸騰,還使他勇氣倍增!這時的高玉林,是多么想說幾句話來回答他的同志啊!可是,盡管他的心里有千言萬語,嘴里,卻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這時,又聽王熙葉大聲疾呼道:“同志!該開槍就開槍,不要顧我們!反動的日本帝國主義者就要完蛋了!……”
王熙葉為什么這樣疾呼?高玉林完全理解他的同志的想法:因她們已落入魔掌,敵人要把她作為人質(zhì)引誘他,企圖迫使高玉林放下武器,現(xiàn)在,王熙葉這么一喊,就用不著高玉林再去考慮了!可是王熙葉這句話還沒有落地,倒嚇得敵人急忙把她們拉下房去,只怕高玉林開槍要了他們的小命!敵人的陰謀詭計又破產(chǎn)了。
事實上,王熙葉被等三人的被捉,完全是上海市地下工作者邵釀泉和鋤奸隊長宋繼宋老大導(dǎo)演出的一場戲。
當(dāng)高玉林正利用開導(dǎo)高小地的工夫,讓敵人摸不著頭腦的同時,也讓我上海市地下工作者和宋繼柳等人犯了愁——高玉林在里面怎么樣?
敵人在琢磨,邵釀泉和宋繼柳更是心中無底。于是,邵釀泉和宋老大就叫王熙葉和日本反戰(zhàn)成員、我鋤奸女隊員——中口嫂等人,裝成被由宋老扮演的另外一路讓小鬼子捉到的地下工作者。
等宋繼柳、中口、大個子徐允奪等人押著“犯人”過來時,正好被鬼子副特務(wù)機關(guān)長河邊看到。這個壞貨笑逐顏開地:“我的要把她們押上對過的房頂,讓她的喊話,對那個被我們大日本軍警圍攻的壞人,進行必要的勸說,讓他的立地成佛!”
“八嘎!大大的不行!”中口用日語說道,“她們的是我們捉到的,我們的還沒有快活的,就讓你們帶去了,大大的不行!”
“這個……”河邊不高興地說道,“我的已經(jīng)來支那中國上海很久了,還是說上海話的好!阿拉要是不同意吶?”
“八嘎!”偽裝成鬼子中佐聯(lián)隊長的中口,暴跳如雷,“渾蛋!你一個小小的少佐竟然如此放肆,死啦死啦的!”
“這個……”偽裝成鬼子少佐的宋繼柳趕緊上前說,“中佐閣下,要不就讓他們先帶去勸說一下,等她們勸說完了,我們就再把她們帶走好了!”
“這個……”中口裝成猶豫的樣子,“也行。不過,我們的放心不下,還是跟著的為好!”
“中!”小鬼子的副特務(wù)機關(guān)長,“你們的要不怕被土八路放倒的話,也同她的上去好了!”
“少佐閣下!”中口向副特務(wù)機關(guān)長道,“里面的土八路的怎么回事?”
“這個土八路的大大的厲害!”副特務(wù)機關(guān)長道,“我的讓兩個皇協(xié)軍的進去,竟然全被他干掉的了!搞不好就是傳說中的宋老大,我們的一定要捉活的!只要能……”
緊接著,從窗口里射進一排密集的子彈。敵人又在南房頂上開槍了,子彈打在北墻上。到這時,直打得那北墻坑坑洼洼,好象馬蜂窩一樣子。高玉林見高小地驚慌失措的樣子,問他說:“小地,你怎么啦?是不是害怕啦?”
高小地點點頭說:“有,有那么一點點!”
“來,你瞅我是怎么教訓(xùn)敵人和不孝子的?”高玉林道,“你幫我記數(shù)!”高玉林說著,一甩腕子,朝著南房頂上砰砰兩槍。伴隨著這兩聲槍響,那上邊的敵人中,一個一頭栽倒,另一個發(fā)出一聲慘叫后,滾下房去了,比一個驢屎蛋滾得還要快!這一來,南房上的槍聲立刻停下了。那些還活著的怕死鬼們,一見高玉林的槍法這么準(zhǔn),都嚇成了屎殼郎抱大糞——滾的滾,爬的爬,還有誰敢探頭放槍呢?
高玉林所以打這兩槍,一來是為了教訓(xùn)對面房頂上那些狐假虎威的武裝特務(wù)和偽警察,二來是給高小地壯壯膽,也是向他高小地表明:“你要是心懷二意,輕舉妄動的話,這就是你的下場。除此而外,高玉林還想用這兩槍。向犬養(yǎng)健表明:“盡管我的同志落入你的摩掌,可我這個地下工作者和你們拼到底的決心,并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落入敵人魔掌的王熙葉等人,將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這個問題,高玉林想過沒有?沒有!因為他完全相信自己的同志,能夠經(jīng)受住這次考驗。而且,高玉林還滿懷信心地認為:王熙葉等人在經(jīng)受這次嚴(yán)峻的考驗之后,一定更加堅強起來!
那么,高玉林現(xiàn)在心里在想什么呢?他還和原先一樣——我一定想法突出去,也一定能突出去!他在這樣的念頭支配下,將那還在冒煙的盒子槍往腰里一插,又沉沉靜靜地問高小地:“我說小本家子,你們這次來了多少人兵?”
這一陣,被高玉林那百發(fā)百中的槍法驚得目瞪口呆的高小地,一直在盯著個高玉林出神。高玉林這一問,他象才如夢方醒地慌忙回答:“報,報告一家子,準(zhǔn)數(shù)兒鬧不清!我光知道,從附近警察和特務(wù)隊上,來了三百多人。”
“還有別的地方來人嗎?”高玉林問道。
“聽說,‘七十六號’也來人了,來了多少搞不清,是大漢奸丁默然親自帶隊來的。”高小地說,“另外,據(jù)說還有一些人來哩!”
“你估一估,總共有多少人?”高玉林漫不經(jīng)心地問著。
“咱這些小兵蛋子,連個邊兒也摸不著,沒處估計!”高小地認真地說著。
“不能吧!”高玉林搖搖頭,“連個大概數(shù)也估不出來?”
“要說大概數(shù)嗎?”高小地拍拍腦袋瓜子想了一小會,說:“一家子,喔,起碼也有好幾百人吧!”
“這些人都向這里來的?”高玉林笑問,“沒到別處去?”
“是的!都向這個區(qū)來的。”高小地說,“好漢,你是沒看見,犬養(yǎng)健為了活捉一個地下工作者,把這幾個區(qū)都垛成兵山啦!”
“不能吧!”高玉林道,“他們怎么知道這個被圍住的人就是地下工作者呢?”
“不好說!”高小地搖搖頭說,“我也弄不清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真有意思!”高玉林又道,“為了我這個地下工作者,他們?yōu)槭裁匆{(diào)來這么多的人?”
“阿拉我剛才不是說過嗎?還不是為了逮著你唄!”高小地向外看了一下說,“咱聽人說,長期以來,犬養(yǎng)健因為捉不到你們,又羞又怒。這一回,他已經(jīng)下了決心:非要活捉住一個真正的地下黨不可!聽說犬養(yǎng)健還將今天的情況報了他的上司影佐禎昭特務(wù)機關(guān)長。影佐禎昭也命令他一定要捉活的!因為這個,他們把守得很嚴(yán)。”
“好呀!他們把守得怎么個嚴(yán)法?”高玉林笑著問。
“先說這個院子吧!房頂上,角門上,還有院子的四周都有人!”高小地說神乎其神地,“再說這條巷子。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有來來回回巡邏的。巷子口的兩頭兒,都架起了重機槍。另外,附近大大小小的巷子口,全都布上崗哨封鎖住了!”
“是嗎?我道要看看敵人能有什么花招?”高玉林道,“嘿嘿!”
“阿拉的父親說,小心行得萬年船!”高小地說著說著加上了議論,“好漢,叫阿拉來看,你的槍法雖好,武藝特高,可是,好漢難敵四手呀!他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你要想突圍,恐怕是,唉,大難了!”
我地下工作者高玉林這個人,脾氣就是這樣怪——有時候,他一講就是一大串;有時候,卻又一句話也不講,光聽別人說。只是當(dāng)別人的話弦斷了的時候,他才肯插上句把,引著人家再說下去。
今天,他和小特務(wù)的談話,又是這樣——他對高小地敘述的情況,發(fā)表的議論,一律不加否定。有時候,拿起一根稻草,在手里折來折去;有時候,向高小地笑笑,又換了話題說:“我們大上海的青幫頭子張發(fā)奎和高士奎這兩人怎么樣?他們的實力還行嗎?”
“行是行,可是……”高小地話沒有說完,只聽這個小院的四周同時響起了槍炮聲,把高小地這個小特務(wù),嚇得躺在地上裝死。
哪來的槍炮聲?這是我上海地下黨同部分青幫、青口幫來救人的唄!
當(dāng)我八路軍山軍區(qū)和濱海軍區(qū)的羅榮桓、陳士榘和谷牧等首長,從宋繼柳發(fā)來的電報中,獲知高玉林被困時,立即給宋繼柳和潘漢年發(fā)報,讓他們一定不惜一切代價把人救出。于是潘漢年令王仲豪、葉文津、潘國定、張建良等地下同志動用上海的一切力量,協(xié)助濱海來的董金梁、汪滔、宋繼柳等人,會同青幫大頭子張仁奎和高士奎等人,同心協(xié)力共同把高玉林救出來。
當(dāng)宋繼柳、徐允奪、中口和董金梁、汪滔幾人找到高士奎和張仁奎時,二人毫無顧慮地決定帶青幫的人參加。
“殺他個洋狗日的!”在行動之前,張仁奎瞪著大眼說,“他媽媽的小鬼子,趁咱們自家兄弟打鬧之際,趁火打劫來了。我不管哪個黨的,只要真心打鬼子,就是好黨,我們就會幫助他們的。”張仁奎說到這里向手下看了一下,“快幫我們的十幾門小炮也帶上,他奶奶的,老子就是不信小鬼子的頭炸不開!……”
經(jīng)過苦戰(zhàn),勝利地把高玉林救了出來。
原來,上海淪陷后張仁奎因年事已高,滯留上海法租界內(nèi),稱病閉門謝客,拒不與日偽勢力合作,多方保護抗日愛國志士,并向重慶方面提供情報。
后來,小鬼子影佐禎昭察覺張仁奎在暗地里幫助國民黨和共產(chǎn)黨,并積極地大搞抗日活動,由日本上海司令官、武士道高手矢野堯,前往張仁奎住所,以比武為名進行挑釁。
張仁奎年輕時,以單刀武術(shù)馳名江淮,曾闖入數(shù)十地痞中空手奪刀,救出被他們圍毆的同伍。現(xiàn)在張仁奎雖已年過八旬,但英雄本色不減當(dāng)年,他拿起大刀鎮(zhèn)定自若地迎戰(zhàn)持劍的矢野,僅僅兩個回合就決出分曉。只見張仁奎用刀柄連續(xù)點擊矢野腕部穴位,迫使對方撒手棄劍,大敗而歸。
在這之后,影佐禎昭并不甘心,各式人物接踵而至,對張威脅利誘,但張仁奎不為所動,疾言厲色將他們叱之于門外。然終以憂憤成疾,一病不起,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在上海范園逝世。
次年春,國民黨陪都黨政軍商學(xué)各界千余人,舉行張仁奎追祭儀式,蔣介石以國民黨主席之尊親自為之題詞“海岱碩望”。同年十月二十日,國民**明令褒揚張仁奎,“以彰忠義”。
我濱海地下黨和鋤奸隊長宋繼柳副隊長徐允奪、中口等人完成任務(wù)后,回到了山東軍區(qū)。但高玉林和后來到上海的親哥高玉田仍然留下,為打敗日本兵和解放軍進攻上海而工作著。
此時,宋繼柳、徐允奪、中口三人,正同胡服、羅榮桓、劉曼生、陳士榘、李干成、孫繼先、江華、蕭華、唐亮、萬毅等高級首長,站在贛榆夾谷山的圣人廟前,談笑風(fēng)生地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