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大亮了。大霧密佈的上海灘,正在不斷地加大著。
高玉林趴在一小巷的拐角處,望望越撤越遠的人羣,心裡樂開了花。於是,高玉林正在笑瞇瞇地想著,可敵人越來越近了。
不遠處的鬼子小鬼隊大叫:“我的認爲這些越獄逃走的人們,不僅是手無寸鐵,而且是毫無鬥志,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一羣大大的木頭,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提防會有人打阻擊。他們象一窩蜂似的,稀里嘩啦地擁了上來。我們決不能讓他們的跑掉,他們一定要死於非命!”
“嗨!”衆鬼子紛紛行動。
我地下工作者高玉林呢?他雖只有一人,卻是穩如泰山,正在靜靜地等待著追捕的敵人向他靠近。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子彈和瓜型**都是不多的,應當讓它們發揮最大限度的作用,盡其所有地多消滅敵人。
過了一會兒。敵人已經很近了。高玉林先打了兩槍,又扔出一顆甜脆瓜——瓜型**,便順著小巷向後撤退。敵人見有埋伏,就找好地勢,亂放起槍來。過了一陣。日僞軍見沒動靜,這才又追上來。他們衝上來的目的。就想捉幾個活的,當他練刺刀的活靶子。
於是乎,高玉林趕緊撤退到岔巷口上,又連打了幾槍,引著敵人順著右股小巷追下來,使那越獄的大上海的弟兄們,又一次脫險了??墒?,故意被敵人發現目標的發揮,卻被尾追的敵人緊緊糾纏住。怎麼辦?高玉林打一陣,走一陣,牽著成羣的敵人,在這人海茫茫的大上海,以縱橫交錯的大小巷子爲線路,開始了又一次別具一格的巷戰。
這幫小鬼子打來打去,打來打去,打了好長時間,打過了偏午,高玉林又被迫撤進一個大院落。蹲在一個角落休息一下,好積攢些力氣同敵人再戰。
已經看到,這是高玉林在兩天之內,二進上海的這家大院落了。儘管是被迫,他在撤進這個大院落時,內心不由地想道:“現出去了的同胞都沒回家,我正好利用徹底熟悉街情的有利條件,力爭穿院而過,藉以甩開敵人……”
可是,沒想到敵人追得緊,上得猛,高玉林進院以後,還沒出院,敵人的大隊人馬,忽啦一聲,和和上天一樣——將這個幾條弄街圍了個風雨不透,水泄不通!
於是,高玉林閃身翻進另一所院落。這所院落,本面有段矮牆。當高玉林正要越牆離去時,忽然聽見那邊的院子裡巳經進去敵人了。而且,這時有個敵人,正在牆那邊咋咋唬唬叫:“地下黨,地下工作者,八路軍的探子,跑到這裡了,快快的給我包圍,捉活的!”
咦?怪!敵人怎麼知道我是地下工作者呢?高玉林正納悶兒,又見敵人已堵上院門口,並有一顆冒著黃煙的“甜脆瓜”扔來,落在高玉林的腳跟底下!手疾眼快的高玉林,猛一彈腿,將“甜脆瓜”踢向正往院裡闖的那羣敵人,並就騰身一躍,來了個箭步兒,嗖地竄進屋去。
“轟!”“甜脆瓜”在敵人面前開了花,當場有三個敵人走了人,另有三人即將走人。
話說高玉林剛進屋,院中那顆“甜脆瓜”響了。這聲巨響,直震得門窗亂動。頓時,庭院裡就象突然下了一場大霧似的,從半空到地上,角角落落,全被黃塵黑煙塞滿了。同時,把進庭院的六名敵人,全都放倒了。
這羣亂七八糟的壞貨們,有的是炸倒的,有的嗚呼哀哉了,有的嗷嚎嗷嚎地叫起來,真是怪像百出,好看極了,讓人開懷大笑!
鬼子副特務機關長,舉起指揮刀大叫:“不要打死他,我要活的!捉到活的有賞!八嘎!”
“嗨!”一大羣敵人把這裡包得水泄不通,都想利用工作之便升官發財。
到這時,那位二進大院落又陷入重圍的高玉林,他該怎麼辦呢?更加艱苦的戰鬥,使高玉林在這裡,再一次接受嚴峻的考驗。敵人現正向我們這位富有經驗的老戰士高玉林,又一次猛撲過來……
高玉林被圍在屋裡,外面響著陣陣槍聲,沒傷著高玉林一根毫毛。但高玉林還在仔細地打量著屋裡屋外的情景,他要在這裡跟敵人決戰了!
這是一所四合院,這個院落,是個小型加工廠。可是,現這裡並投人住。四四方方的天井裡,寬寬綽綽,基空蕩蕩。天井的西南角上,也就是在西屋和南屋之間,有個小門洞子。另外,這個內屋,是三間北屋。屋裡,是一明兩暗。在中房和西房之間,有道小隔牆。隔牆門邊,有個長方形的小孔洞,就是當最爲時興的燈臺子,一般不大富裕的家庭都有這種設施。
燈臺子,當然就是放洋油燈或者是放汽燈的地方!在停電和沒有電時,每到夜晚,把油燈放在這裡一盞,就可以把裡間間和外間同時照亮。這種家庭設備,不單單大上海的居民家家都有,就是全中國的農村也是家家存在的傢什,這也許就是中國燈文化的延伸吧。
一個隔牆的裡間裡,靠著窗臺盤了一張大木牀。不用細說大家也是特別明白的,這就是主人睡覺的地方。牀的對面,靠著後山牆放著一張破桌子。桌子上面和桌子底下,擺放著幾張破破爛爛的圖紙,一邊的一個角落裡裡,全是木工使用的各種傢什。
另外,在中間和東間之間,也不例外地同西間一樣。除此而外,就是散放在各個角落裡的木頭、木板什麼的些零碎東西了??傊?,這座屋子裡的一切,都是根據木坊的特殊需要安排設計的。這是高玉林在後來的回憶中,是特別說明的一點。
此時,剛剛挖牆越獄的高玉林,爲了掩護大上海的老百姓化險爲夷安全脫身,他隻身一人又被敵人圍在這座木坊裡。他正爲再一次被圍而著急著,於是在心中暗叫:“這不會是關門打爺吧!這叫什麼事呀?啊!”
過去,高玉林和戰友們在一起的時候,和人民羣衆在—起的時候,不論碰上什麼樣的敵情,也不論遇上多麼大的風險,他總是渾身是膽,總是認爲就算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可怕的。今天,他獨自個兒被敵人圍困在這座屋裡,情勢迫使他離開了戰友,離開了上海民衆,但他也並不感到孤寂和空虛,反而有一種強烈得從未有過的欣慰的感覺,涌上他的心頭。
這不僅是因爲這一片的青壯年安全地甩開了敵人的追捕,高玉林不由自言自語:“這座屋子並不是與世隔絕的。現敵人雖然把我圍在了這裡,可是,小鬼子卻巳陷入了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們的重圍!如今,該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座屋?何況,我們的同志和羣衆,又必然是正在各處打擊著敵人哩!與此同時,那些象美國、瑞士、瑞典、蘇聯等國的新聞工作者,他們也在看著這羣暴徒的舉止的。好,真是太好了!”
高玉林一想到這裡,就覺著他仍是同全世界的人民在一起,心裡十十分輕鬆。因爲,他眼下再也不用擔心這大上海民衆受連累,自己可以自由地和敵人拼殺了!何況他的手中還有一棵大槍呢?
當然,對高玉林來說,長槍不如短傢伙應手!可這總比赤手空拳好得多呀!因此,現在高玉林的想法是,只要武器在手,即使流血犧牲,也要戰鬥到底!
高玉林想到這裡,便將大槍端在手中,仔仔細細地檢查起來。誰知,他拉開槍栓一瞅,猛然吃了一驚:“啊!”槍膛裡只有六粒子彈呀!”
高玉林看後,他又捏開了子彈袋子。子彈袋子也只還有五粒大“花生”了。這時,外邊的槍聲,一陣陣地響著。在這槍爭的間隙裡,還夾雜著敵人的狠嗥鬼叫。
在這樣的時刻,在這樣的處境下,高玉林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他那半生中的全部生活和鬥爭。他想到了延安,他想到了黃海岸邊,他想到了山東軍區,他想到了山東省莒縣大店,他想到到濱海軍區,更想到了救星共產黨和領袖毛**,他還想到外國友人——中口等同志。
這一切,使得高玉林用十一粒子彈,去面對著數以百計千計的敵人,膽不怯,氣不餒,心不慌,從而更加顯出一個戰鬥在敵人心臟裡的地下工作者,這一特有的沉著、冷靜的特點。
眼下,在高玉林那鋼鐵般的體魄裡,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和頑強的意志。這些,又使他獲得了難以令人置信的膽略和智慧?,F在在高玉林看來,十一顆子彈,雖不能算多,可也不能算少了!
已經把貨物送到目的地的宋繼柳,向大家看了一下,心裡不由一怔,向邵釀泉問道:“首長,我從贛榆帶來的徐允奪……”
“到!隊長,你叫我!”不遠處的大個子跑了過來。
“一邊歇著,我不是在叫你。”宋繼柳微怒道,他說著又轉向正笑瞇瞇的邵釀泉,輕輕地,“我帶來的這些人都到位了,只有不是我直接領導的高玉林沒有回來,這,這可怎麼辦?”
“那我們通知我們上海的地下網絡,一同尋找好了?!?
“報告!”王熙葉從一邊跑來,向邵釀泉說,“高玉林他……”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高玉林猛一吃勁,嘎啦一聲,將一顆子彈推上了槍膛。隨後,兩手緊緊握住槍桿,又用食指勾扳扳機,昂首挺胸站在西隔牆門裡,嚴陣以待,等待著那些膽敢闖進屋來長送死的敵人。
我們的地下黨高玉林同志,眼下一切雜念都徹底地消逝了,身上的勇氣和力量已驟然增大到了最大的程度。並將其全部精力貫注在殺敵上,又忽聽屋外頭槍聲大作,房頂上叫聲連天,繼而便是一個大號“甜脆瓜”飛落窗前。
“轟!”“甜脆瓜”爆炸了!
只見院內濃煙四起,塵土彌空,就象院子裡突然下了一場大霧。只見棲息在樑頭上和牆壁上的多年塵土,被這巨大的爆炸聲一震動,爭先恐後地張落下來。高玉林根本不注意這些,他一面注視著門口,準備對付隨時出現的送死鬼,一面監聽著外邊的喊聲、槍聲和手**的爆炸聲,心裡悄悄地推斷著可能發生的一切情況。
現時的高玉林,一不還言,二不還槍,三無手**可還!只是心中在想:“讓敵人多消耗些子彈和“甜脆瓜”吧!”是??!如今的高玉林,只有一個人,十一顆子彈,與這麼多的敵人對陣相持,顯然他自己是不能隨便開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