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區內洋行林立,宮慕久擔心這些洋行走私,便派遣衙役們到租界檢查,每十天就要檢查一下洋行買辦行的倉庫,記錄其中的貨物數量和種類,作為征收關稅的依據。
租界的洋行們懾于宮慕久的淫威,只能接受這種檢查,背后不知將宮慕久罵成什么樣,但也無法可想。
租界區內的治安管理權和執法權等,也由宮慕久掌握,這也是無可爭議的。
清政府是在48年發生“青浦教案”后,才開始失去對租界區的各種管轄權,在太平天國時期,就連海關主權都喪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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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土地章程”簽署之前,清政府原則上是不允許外國人在我大清購買土地,甚至不允許租用土地建商鋪,之前那些洋行私自跟當地農民租賃土地建洋行,理論上是不受清政府法律保護和許可的。
他國商人到天朝來做生意,既不允許他們買地,也不允許他們租地,這根本是想把人推進到大海里的做法,我大清前一百多年的強橫可見一斑。
從這個角度上來講,此章程的簽署的確給了外國人更多居住權,但就此將它視作賣國協議,似乎有些牽強。
當然,這只是知了的一點學術性想法,沒有為宮慕久或巴富爾洗地的想法,如果有人要罵這份章程,可以痛快地罵,知了絕不會出來辯解;或許歷史系的專家們對這些事情,有更為全面客觀的評價吧。
“上海土地章程”的簽署本來是件大事情,但因為此時正是洋布危機最為劇烈的時候,大量洋行在倒閉,才使得上海商界對此反應平淡。
不過,很多有見識的商人都知道,趙大貴手中掌握的縣城北邊的數千畝土地,特別是被劃定租界里的五百多畝土地價值連城,早晚給趙大貴帶來豐厚無比的回報。
斯塔克到上海來,固然有很多私事要處理,但考察一下上海租界區,給香港和英國當局做一些報告,也是必然的。
趙大貴可是租界的大地主,熟門熟路,帶著斯塔克從黃浦江沿岸開始轉悠,從洋行林立的商鋪區,到自己的東方學院所在的學院區和麥都思建立的麥家圈,都逛了個遍。
麥都思本身有一定的資金實力,又有趙大貴撐腰,就將原先在定海的醫院搬過來,改名為仁濟醫院,跟存放印刷機的墨海書館放到一起,又用籬笆圍住,被人戲稱為“麥家圈”,就是到數十年后也是租界相當重要的建筑。
斯塔克表面上看著極為紈绔,但實際上極為精明,學識也非常不錯,仔細考察這些區域,還跟這里的英國人和中國人聊天,仔細了解情況,特別是對趙大貴的“東方理學院”非常關注,對老師和學生的構成,以及教授的學科和教材等都仔細考察。
東方學院此時有兩百多名老師,學生相對較少,只有一百多人;但是,學院還要負責給造船廠的工人和大貴商行員工講課,教學任務也不輕。
因為時間較短,斯塔克也沒法對這所學院有太過深入的了解,單是光看到的一些事情,就能讓他得到足夠的信息了。
“趙大貴這是羽翼已豐啊。”斯塔克暗中嘆氣。
東方學院的整體水平并不高,英國比這強的大學比比皆是,單是憑借學院豐富的藏書和資金支持,就足以讓趙大貴手下員工的水平達到非常高的水平。
“據說趙兄的造船廠在蘇州河北岸,能否也過去看看?”斯塔克又提出請求。
“哦,那也不難。”趙大貴并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
趙大貴知道清朝官府一向反對民間聚集太多人,因此特意將造船廠放在較遠的吳淞江北部,還將造船廠分為中式船廠和西式船廠兩個部分,分別對應不同的船型。
看完造船廠之后,斯塔克卻略微有些失望:“趙兄的造船廠規模倒是很大,但技術水平一般,想造輪船出來,恐怕有些難度吧。”
斯塔克出身的家族是英國名門,經營一家軍工廠,在整個歐洲也有很大名氣,一眼就把造船廠的技術水平和生產能力給看透了。
“是這樣。我當初在澳門雇傭了好多西方工程師,但后來都被香港的造船廠拉走,沒有一個能到上海來的。
所以,直到現在,造船廠的技術水平都提不上去,修理普通的西洋帆船都吃力,遑論蒸汽輪船了。”趙大貴也不隱瞞,坦率地說道。
“還有這種事情。”斯塔克有些尷尬,打了個呵呵,不敢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兩人閑逛了一天,晚上的時候,領事巴富爾還在領事館里舉辦宴會,招待斯塔克。
巴富爾做領事之前只是個炮兵上尉,斯塔克卻是位少校,家族勢力遠在巴富爾之上,本人在香港位高權重,有時候說話比總督德庇時還管用,此番到來又帶著一定的考察性質,巴富爾可不敢得罪了這位大人物。
斯塔克對巴富爾相當禮貌友好,沒有一點盛氣凌人的態勢,之后又跟巴富爾單獨相會,密談了數個小時才結束。
之后的幾天,斯塔克自己找上海的英國商人甚至中國買辦了解情況,只是偶爾跟趙大貴見面而已,并不透露自己的真是來意。
趙大貴似乎毫無所覺,每次見面只是殷勤客氣地招待。
過了幾日,上海的洋布滯銷危機愈演愈烈,零售額不斷下跌,從香港和廣州那里傳過來的消息也全是壞消息,那里的洋布滯銷情況并不比這里輕一些。
義升行的林阿欽被債主們控制住,要不是因為他資不抵債,滿倉庫的洋布根本賣不出錢,那些債主早就自己瓜分洋布跑路了。
最麻煩的是,林阿欽的義升行做的是中英兩國之間的物物貿易,他的債主中既有中國人也有英國人,他的身后雖然有實力不低的后臺,但根本不敢出手,反而只擔心自己在義升行的利益受到損失。
在這種情況下,斯塔克無法可想,最終又找到趙大貴這邊來。
“上海的商業情況很嚴重,趙兄怎么看?”斯塔克問道。
“我一個小商人,還能怎么辦?上一次工廠失火,我也是損失嚴重,這不正重建繅絲廠嗎。”趙大貴一愣,說道。
“哦,也是啊,聽說上次趙兄損失不小,還請節哀順變。”
“多謝斯塔克兄的關心,不過節哀順變四個字不是用在這里的。”
“還有這種事情,受教了。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趙兄出手平息這次危機,避免破產潮繼續蔓延,不知趙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