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藥坐在水中,盡量不讓水漫過丁細細的頭部,可水越涌越快,終于水還是淹了上來。丁細細整個人沒入水里了,李狂藥就潛下去,借著水的浮力,不停地搬動石塊。現在珠圓獸不動了,已經睡著了,可李狂藥不愿意這樣逃走,他要走也要把丁細細帶走。
當水淹到了溶洞的頂端,李狂藥也嗆了好幾口水,這才好不容易地把石頭挪動,拖出了丁細細的身體。李狂藥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繼續流淚,在水下,在濃的眼淚也散盡了泉水里。丁細細不再動了,她乖乖地讓李狂藥抱著,呼啦一聲就爬回了石坑下面,那里有兩根藤條泡在水中,像兩條青蛇一樣。
“細細,別怕,我帶你出去。”李狂藥浮在水中,什么都不顧了,只使出全力,要將丁細細背出石坑。
這個石坑深近百米,要蕩下來已經不易,背人爬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李狂藥心里痛得難受,腦袋一片空白,沒有想過可能與不可能的事。當他把丁細細的身體綁在身后,背起來了,他就抓起其中一根青藤,慢慢地爬出蕩漾的水面。路建新本應該還在上面,可沒有任何動靜,也沒幫忙拉藤條。李狂藥更是忘記了路建新這號人,沒有想起誰在上面,心里不停地念:我帶你出去,我帶你出去,我帶你出去,我帶你……
爬到一半,李狂藥手已經打抖了,兩手磨出了血。之前,為了吹笛子,他把手套脫了,游出水面時,手套已經不知被沖去哪個角落了。盡管疼得鉆心,但李狂藥沒有喊一聲,仍背著人,強悍地繼續爬。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李狂藥才艱辛地爬出石坑,可剛放下丁細細,他就兩眼一黑,昏死過去了。
嘰嘰喳喳!
忽然,鳥叫聲灌入耳中,李狂藥迷迷糊糊,潛意識叫他不要醒過來。任鳥聲再吵,李狂藥也緊閉著雙眼,拼命地想睡去。朦朧之中,李狂藥感覺人來人往,好像有人在他旁邊走動。過了很久,鳥叫聲還在持續著,李狂藥難受得趴在石子地上,被摁得動來動去。直到陽光透射,落在他的眼皮上,他才慢慢地睜開雙眼。
此時,晨光初露,幾道金光飛入綠瀑布里,霧氣繚繞在山洞外,晃若仙境。李狂藥爬起來,一身酸痛,剛揉了揉肩膀,他就嚇得呆住了——地上的丁細細不見了!一瞬間,李狂藥想起了那段經歷,以為丁細細又掉進石坑里了,他本想回去望一望石坑,可卻有人在綠瀑布外面叫了他的名字。當李狂藥轉過身,原本空無一人的綠瀑布石洞口上,竟站著一個藍紗女子,這女子正是他在大海石上見過的人。
“你……你到底是誰?丁細細人呢?”李狂藥茫然地問。
藍紗女子雙目深邃,一眼望穿李狂藥,她平靜地道:“不必著急,她已經被你背出來了。”
“路大哥……”李狂藥看見路建新醉倒在一邊,原來路建新昨天連聽了好幾首催酒曲,最后控制不住,喝了許多猿猴酒,現在醉了一夜,還沒有醒來。
藍紗女子泰然自若地瞄了路建新一眼,然后說,“李狂藥,丁細細是生是死,就看你如何選擇了。”
“我?我當然選她生了!”李狂藥想都不想,立刻答道,同時心中有點生氣,這藍紗女子像是掌握著全局,卻在這時候才出現,為什么不早點現身,說不定丁細細就不用吃那番苦頭了……可是,丁細細不是已經死了嗎?這藍紗女子是不是在哄他開心?
“念在你和李小北有過一段交情,又心胸寬闊,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你。”藍紗女子站在綠瀑布洞口,一動不動,不管李狂藥是否想聽,她依舊自己說自己的。
李狂藥見不到丁細細了,很想去找她,可藍紗女子語氣鎮定,似是知道丁細細的下落,于是他就耐著性子,聽藍紗女子能否道出乾坤。藍紗女子一開口,便提起了仙釀的來歷,以及商周酒器被毀滅的原因,這些和李狂藥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在很多地方,其實還留有許多古老的酒跡,也有類似綠瀑布的秘境。
藍紗女子說了一會兒,便頓了頓,再道:“七皇的事,你應該知道一些了,酒境并不在這里,也已經不在大海石了,我不能告訴你,因為那是丁細細的歸宿之地。”
“她還活著嗎?”李狂藥哪管酒境在哪,只想知道心愛的人怎么樣了。
“你忘了嗎?她倒了仙釀在地上,在她還有一口氣時,泉水涌上來,仙釀順著你的曲子流進了她的嘴里,所以她以醉死的狀態保住了最后一口氣。”藍紗女子不緊不慢地道。
李狂藥哦了一聲,驚喜道:“那你有辦法救她?”
藍紗女子沒有回答,卻道:“你不能來找她,就跟你不能去找李小北、李狐一樣。酒境正是保持著與世隔絕,所以才能幸存下來,有些東西不能毀滅,只能由我守著。世界上,并沒有子承父業,女遵母訓的事,要代代守護那些秘密,只有到深山密林,沒有人類的地方。這樣,人心才不會被污染,否則總會有一代貪戀人間,惹出亂子。你沒有經歷過那些事,不會明白,也不用明白。”
“我沒想貪戀酒境的寶貝,我只想……”李狂藥想要辯解。
藍紗女子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不貪戀,但還是不能再去找丁細細,她也不能再來找你了,因為她能找你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人世了。”
李狂藥剛想問為什么,心里卻明白了,藍紗女子沒有任何表情,繼續淡然地道:“我幽居深山,不與外人往來,本也不該插手你的事,但這些事到底和李狐有關,我不能不還他一個人情。你也不必多問,因為你已經見過真正的李狐一面了,該是知足了。他把神篇傳給你,金笛也給了你,希望你能好好收著。那些人就是由于猜忌,相互迫害,你不要再走這條路。你的太奶奶、假李狐這些人都是如此。”
“我見過太爺爺?”李狂藥驚訝道,“你是說,在踏白古城給我神篇的人就是……”
藍紗女子點了點頭,答道:“有些事,你還是讓它隨風去吧,答案已經了然,再多問也是徒增苦惱。”
眼看藍紗女子轉了一個身,準備離去,李狂藥一肚子問題想問,可話可出口,藍紗女子就輕輕一躍,跳出了綠瀑布,沉穩地落到了地面,一下子就隱入了青翠的山林之中。末了,李狂藥剛長嘆一聲,卻聽遠處傳來藍紗女子的聲音,雖遠卻清亮:“替我跟茶境的人說一聲,他要找的人安好,不必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