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藥心說,還能是誰,聽細細的語氣,莫非是他們認識的人?李狐還是丁忘憂?反正認識的酒人沒幾個,除了那幾位前輩,不會是別人了。怎知,丁細細輕輕地把工作日志捧起來,讓李狂藥瞄了一眼,他就吃疑地嘖了嘖,忍不住地嘀咕,這個人怎么會來帶隊?
路建新站得腰酸了,沒有看下去,聽到那語氣,他就問哪個人,他認不認識。李狂藥抬頭愣了愣,他不確定這個人和路建新是否認識,因為他們相交不久,不是完全了解彼此。站起來了,李狂藥就說工作日志上記載,65年帶著觀測站的人去綠瀑布的是劉付天官,此人是四川酒家,在三、四十年代時,曾與酒娘黃牧笛隱居在青海與甘肅交界的地方。
關于黃牧笛,李狂藥知之甚少,只記得這女人以前是貴州酒坊的人,后來酒坊失火就游走他鄉了。黃牧笛是苗女,游走他鄉后,另有一番奇遇,后師從酒境,不僅得了酒境中的寶貝,還學了一些奇術妙法。現在流傳出來的幾尊瀆山大玉海、白墮天盉等物,無一不是酒境珍藏的奇寶。
“怎么又扯到黃牧笛了?路大哥是問你劉付天官的事?!倍〖毤毤m正。
“我對劉付天官知道的不多?!崩羁袼幊姓J道,“只知道有這個人,不過他在文革時就不見了吧,不知是被批斗死了,還是隱姓埋名了?!?
“65年準備鬧文革了,你們說的劉付天官隱姓埋名的機會不大,那時要查你祖宗八代是不是地主,哪有這么容易!我看他多半是跑到山里頭去了?!甭方ㄐ麓鸬?,接著又說,“工作日志上怎么講的?綠瀑布在哪兒?我看酒境多半在綠瀑布附近,瓊猿仙釀也在那兒?!?
丁細細再看了看,便抬眼望向遠處,那里有幾棵野葡萄,藤條蔓延近一里路,蓋過了一個山坡。在日志中,綠瀑布就是要穿過野葡萄坡才看得見,看見后還要爬過一個山溝才能到達。綠瀑布是倒懸的藤蘿形成的,高低落差極大,因此不難分辨,只要走近后就能找見。工作日志寫得很詳細,還補充提及,綠瀑布下有一個小火山口。
說起火山口,在海南有許多個,依偎在青蔥滴翠的熱帶雨林里。假若你夠仔細,就會注意到那些小火山口,那些高大的野生荔枝樹、菠蘿樹最適合在火山巖上生長,它們的根系透過有氣孔的火山巖吸取水分,根系和火山骨肉相連。因為被植被覆蓋了,所以不翻開植被的話,一般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此時,太陽又往西北面走了幾步,李狂藥怕時間不等人,便急著趕路。他們三個人都是能吃苦的,趕路難不倒他們,就是山林太茂密了,路又滑,抓著藤蔓想穩住重心,藤蔓又長了刺。要不是丁細細準備了幾雙粗布手套,他們的手就要變成刺猬那樣了。
丁細細不能帶著葫蘆爬山坡,于是就把葫蘆綁在一棵青皮樹下,免得被野獸弄走了。此時已經接近目的地,她就只帶了藥品和照明工具,食物什么的,都沒有帶,因為路上有許多野葡萄,實在餓得不行了,可以隨手摘來果腹。事實上,這種黑色的野葡萄很甜,猿猴最愛吃,他們一路上都看見地上掉了下許多葡萄,還有被強行拉斷的葡萄藤,有的都已經干了,一看就知道有猿猴經常采摘。
本來,李狂藥只想找一找,有沒有猿猴的毛發落下,以便百分百確定這附近有許多猿猴出沒。卻不料,他竟在山坡上的葡萄藤里,見到些許血跡。那血跡干了不久,還帶著點腥味,不知道哪來的大頭蒼蠅,飛舞在附近。血跡在靠近壩水河那邊多一點,再往前就慢慢少了,繼而消失了。
“等等!這有幾撮毛發!”李狂藥從潮濕的地上摸起來,說道,“有點帶血,會不會是從房間里跑出來的那東西?”
“有點黑,又有點灰,是不是黑冠長臂猿的?”路建新問。
“有可能,它跑得那么快,看都沒看清。不過房間里的人被抓傷了脖子,死掉了,猿猴能干得出這種事嗎?”丁細細邊說邊摸了摸脖子,心里發毛。
“怎么不能?它們的爪子也挺鋒利的,要是抓狂起來,能把人抓傷,要劃破脖子,并不是辦不到?!甭方ㄐ抡f了一句,便用刀把前面的葡萄藤砍斷,慢慢地開出一條窄小的路。
“可是……被封了那么久,還能活著嗎?”李狂藥把毛發吹落回地上,他到現在仍不相信,埋在地下與封在房間里的人沒死。可被封在房間里的猿猴若能活著,人為什么不行?但若人還活著,怎么會被觀測站的人封起來,以為是致命瘟疫傳播。
“別多想了,李老弟,快點翻過這該死的葡萄坡,綠瀑布還在前面等著咱們呢?!甭方ㄐ伦咴谧钋埃嵝训?,“我怕綠瀑布那邊有更奇怪的事,說不定猿猴都成精了,會飛會噴火!”
李狂藥被逗笑了,這才不去管那撮毛發,繼續往前走。野葡萄坡是60度的大斜坡,蕨類植物點綴起中,兩旁有高大的雨林,像是兩個巨人要靠在一起,擠得人很壓抑。才走了幾百米,他們就遇到幾條金環蛇、滑鼠蛇,要不是身上有藥酒味或煙油味,那些蛇就要受驚而咬人了。
當太陽又往西北片爬了幾格,李狂藥就遠遠地看見了一個懸崖,上面倒下千百根青翠的藤蘿,風一吹過,就跟奔騰而下的瀑布似的,大有“綠色銀河落九天”的氣派。眺望了一會兒,李狂藥就發覺綠瀑布后面好像是空的,似乎懸崖上有山洞。這倒不奇怪,有的瀑布后面都有溶洞,說不定幾萬年前,這里也有真正的水流瀑布。
爬過了野葡萄坡,一個十多米寬的山溝就跳入眼簾,要不是他們謹慎,差點一過野葡萄坡就直接摔下去。路建新常年在山里生活,見過許多爬山的新手摔死的,有一半以上就是沒發現山溝或懸崖在眼前了,一過樹叢就直墜而下。
山溝有幾十米深,下面有條小溪,碎石被溪水沖刷了多年,已經磨在了鵝卵狀。此刻,太陽照下來,溪水反光,就跟金帶子差不多。在山溝之間,有許多連接的粗藤,猿猴可能經常從藤條上爬來爬去,所以光滑油亮,連葉子都不長了。猿猴的體重也不輕,要支撐得住它們的重量,藤條就得柔韌度夠強,因而能保留下來的藤條一定質量很好。
不過,李狂藥覺得人和猿猴的體重懸殊,沒準兒人爬上去就斷了,身手也不及猿猴好。丁細細是最輕的,她都覺得沒把握,路建新就不多說什么了。他們不愿意再折返,另尋他路,況且工作日志上記載,觀測站的人和劉付天官是按這條路找來的,肯定有辦法爬過去。
“可我山溝沒有橋,也沒別的東西了,除了藤條,還能靠什么過去?”李狂藥想不明白。
“工作日志帶在身上嗎?丁小妹?他們有沒有說怎么過去的?”路建新回頭問。
“我剛才都看過了,沒有說方法,只是一筆帶過,里面的內容多和研究數據有關?!倍〖毤毚鸬?。
“那就奇怪了。難道他們長了翅膀,直接飛過去的?還是跳遠能力很強,強過比奧林匹克運動員,跑幾步就跳過去了?”李狂藥嘀咕。
三個人想來想去,都沒有保險的辦法,這一折騰,天就映出紅色的晚霞,太陽已經落到天邊去了。李狂藥琢磨,綠瀑布看見了,但夜里不宜走動,于是就想在野葡萄坡上住一晚。路建新和丁細細也是那么想的,反正已經到跟前了,不差一兩天了,夜里趕路太危險,搞不好又遇到看不見的懸崖,摔他們一個粉身碎骨。
他們不同于專業的探險隊,根本沒有帳篷,或者專業的配備,只隨便砍下些干草擺在山坡上,倒頭就大睡了。為了安全起見,李狂藥又把附近的野葡萄藤砍光了,留出一塊空地,免得野獸接近了都看不見。接著,丁細細又在附近倒了一圈的藥酒,防止蟲蛇游竄過來。事情辦妥了,路建新等人就隨便吃了點東西,早早睡下了。夜里聽到點動靜,像是打雷一樣,可實在累了,竟沒有完全地醒過來。
隔日早上,李狂藥被太陽曬醒了,他揉了揉雙眼,迷糊地爬起來,心就涼了大半截。一覺醒過來,居然少了一個人——丁細細不見了。路建新被李狂藥拍醒時,以為是要吃早飯了,等到發現人不見了,他就忙站起來,想要大聲喊人。可是,山溝對面竟有人先喊了一聲,他們循聲望去,有個女人站在對面——她正是丁細細。
李狂藥一手遮住射下來的陽光,并納悶地道:“路老哥,她是怎么過去的?難道她會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