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光的透射中,人影猛地動了一下,這讓大家都靜了下來。一路闖入酒池,他們稀奇古怪的事沒少見,可眼前見到的情況太詭異了,每個人都以為詐尸了。可恨的是,黃光閃了一會兒,接下來又重歸死寂,什么光都看不到了。沒人知道人影動了以后,是不是爬上來,或是怎么樣了,讓人心里沒底。
王歐陽不再節省電量,把手電一直打開,當酒池黃光滅了,他就叫李狂藥去挖一挖。他們千辛萬苦來到這里,就是為了酒池里的東西,不過挖的動作要小心一點兒,別把酒池破壞了。按規矩,挖酒池的人必須洗凈身子,可現在情況特殊,王歐陽只能囑咐盡量小心。李狂藥手上沒有鏟子,只有腰刀,而刀只能砍東西,挖酒池很不方便,還不如用手快一點兒。
“先別下去。”丁細細見狀,忙叫住李狂藥,“上面好像不對勁。”
“你過來!”丁忘憂沒等女兒把話說完,一把就拎起她,護到身后。
李狂藥也聽到了動靜,似乎那群怪人沒有死光,他們正朝石形旋渦下面的酒池逃來。那群怪人數量很多,別說全部過來,就算只來一半也會攪亂酒池上面的蛇息。只要蛇息露出漏洞,那么酒虻一定會被酒池的濃郁酒香吸引下來,到時候就麻煩大了。李狂藥頭一仰,打起手電想看上面怎么樣了,隨即就看到幾個怪人滾下來,并驚擾了酒池了的蛇群。
蛇群一哄而散,怪人成群涌下,丁忘憂轉眼就護著女兒退到了池中深處。李狂藥來不及跟去,只能拖起王歐陽,想法子躲過當前的這一劫。可王歐陽卻拉住李狂藥,讓他也躺到地上,情急之下想背起王歐陽,卻被王歐陽一把拉倒在傾斜的黑石地上。不等李狂藥問要干嘛,逃竄上來的白蛇就噴了一口濃濃的白氣,將兩個人團團圍住,昏暗中看上去就像一個大饅頭。噴完了白氣,白蛇就游到李狂藥身上,靜靜地躺著,還把頭倚在他的臉上。
一瞬間,李狂藥才明白過來,白蛇雖然不能一下子噴出一層蛇息,卻能暫保他和他師傅的平安。酒虻被吸引下來,跳過了那團白氣,這讓里面的人得以喘息。怪人滾下來時,不是死了就是傷得動不了,因此也沒有碰那團濃厚的白氣。李狂藥知道他和師傅吃過酒丹,有毒的白氣傷不了他們,可丁家父女不知上哪去了,他根本不能心安理得地躲下去。
“別出去!”王歐陽見李狂藥要起身,便小聲道,“他們不會有事的。你沒看見丁老妖力氣比牛還大,那群怪人傷不了他,至于酒虻嘛……”
“我……”李狂藥想要起身,卻又怕他一走,沒人照顧王歐陽。
“噓!”王歐陽聲音落下,便把手電都關掉,和徒弟一起躲在蛇息里。混亂之中,李狂藥聽到嘈雜聲四起,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好像還有笛子聲。那群怪人雖然牙尖爪利,但面對壁畫里的酒虻,無異于待宰的羔羊。在酒池里,痛苦的喊聲一波接一波,把人的耳朵都要喊聾了。在地面上,這時已到了夜晚,喊聲傳出地面,回蕩在踏白古城上空。遠處的村莊隱約聽到這陣慘叫,不由得想這是不是古代的冤魂在作怪,每個人都嚇得不敢出門,平時也不會有人在夜里出門。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嘈雜聲才有漸緩的趨勢,李狂藥焦急地臥在蛇息中,喊了幾聲,這才聽見丁細細的回答。一切又歸于平靜,等李狂藥摸到手電,重新打亮以后,馬上被身旁的情況嚇了一跳。他們剛才臥在地上,沒有受到影響,卻沒想到四處全是怪人的死尸,每一具都露出猙獰的面孔,并散發著一股酸酸的味道。
“李狂藥,你沒事吧?”丁細細從酒池的另一邊喊道,她打著手電找到了人了,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氣。
李狂藥又驚又喜地望去,答道:“我們還好!”同時,他心想丁家父女沒有蛇息保護,為什么會躲多酒虻的死襲,而且從地上走下來,也不受蛇息的毒性影響?
丁忘憂瞪了女兒一眼,不許她說話了,然后就看向酒池,并問:“老酒鬼,剛才你是不是趁亂挖了里面的東西?”
王歐陽想要回答,可一看酒池就沉默了下來,因為近半小時的工夫里,酒池已經一片狼藉了。很多怪人被追得無路可逃,有的人一下來就想挖土躲藏,因此酒池的泥被翻得凌亂不堪。很多小的酒器都從土里被拋了出來,還有一些大的酒器也露出了一角。王歐陽看著這景象,只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力氣去挖酒池了,剛才那會兒也沒辦法去挖。
丁忘憂只是無心一問,并不懷疑王歐陽,在五仙之中,獨屬王歐陽最為坦蕩,不會做這種投機倒把的事。于是,他們就惶惶地走下去,想要一起把酒池挖開。本來,酒池好端端的,可以繼續頤養千年,現在被怪人挖傷了,恐怕蓄積的酒氣散掉了一半。李狂藥知道師傅心疼不已,卻找不到話安慰,因為他無法理解酒人對酒物的喜愛。
王歐陽下到酒池里了,心疼地吸了一口酒氣,便叫李狂藥輕輕地把酒器挖出來。那些酒器包括古代的陶瓷酒瓶、銅制酒壺、玉杯、瑪瑙酒盞等等。一般情況下,這些珍貴的器皿碰不得濕氣與泥水,會被侵蝕得精氣全無,可放在酒池下卻沒有被侵蝕,反而有一種朦朧的光華,一碰就會流動。
丁忘憂在一旁也小心地把酒器挖出來,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多少人為了這批酒器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更多的人死在哪里都無從得知了。一直以來,丁忘憂也知道李狐當年騙了他們,那艘船并沒有在東海沉沒,可他想不通李狐為什么要吞掉那批酒器。畢竟,李狐不缺這些好東西。
想著想著,丁忘憂已經把出土的酒器羅列開來,并和王歐陽一起確認哪些酒器屬于哪些人。李狂藥和丁細細四目對望,彼此有很多話要說,可礙于長輩在場,只能沉默。而且,他們想不通,在這種亂尸橫堆的情況下,兩位長輩如何鎮定地挖出酒器。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以后不大可能回到這里,所以為了不讓尸氣毀掉酒池,破壞底下的酒器,現在必須把酒器挖出來,哪怕附近的情況再有多可怕。
挖了好一會兒,李狂藥就發現了瀆山大玉海,這尊龐大的酒器霸氣十足,一露出池泥就晃了一下。大玉海的重量太大,而且嵌在泥中,他們四個人雖然有把握抬起來,但要運出踏白古城的話,難度太大了。現在已不像幾十年前那樣,四周荒蕪,也許一個人都碰不到,萬一被人看見,他們無法解釋清楚。何況,沒人知道瀆山大玉海不只一尊,既然這是元代造出的酒器,不如就讓它繼續留在元代遺跡里。
王歐陽最先把這事講出來,然后和丁忘憂商量:“瀆山大玉海是劉付天官一家人的,我知道他的孫子被你救了,現在把這玩意留在這里,他沒意見吧?”
“他對他家里的不太清楚,留下就留下吧,他也不會喜歡這些的。”丁忘憂替劉付狼做了決定。
李狂藥卻在想,這種東西賣出去能換到許多錢,起碼這輩子衣食無憂,劉付狼能答應嗎?不過,這種東西好像也不能賣,畢竟劉付狼沒有證據證明瀆山大玉海是他家的,官方肯定會據為己有,說不定別人還會給他們扣上破壞古代遺跡的帽子。與其讓別人占便宜,不如就讓它爛在這里吧。
同時,丁細細用手繼續挖開酒池,終于在瀆山大玉海的底座里看見了一把白色的酒盉——那就是白墮天盉。當年,五仙把酒器運去大海石,為了方便裝卸,瀆山大玉海的上下部分被拆開了,盛酒的玉海是上部分,而底座是下部分。1983年,五仙要去大海石把酒器運回來,還給那批酒人,在大海石上王歐陽曾見到江恨天驚訝地發現了什么,他想過去看一眼,卻見到江恨天把東西放進白墮天盉里,并將其卡在瀆山大玉海的底座里。
時隔十四年,王歐陽再見到這些東西,往事浮現腦海,不禁地唏噓。李狂藥聽說過那段經歷,心中甚是好奇,不知江恨天在大海石找了什么,為什么要塞進酒盉里,不讓其他人看見。也許,這正是江恨天在1983年遇害的原因。李狂藥警覺地望向酒池上面,沒看到人影,也聽不到動靜,這才安心地和丁細細一起想辦法取出卡住的白墮天盉。
“小心一點兒,別弄壞了。”王歐陽異常緊張,小聲地提醒。
李狂藥被念得怕了,手掌都使不出力氣,怎么都拔不出白墮天盉。多虧丁細細手巧,她就酒泥掃凈,輕輕轉了一下,白墮天盉就從瀆山大玉海的底座脫出了。顧不得身上的傷,王歐陽就叫丁細細快打開白墮天盉,看一看江恨天當年放了什么東西進去,害得他丟了小命。丁細細先看了她老爹一眼,在得到她老爹的同意了,她才深吸一口氣,把白墮天盉打開。
李狂藥把手電舉起來,想要看個明白,可酒盉剛被丁細細打開,丁忘憂就忽然把蓋子壓了回去。丁細細茫然地望著她老爹,以為酒盉中有炸藥之類的東西,一打開就會爆炸。可一抬頭,丁細細就看到有個人從死人堆上爬了起來,蹣跚地跑出了石形旋渦。王歐陽奇怪地數了數人,他們四個誰都沒缺,莫非跑掉的是沒死透的怪人?
不等大家反應,被破壞掉的酒池就回光返照,發出蓄積了千年的酒氣,轟射出蘊藏的黃光。霎時間,元代遺城的琉璃反射黃光,將整個洞都映得無比璀璨,恍若仙境降臨了一般。李狂藥正想贊嘆這等美景,卻發現有點不對勁,低頭一看,酒池里竟然出現了異變。之前,他們借著光線看到酒池下面不僅埋了許多酒器,還有一個會動的人影,如今在光線之中居然看不到那個人了。
“你們快看!”李狂藥激動道。
其他三人立刻醒悟過來,同時望向石形旋渦上面,心說莫非跑上去的人就是被埋在下面的人?可酒池只能煉制酒器,保持酒器的特性,但不能讓人深埋不死吧?李狂藥以為酒池太凌亂了,沒看清楚,所以又找了一遍。在光芒映照下,他們四個人找了一遍,再也找不到那個人影。王歐陽覺得古怪,忙叫李狂藥先別找了,快去把那個人追回來。
李狂藥點了點頭,拔腿要往上面跑,一個人影就出現在石形旋渦旁邊。大家心生疑惑,那個人明明跑掉了,為什么又折返了,不會古城里還有什么危險吧?那個人定定地站在上面看了一會兒,然后就慢慢地走下來。李狂藥握起腰刀,生怕那個人要下殺手,要知道那個人埋在酒池下面很久了,沒準已經從人變妖,希望吃人了。
“不對啊,難道……”王歐陽吃力地站起來,扶在李狂藥身上,一副無比吃驚的模樣。
丁忘憂也訝異道:“怎么會是他?埋在酒池下面的人就是他嗎?”
丁細細聽著他們的語氣,知道走下來的人非同尋常,隨即也跟著凝神遠望。待看清楚了來者的樣貌,丁細細不由自主地和李狂藥相顧一眼,然后震驚地睜大了水靈靈的雙眼,沒想到在踏白古城下面會遇到這個人。接下來,大家陷入了沉默,誰都沒有動手或者張口,全在想酒池埋的人會不會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過了大約一分鐘,那個人從上面走了下來,然后用激動的語氣對他們說:“你們都干了什么!”
“張清玄,你怎么會來這里?你還記得我們嗎?”王歐陽低沉道,同時心想黑老三像是瘋掉了,可他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丁忘憂靜觀其變,一語不發,當看到黑老三要撲向他女兒,他才揚起左手上的金笛,毫不留情地點向人家的心臟部位。黑老三只覺得心像被刀捅了一下,疼得厲害,身上的蠻勁就散掉了幾分。王歐陽見丁忘憂下手極重,想要勸一勸,卻聽到古城里傳來轟隆的聲音。他們早在甘藏溝的舊城村里就聽過這聲音,傳說這是山神的聲音,可自從進入地下以后,大家才明白這是山底塌陷的聲音。
因為這里是青藏高原與黃土高原的過渡地帶,有許多松脆的土層,再加上地震頻發,很多山體容易陷空,接著引起塌陷,發出巨大的轟隆聲。抗日年代,日軍戰機飛臨踏白古城上空,轟炸的時候加劇了這些地形的變化,使得這個骨牌效應持續到90年代。老人記得,那架戰機本來能抬升,不會被倒塌的山體壓下去,可能就是山體下已經空掉了,倒吸的氣流使日機無法升高,可以說是作繭自縛,因為他們不轟炸積石山縣的話,地下的特殊地形不會這么快發生塌陷。
緊接著,上頭開始落下一些小石塊,李狂藥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就叫大家快點找路子逃出去。王歐陽一想到這么多酒器留在這里,如果現在不帶出去,以后再沒有機會了。可現在來不及了,王歐陽只能不舍地叫李狂藥帶上最重要的白墮天盉,快點爬是去找出路。丁忘憂臨危不亂,還叫大家別急,先問問黑老三怎么進來的,因為鬼門那邊堵死了,黑老三肯定是從別的路子鉆進來的。
黑老三受制于人,精神紊亂,只問了他一句,他就招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快走!出口在飛機那邊!”
“飛機?”李狂藥一頭霧水,心想這深地之下,哪里有飛機,有飛蛾還差不多。不過,李狂藥很快就明白過來了,黑老三指的是戰爭年代墜毀的日軍戰機,很可能飛機撞破了地層,炸出了一個窟窿。
丁細細看到石頭越落越多,便叫她老爹放開黑老三,讓他帶路逃出去。黑老三被松開后,撒腿就跑,像是長了翅膀一樣。李狂藥見狀,忙把白墮天盉交給丁細細,囑咐她快和她老爹追去,他背著王歐陽隨后就趕去。丁細細怕出狀況,不肯先走,等李狂藥把人背起來了,她才和丁忘憂一起踏著斜坡往上追。
邁了一步,李狂藥就回過頭,對那條白蛇說:“這位娘娘,快點逃吧,離人類遠點,小心他們把你泡在藥酒里。快走!”言畢,那條白蛇就像是聽懂了一樣,迅速地游向上面,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在李狂藥的視線中。
與此同時,黑老三沒命地跑著,雖然他沒有手電,但似乎適應了這種昏暗的環境,逃跑時如履平地。他們一出酒池,黃光就在一撥巨石的轟砸之下消失了,黑老三也越跑越遠。李狂藥他們追了十多分鐘,好不容易才在古城邊緣的亂石堆前趕上黑老三,而他們此時終于看見了那架日軍戰機的殘骸。
原來,此處本是堅硬的石層,若不是戰機墜毀,恐怕古城里就是一條死路了。戰機殘骸與石面呈70度的斜角,黑老三一到殘骸前面,人就鉆了進去,拼命地往上爬。李狂藥讓丁細細和她老爹先爬進去,然后才拖著王歐陽,緊緊地跟去。在飛機殘骸里,有許多從地面沖刷下來的黃沙,空氣流通的感覺也特別明顯。
在爬出去的過程中,李狂藥隱約看到有個人想爬出去了,可黑老三仍在視線里,丁家父女尾隨其后,那個人會是誰呢?難道,那個人真是埋在酒池下面的人?就算只被埋了半個小時,人類也會死掉,何況那個人被埋了很久。顧不得多想,李狂藥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將師傅拖著爬上去,同時他們聽到轟隆不斷的響聲,似乎古城還在塌陷,連飛機的殘骸也跟著傾斜了一大段,幾乎要橫著倒進古城里。
丁細細緊張地朝下大喊:“李狂藥,快點,飛機要塌下去了!”
李狂藥知道情況危急,可拖著人,他爬得不快,只能答:“你快走,我們跟得上。”
過了幾分鐘,丁細細和丁忘憂從殘骸中爬了出去,回到了地面,他們這才發現飛機殘骸撞進山體里,正好尾部露了一小截出來,但被樹叢包裹住了,不走進踏白古城盡頭是不會發現的。此刻,夜深風大,露水暗結,人體的溫度一下子就被山風偷去,讓他們瑟瑟發抖。黑老三爬出來了,想要逃走,卻被丁忘憂一把捏住肩膀,使不出逃走的力氣。
丁細細轉過身想要對李狂藥施援手,可斜插的殘骸因地勢的改變,轟然倒塌,連后面的山體也震動起來。丁忘憂惟恐女兒陷下去,趕緊抓起她和黑老三,退到了很遠的地方。丁細細急得眼淚都要飚了,要知道只要跟著殘骸塌下去,那就救不回來了。黑暗中,當轟隆聲停下來,雙腳也不麻了,遠處散倒的林子就冒起了一根光柱,李狂藥滿身是傷地拖著王歐陽,一點點地從窟窿眼里爬出來。原來,飛機殘骸已經倒下去了,但有棵樹橫倒下去,卡在了亂石中間,李狂藥抓住了樹干才逃過一劫。
“你放開我!”丁細細恨恨地瞪了她老爹一眼,然后奔過去,幫著扶起王歐陽,一同離開支離破碎的山腳下。
丁忘憂嘆了一聲,當見人齊了,便捏住黑老三的肩膀,叫他帶路走出踏白古城。可夜已深了,古城內有許多陷空的地方,他們也受了傷,不方便繼續走了。搞不好,剛從酒池逃出來,又會陷回去。想了想,丁忘憂就在月色之下,在離塌陷區很遠的地方生了一堆火,然后叫大家先坐下來。
“歐陽公,你沒事吧?剛才……”李狂藥和丁細細一起放下王歐陽,擔心地問。
“我死不了。”王歐陽擺了擺手,便問,“張清玄,你為什么會來這里?我那天看你在癿藏鎮上,你留在積石縣這里做什么?別給我裝瘋賣傻。”
黑老三眼神迷離,不像是裝瘋,被幾個人擒住后,只一個勁地呢喃:“我要做多多的守護神,沒有守護神的話,那個人會醒過來……不對,他已經醒過來了!都怪你們,是你們惹出大亂子了!”
“守護神?那些怪人是你馴變的?”李狂藥驚訝道,原本他們都以為那是黃牧笛的杰作,誰會想到是這位博士干的。
“誰醒了?你是說酒池里的人?”丁忘憂認真地問,同時望了望四周,現在已經看不到先跑出來的人在哪里了。
“到底是什么人,你快說!”丁細細急道。
黑老三驚慌失措,斷斷續續地答:“我不能走……我要守在這里……我不能回家……我對不起我爸媽!可是我……”
“算了。”李狂藥看到黑老三抓狂地撓腦袋,于心不忍,現在逼問也沒用,何況黑老三神志不清,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一個生物學博士,怎么會學到這種馴變怪人的幻術,這個跨度實在太大了,天知道黑老三當年遇到了什么事。
丁細細懷疑地看了看黑老三,又看了看她老爹,終于忍不住地問:“你為什么那時能把那些蟲子趕跑?吹吹笛子就能辦到嗎?我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事,你是不是和大海石上的那個女人認識?你也學了這種害人的幻術嗎?”
王歐陽抬眼望向丁忘憂,苦笑一聲:“原來你還沒和你女兒講實話?我們五個人里,就只有你和萬長青去學了那套笛音幻術,多半是你們早就相信李狐的話了吧?”
“什么笛音幻術?”丁細細不懂地問。
丁忘憂知道瞞不住了,也不生氣,反而鎮定地對女兒解釋,這不過是一種古代留下的馴變笛音,也是幻術的一種,這在《鵝幻》里也有記載。實際上,這種音樂幻術被衍生得很廣,諸如酒館里放慢音樂,會使人不知不覺大量喝酒(快音樂會喝得少),這是最常見的一種現象,可知道的人卻少之又少。還有一些馴獸師會用音樂控制野獸的行為,不過是淺顯的幻術,與藍衣女子的笛曲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1983年時,五仙在大海石上找到了一份元朝笛譜,可惜有一部分被水氣浸化,看不清了。他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將那些笛譜讀懂,并練了一曲殘缺的幻術,可惜一直不得其要領。這么多年來,丁忘憂和萬長青雖然見識廣博,但兩個人都學不全,直到剛才丁忘憂才使出了多年來練成的幻術。
李狂藥一邊聽,一邊暗想,我在大海石上的藍女石雕發現了一份完整的笛譜,太奶奶在洞里也刻下了那些奇怪的笛譜,莫非這就是他們提到的神秘幻術?發現笛譜時,丁細細也在場,看樣子她還沒來得及把笛譜的事講給她老爹聽。萬長青當時在島上好像也能控制九虺,看來他和丁忘憂真的練到了一定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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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狂藥想了想,總覺得幻術是害人的東西,否則不會失傳,黑老三也不會抓了這么多人馴變成怪人。甘藏溝里的村民說踏白古城會吞人,搞不好就是黑老三做的怪,是他把人抓去了,而不是所有人都落進了陷空的地洞里。一想到這些,李狂藥就心寒,恨不得馬上毀掉懷里的笛譜。
這時候,丁忘憂把話講完了,夜幕里就有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來。丁忘憂很快注意到了,隨即大喝一聲,叫那兩個人滾出來。李狂藥以為是那群怪人,或者是埋在酒池下的人,他轉身一看卻見來者是江連海和萬長青。那兩個人肯定沒找到鬼門里,所以沒見到酒池,到現在才從地下逃上來,而且比李狂藥一伙人還要狼狽。
“哼!你也來了!”萬長青瞪了那些人一眼,不客氣地和江連海坐到火邊,然后問,“黑老三怎么被你們抓到了?他干了什么好事?”
丁忘憂不氣不惱,還將事情原委告之,似是客氣,實則陌生。李狂藥看得出來,丁忘憂并不喜歡萬長青這個人,不像對王歐陽那般隨意。萬長青聽說了黑老三的事,忙罵黑老三腦子有毛病,難怪他們在洞里被一群怪人追逐,逼得他們放火燒死了那群怪人。李狂藥聽到這句話,馬上想這個人果真毒辣,居然說得不痛不癢。王歐陽和他之前在地洞里見到鬼火,八成就是看到火燒身的怪人在奔逃,并不是真的鬼火。
大家交談了一會兒,便把目光集中在白墮天盉上,并叫丁細細打開來看一看。剛才事出緊急,他們誰都沒看見白墮天盉里的東西,而萬長青也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李狐把東西藏在這里,那天船是真的翻了。可如果船真的翻了,那些酒器為什么又出現在這里,萬長青根本解釋不通。王歐陽也沒打算逼問,反正事情都過去了,于是就沒有繼續揪著那問題不放。
火光隨著冷風跳動之際,丁細細又一次把白墮天盉打開了。這是用白銅煉造的酒盉,本身就抗腐蝕了,在酒池里待了多年,如今真的放入清水就能讓水有酒香,神奇得讓人驚嘆。寂靜中,丁細細把酒盉打開,取出了一卷帶著酒味的古畫,然后小心地把畫卷拉開,在紅色的火光中,一幅鯉魚躍龍門的古畫就跳入大家眼簾。王歐陽見到這幅躍龍門的畫,不禁地嘀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江恨天當初就是看到這幅畫才遇害的?鯉魚躍龍門的畫在哪里都有賣,有什么好稀奇的。接著,王歐陽又想起,他在石坑下養傷,萬長青曾對江連海說過,白墮天盉上有大秘密,于是就想現在逼問對方。
可是,丁忘憂卻打斷道:“不對!你們看,這幅畫的落款是……”
“怎么了?難道是落款是王母娘娘?”王歐陽笑了笑,可看到了落款時,他就變了腔調地說,“不會吧?怎么可能是她?”
“誰啊?”李狂藥好奇地問,江連海也同時問道。
“黃牧笛?就是那個苗女?”丁細細望向李狂藥,問道,“你和王老伯說的那個人嗎?”
丁忘憂看著古畫,想起之前因收養劉付狼,查過劉付天官,順及查到了黃牧笛的許多事跡,比其他人要懂得多。黃牧笛當時來到積石山縣,和賣茶葉的老人熟識了,便一起研究一種茶釀,既是茶又是酒。可古往今來,茶與酒都是相克的,因此失敗了,這才出現那么多葬酒棺。不過,后來黃牧笛還是成功制出了茶釀酒,可茶釀的方法通過賣茶老人流傳出去。黃牧笛一氣之下,便把怪人派去,吊死了賣茶老人。可見,那些怪人并不全是黑老三所為,也許黑老三曾見過黃牧笛,所以才學到了馴變怪人的幻術。
王歐陽最不喜歡琴棋書畫,因此懶得深想,只懶洋洋地問:“這幅畫有什么意思?會不會就是隨便畫畫?”
丁忘憂怕畫卷受損,便說:“細細,先把畫收好,我們以后再看。”
“等等!這畫又不是你的,憑什么叫你女兒收起來?”萬長青不樂意了。
“你要是愿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張掖那邊住幾天,一起研究這幅畫。現在酒盉和畫被誰拿去了,誰都不服氣的,老酒鬼,你說是不是?”丁忘憂慢慢地說。
王歐陽知道東西不能被萬長青搶去,何況他們現在也參不透畫里的意思,不如一起去丁老妖家里養傷。王歐陽的傷正是丁忘憂的“不警告”才落下的,他正打算去丁家住幾天,把美酒全部喝光,以此懲罰丁忘憂。大家說妥了,便不再爭執。至于黑老三,丁忘憂不肯放他走,并打算把黑老三帶去他家,幫忙讓黑老三的精神狀態好轉,這樣才容易弄清楚黑老三這么做的目的。
夜深了,大家累得難受,李狂藥就主動守夜,讓大家先睡幾個小時,到時候再換崗。王歐陽囑咐徒弟別一個人走遠,然后就真的睡著了,丁細細也一樣。不過,丁忘憂沒有睡,仍看著黑老三,就怕他跑了。萬長青一樣怕丁忘憂帶著東西跑掉,所以就和江連海一起假睡,可睡著睡著,他們兩個人就真的睡著了。
黎明時分,只剩下丁忘憂和李狂藥兩個人清醒著,他們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說話。李狂藥覺得尷尬了,尿意又急,只好借故暫避,拿起手電跑到遠處小便。可是,尿還沒出來,李狂藥就發覺一股酒氣從身后襲來,逼得他連忙轉身,想要擒住身后的人。不料,那個人閃避奇快,一下子退出幾米,站到了安全的位置上。
“你是誰?”李狂藥大聲一喝,并把手電照去,雖然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但卻不認識那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和王歐陽等人的年紀差不多,雙眉英挺,五官不錯,但左眼角有一道傷疤。隨即,李狂藥注意到那個男人一身酒泥,想來他就是被埋在酒池下面的人了。李狂藥震驚地看著這個男人,心說他是人是鬼,被埋了那么久居然還活著。
那個男人神秘地笑了笑,并說:“不用怕,你的太爺爺不是不肯教你嗎?我來教你,只要你聽我的,我一定能讓你鯉魚躍龍門,比你認識的那些人要厲害得多。”
李狂藥剛想罵那個男人腦子有毛病,卻見他拿出一本藍色菱面的冊子,還有一張金片。那張金片和李狂藥在大海石上找到的一樣,可他現在都沒弄明白,金片究竟有什么用。那個男人拿出這兩樣東西,丟到了李狂藥跟前,他就說:“上面寫得很清楚了,你看了就會明白了,不過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不用我說太多,你也知道吧?”
“我怎么知道?”李狂藥沒好氣地彎腰去撿那本冊子和金片,想要問這東西有什么用,又不是武林秘籍,看了能練成神功嗎?怎料,李狂藥剛把冊子撿起來,頭一抬就看不見那個男人了。漆黑的林子里,聽不到動靜了,李狂藥才忍住尿意,把冊子打開,想搞清楚那個男人為什么要把冊子給他。
可是,只打開了第一頁,李狂藥就恍然大悟,并忍不住地說:“原來那張金片是這么用的!”
本卷完
卷三《七鮫魔潭》預告:一場酒人的殺戮將在丁家老宅上演,連死五人,誰生誰死,誰是兇手,鯉魚躍龍門的畫有何隱喻?李狂藥遇到的高人是誰,為什么主動幫他,那本冊子會讓他躍龍門嗎?丁家老宅又有什么秘密,笛譜背后藏了什么陰謀?三個瀆山大玉海有什么用?一切盡在《醉龍池》之《七鮫魔潭》。
卷三《七鮫魔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