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李狂藥聽不出聲音從哪兒冒出來,因為洞內回聲很明顯。直到李狂藥將耳朵貼到石壁上,一處處傾聽以后,他才發現聲音是從刻有“西天寶洞”的那塊石頭里發出來的。那塊石頭貼著石壁,有一人半高,比砧板厚一點。李狂藥心疑地走過去,用手電照了照,低頭一看,竟見到地上有石頭曾被推拉的痕跡。
“王……歐陽公!”李狂藥急忙轉頭,朝火堆那邊喊,“這邊有古怪!”
王歐陽本不想再理抓墻聲,任閻王來了,他也要先把青猺烤熟了??尚峦降艽舐暯泻?,王歐陽不能坐視不管,于是就串起烤了一半的青猺走過去問怎么了。李狂藥望著那塊大石頭,猜想后面可能也有一條裂口洞,而那就是西天寶洞的入口處。說罷,李狂藥繞到石頭側面,鉚足氣力,頂力一推,那塊碩大的石頭就慢慢地從石壁邊上脫開了。
隨著“喀喀”的響聲,一個橢圓的洞口就出現在石壁上,這就是李狂藥和王歐陽找了半天沒找到的西天寶洞入口。在棺材洞這邊,有一個穿著丁細細衣服的女人死在棺材里,這事讓李狂藥一直想不通。既然那女人見過丁細細了,為什么不一起走,反而獨自留下來。現在看到了石頭后掩藏的洞口,李狂藥終于想明白了,那個女人是等丁細細等人進去了,重新把石頭推回原位,不讓其他人發現入口,并留在這里等丁細細他們。不料,棺材洞里有一窩兇猛的青猺,女人招架不住,只好躲入棺材里,結果就死在里面了。
當石頭被推開后,一群青猺又沖了出來,剛才抓墻聲就是它們搞出來的。棺材洞里的肉香飄散,青猺無法從棺材下面的窟窿眼出來,只能跑到石頭后去抓狂?,F在石頭被移開了,它們就蜂擁地沖出來,想要再撲到人身上。王歐陽見狀,隨即把手上的烤肉扔到遠處,將青猺引到一旁。
“看來今晚是別想睡了,我們先進去吧!”王歐陽笑說,“等出去了,我們再睡他個天昏地暗?!?
李狂藥點頭答應,撿起火邊的東西,馬上就跟著王歐陽進洞。洞中的石壁很光滑,明顯有人雕琢過,不似另外幾條裂口洞那般粗糙。走進來時,李狂藥就感覺到一股清涼氣流,吹得人精神抖擻,身上的臭汗都快變香了。不過,李狂藥不敢松懈,因為找到西天寶洞的入口就花費如此大的功夫,天知道進去后會遇到什么變故。
洞中的隧道不知有多長,李狂藥一手握刀,一手握著手電,連大氣都不敢喘。王歐陽也不再大聲說笑,進來后東張西望,就怕著了苗女的道。穿越隧道時,偶爾看見撲來的青猺,王歐陽隨腳一踢,它們就被撩得老遠。那群青猺從隧道過來,說明棺材下面的窟窿與此地相連,說不定還有活了上千年的青猺躲在暗處,等著吃人呢。
走了約摸半分鐘,李狂藥就見到手電光線里出現了一團黑影,模糊之中竟有點像青猺的模樣。李狂藥望而卻步,以為真的見到妖怪了,可走近后才發現那是一處地下城池。宋蕃交戰時,吐蕃人在地下發現藏身洞道,也可以利用洞道建一座城池,用來藏身或囤積軍糧都是絕佳之地。
等李狂藥和王歐陽走近,看到了那座城池的模樣,無不聲聲驚嘆。說起來,那算不上城池,只是用石頭和黃土混合堆砌的堡壘,在寬闊的地下空間里像一只匍匐在地上的青猺。堡壘里有十多個閣間,分為上下兩層,似乎下一秒會有一個吐蕃古人從漆黑的閣間里走出來。
李狂藥走出深長的隧道,嘖嘖道:“這是古人留下的嗎?”
“說不準,也許是那苗女搞的東西?!蓖鯕W陽一邊講,一邊張望四處有沒有別的路。
“我好像聞到酒味?王……”李狂藥一時改不了口,總喜歡學丁細細叫“王老伯”。頓了頓,李狂藥才繼續道:“歐陽公,這些閣間里會不會有酒?”
“鼻子挺靈嘛!但愿沒被那群小畜生糟蹋了。”王歐陽把金葫蘆系在腰間,便徑直地朝堡壘走去。
李狂藥跟去時,見到一條鱗片雪白的蛇游出來,嚇了一跳,差點動刀砍死它。王歐陽一手攔住,忙叫新徒弟別犯太多殺戒,這條白蛇并不想咬人,由它去吧。再說了,白蛇只是一個騷娘兒們,有什么好怕的。白蛇受到驚嚇,不敢動彈,等李狂藥把刀移開,它馬上就竄入黑暗里,一下子不見了。
等他們走進閣間里,用手電一照,果真看見十個大酒壇擺在角落里。盡管那些壇子封得密實,但仍封不住撲鼻的酒香。酒壇和閣間里長滿了青黑色的濕苔,就像許多毛毛蟲趴在上面。王歐陽一陣興嘆,感言這和當年發現天寶洞的情況一樣呀,這些簡直就是中國酒壇兵馬俑!
天寶洞在與貴州接壤的四川古藺縣里,當年貴州的一個釀酒師傅發現了那處洞穴,隨之用來藏窖??赡菚r接連發生戰事,天寶洞就被滿山的植被掩蓋了,直到60年代才被人發現。當時,天寶洞里的陳釀老酒壇和洞壁上積滿了厚厚的酒苔,酒壇靜靜地佇立在那里,猶如出土的兵馬俑,于是有了“中國酒壇兵馬俑”的稱謂。
王歐陽坦言,這堡壘里的酒壇更勝天寶洞,閣間里的酒苔厚如手掌,說明酒壇放在這里已經很多年了。黃牧笛雖然是個女人,但釀酒并不輸給男人,這一點王歐陽并不否認。不過,王歐陽總覺得這些酒不會輕易被他們找到,否則丁忘憂早就扛起壇子跑了,外面守著的女人也不用慘死。
閣間里的酒壇沒有裂掉,可受酒氣也熏生的酒苔一按下去,就會滲出一層層青色的酒液。李狂藥踩了一腳,聞著那股香味,腦子里忽然想起遇到的白蛇。蛇類需要躲在陰涼的地方,在這里遇到白蛇不奇怪,可青猺喜歡吃老鼠和蛇類,白蛇怎么敢到這里游蕩,除非……
李狂藥見王歐陽想用手去抹那些酒壇,于是就喊:“等一下,別開酒壇!有毒!”
“傻小子,我有那么笨嗎,我是想看酒壇后面的那件衣服?!蓖鯕W陽邊笑,邊從酒壇后面拾起一件長了酒苔的衣服,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那件衣服是一套黑色中山裝的上衣,胸口有一個名牌,上名印有“張清玄”三個字。王歐陽回憶,當年去東海時,黑老三就穿了這套衣服。事隔多年,王歐陽本不能判定這件臟兮兮的衣服屬于誰,但那塊名牌上的姓名正是黑老三的。如此說來,黑老三那個失蹤的博士肯定來過這里,不曉得他來這里后發生過什么事,又為什么到這里來。
“這酒有毒,會不會喝了就瘋掉了?”李狂藥問,因為他實在不能理解,一個大有前途的博士會愿意做流浪漢。
“你怎么知道有毒?”王歐陽故意考道。
“你不是說苗女最會用表象迷惑人嗎?現在這些酒看起來很珍貴,我們又好不容易來到這里,也許黃牧笛擺了毒酒放在這里,讓迫切想嘗酒的人都被毒死在這里?!崩羁袼幹v道,“那條白蛇沒被青猺吃掉,肯定身上有很厲害的毒液,說不定是長期吞食有毒的酒苔才變得那么毒。酒苔都這么毒了,酒就更不用說了。”
“你只猜對了一半?!蓖鯕W陽耐心道,“酒有毒是沒錯,像我這種老鼻子,靠近后一聞就聞出來了。不過呢,那條白蛇敢在這里徘徊,不是因為身上有毒,而是這堡壘被苗女作了手腳,她養的青猺不會靠近的。要不然,那群小畜生等她死后破壞了酒壇,她拿什么去迷惑后人?我們剛吃了酒丹,這些酒冒出的毒氣傷不了我們,放心好了?!?
“原來是這樣。”李狂藥佩服道,“還是歐陽公想得深。那既然有毒,我們就出去吧,再去找別的路子?!?
“等一下?!蓖鯕W陽說完就伸手去摸黑老三的衣服口袋,一眨眼就摸出了一個信封。信封被酒氣侵蝕,字跡已經模糊了,還生出了許多霉斑。信封沒封口,王歐陽打開一瞧,里面有一張折疊的紙。那張紙也被濕氣浸潤,字跡已經看不清了,只能勉強地辨認出一句話“你的這個發現會害死所有釀酒師傅,甚至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