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洲見狀淡淡忘了他一眼,也伸出手跟他交握,不過并未開口說什么。
好吧,這下氣氛更尷尬了。
我一邊氣惱霍南澤總是做些讓人尷尬的事,一邊卻又在心底暗自慶幸,此刻能有他幫著出面,讓我不必太過強自歡笑。
林語微此刻倒終于說話了,她轉頭對行洲笑笑道:“我爸爸已經到樓下了,我們下去接他吧。”
行洲點了下頭,而后看向我跟霍南澤,亦或是只看著我,微啞著聲音說道:“先走一步。”
等他們并肩離開之后,我看著那一對相配的背影漸漸遠去,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說高興吧自然不可能,而要說難受,好像也沒那么難受。
霍南澤這時在旁邊輕哼了一聲:“果然還是對你前夫念念不忘的。不過你舊情未了,人家可早就另覓新歡了。”
我無語地轉頭看向他,心想著前段時間他還是個帶著英倫腔的普通話半吊子呢,現在怎么說成語說的這么溜啦。
難道真的是人聰明學什么都快?
切,就算是這樣,他也不必拿學來的寶貴知識來寒磣和打趣我吧。
我又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視線,不再管他向前走去。
今天霍南澤帶我來這里,顯然不僅僅只是為了吃一頓飯。
他快步走到我的身邊,而后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
我再懶得去掙脫,直接淡淡看向他道:“又要干嘛?”
霍南澤挑了挑俊眉:“你現在對我好像很不耐煩。”
呵呵,哪是不耐煩,分明是煩透了。
不過我卻是扯出一抹笑意道:“怎么會,霍先生有話盡管說,有事盡管吩咐。”
霍南澤對我的話顯然嗤之以鼻,但之后還是說道:“現在跟霍先生我去泡溫泉。”
握……草!
泡溫泉!
……
穿著會所提供的專門的衣服下到冒著熱氣的池子里時,我的內心是拒絕的。
因為在離我幾米遠的地方,霍南澤正躺在長椅上悠閑地喝著咖啡。
都這么晚了,喝咖啡難道都不會失眠嗎?
不過我可懶得去提醒他,他愛睡得著睡不著,跟我可沒什么關系。
而且我一想到剛才他“威脅”我的情景,還是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地痛恨。
為了讓我下到水里,他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但真正浸到水里,感受著從四肢百骸傳來的麻意和暢快時,我卻又不覺得那么郁悶了。
看來我真的對霍南澤漸漸免疫起來,無論他做什么過分的事,在我看來最終也可以成為“可以理解”、“理所當然”。
過了大概十多分鐘的樣子,我在熱氣的蒸騰下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突然感覺到周圍的水面波動了一下。
驚醒著睜開眼睛之后,我發現霍南澤正蹲在池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撫了撫胸口,真的有些被嚇到,反應過來之后才語氣不善地說道:“你干嘛啊?”
霍南澤嘴角勾了勾,一張俊臉在明黃燈光的映襯下顯得線條極為柔和,就好像他的周身也帶著幾分溫和的暖意。
“怕你睡著了沉到水底。”他有些微啞著聲音說,眉目間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我聞言則稍稍怔住,接著移開目光,不去看他,心里也不知道為什么突覺一陣心虛。
愣了會兒之后,我猛地站起身,而后走到池邊爬了上去。
“不泡了?”霍南澤也跟著站起身,有些意外地問道。
我明明知道他現在沒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些不太友善:“我本來就不喜歡泡溫泉!”之后就裹緊身上的衣服走進了更衣室。
換好衣服之后,我在更衣室里邊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現在出去。
這回我也知道自己是有些無理取鬧了,或許人家霍南澤真的是好意,起碼沒做什么讓我太反感的事,更何況帶我來的還是這樣的地方。
只是我好像有些被“思維定式”和“本能反應”控制住了,不管他說什么做什么,我的第一反應都是排斥,都是厭惡。
唉,我一直不喜歡人用雙色眼睛看待這個世界,但目前為止看來,我偏偏變成了自己討厭的那一種人。
待了約有十多分鐘后,我終究還是鼓足勇氣走了出去。大不了待會兒給霍南澤道個歉,他看上去也不是個真小氣的,應該會原諒我的吧。
……我也不需要他的原諒,就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而已。
只是這個歉我最終還是沒有道成,因為我正面迎上的人不是霍南澤,而是一個根本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
可世事變幻莫測難以預料,不可能發生的事,到頭來真真切切地就發生在我的身上。
行洲站在離我幾米遠的地方,穿著正統的黑西裝白襯衫,頎身而立,跟我不久前見到的他一樣,帥氣又英挺。
這一次我的反應還是很快的,笑了笑之后,我走到他的面前,聲音如常,就像是朋友遇見一般寒暄道:“你怎么在這,不是下樓去了嗎?”
方才林語微說他父親來了,行洲應該就是去見他的。
行洲沒回答我的話,而是伸出寬大的手,在我的頭發上輕揉了一下。
“怎么又不吹頭發?”他開口問,聲音有些喑啞。
剛才我心煩意亂的確實沒仔細擦頭發,此刻還滴滴答答的往肩膀上滴水。
我有些后知后覺地也撫上頭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忘記了。”
行洲很快也收回手,神情倒看不出什么波動,也讓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緒。
他總是這樣,只要是別人能看到的,往往都只是他愿意表現出來的,那些掩藏在他眼中諱莫如深地秘密,沒人會知曉。
這樣靜默著站了一會兒之后,還是我再開口道:“那個……我還有事,要不我就先走了。”
行洲依舊淡淡望著我,很快也說道:“真的跟霍南澤在一起了?”
他的話讓我猛然想起久前,我跟霍南澤的那些“曖.昧”照片爆出來的時候,他也是如此這般,沒有震驚,沒有暴怒,只是平靜地問我,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跟霍南澤在一起了。
后來我給了肯定的答案,也由此為契機真正提出了離婚。
沒想到到了此時此刻,我竟然還會從他口中聽到相似的問題。
那他到底又想聽到怎樣的答案呢?
之前我說的那些,他是不相信,還是僅僅只想再確認一遍。
我心里有些猶疑不決,甚至還有些局促地垂下視線,以往可以理直氣壯說出來的話,現在竟變得有些難以啟齒。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有些啞著聲音道:“就是……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我算是耍了個心眼,沒給肯定的答復,也沒給否認的答案。
行洲聞言突然向前走了兩步,幾乎讓我貼在他的胸前。
接著他仍然低沉著嗓音道:“這一回,別再騙我,說實話。”
我聽完徹底怔住,好久還反應不過來。
他讓我說實話……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我之前說的那些都是假的嗎?
知道了我跟霍南澤其實并沒有在一起,那不過是我為了離開他的借口嗎?
我此時的模樣可能有點傻,因為我抬起頭望向行洲的時候,能從他墨黑的瞳眸里看到若有若無的自己。
呆呆的,愣愣的。
“行洲……”我一時之間覺得喉嚨有些干澀,想解釋些什么,卻又發現什么都說不出來。
行洲向來不是那種會為難別人的人,所以見到我的窘境,他并未再繼續咄咄逼人下去,而是忽而握住了我的小臂。
我下意識的一縮。
然后我就聽到他似是低笑了一聲:“怎么,現在只能讓霍南澤抱著,別人都不能碰了?”
他的這些話說的很輕很淡,但我就是從中聽到了幾分嘲意。
我很想果決地搖搖頭,告訴他,不是的,我從來都不喜歡別人的觸碰,更遑論是霍南澤。但我跟他相識相戀結婚的那段時光,我真是恨不得整日窩在他的懷里,被他身上熟悉又好聞的氣息包圍,那便是我最安心最有安全感的時刻。
只不過到了現在,我哪還能說那些呢?
我方才會退縮,不過是因為那種熟悉又危險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怕自己會動搖,所以才會選擇先逃一步,免得讓他看笑話。
“行洲,你抓痛我了。”良久,我才低低說了這樣一句。
行洲向來極有風度修養,若是別人說了這樣的話,他必定會松手,但這回他沒有,他還是一直緊緊握著,力道也不曾松懈。
“跟我來。”他說。
我卻是呆立著沒動:“不了,還有人在等我。”
他也是,也有人在等他。
行洲聞言深沉如水的眼眸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我甚至覺得他幾乎都要看進我的心里,或者要把我的心挖出來仔細瞧瞧。
我強自面對著他的注視,心里如擂鼓一般無法停歇片刻。
許久,就在我以為他要說些什么的時候,他突然松開了握著我胳膊的手,接而向后退了一步。
方才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深沉凌厲,恍惚間似乎只是我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