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聃?你是神州貴族?”祁震看著眼前奇異的年輕人說道。
當(dāng)今之世,人的稱謂由姓氏名字組成,然而不管是洪荒當(dāng)中的罪民、還是文明原野中的人民,大多只有簡單一字之名,縱然放眼天下重名者不計其數(shù),但大多數(shù)人終其一生都不會離開出生的城鎮(zhèn)。而像元始、靈寶這樣的名字,則更多是特殊名號。
然而當(dāng)?shù)匚宦『瘛⒊蔀檎乒芤环娜宋飼r,為了區(qū)別彼此以及展現(xiàn)地位的不同,部分家族開始有了姓氏。李姓在神州部分地方也是位高權(quán)重的家族,可見這名叫做李聃的年輕人出身來歷不凡。
李聃點頭道:“算是吧,但原本李家的封地已經(jīng)被義軍所占,我曾在國都擔(dān)任藏吏,如今朱雀王朝名存實亡,我也無心效忠,所以離開神州、游歷世間。”
祁震一陣默然,自從赤鸞失蹤之后,朱雀王朝徹底陷入內(nèi)亂之中,而且比較起十多年前的義軍起兵,如今亂勢更加復(fù)雜,義軍之間內(nèi)部已經(jīng)分裂成幾個勢力,彼此征伐,原本的四方軍令也劃地為王,朱雀王朝只剩下國都附近的實際范圍。
如今的朱雀王朝之主丹冕,從歲數(shù)來說可能跟元始、靈寶二人差不多,但他面臨的困境卻是無比沉重,朱雀王朝此時已經(jīng)名存實亡,祁震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的朱雀王會有什么樣的想法。
祁震說道:“游歷到這片洪荒大山之中,你也是不簡單。”
之所以這么說,那是因為在這片大山之中,縱然妖獸出沒的痕跡已經(jīng)不明顯,但尋常野獸還是不少,對于大多數(shù)神州普通人而言,此地還是太過兇險。從此看來,李聃此人應(yīng)該也有異術(shù)力量在身,但祁震卻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能完全看透此人。
李聃說道:“我在家鄉(xiāng)時也曾接觸過異術(shù),但沒有深修。”
祁震臉色微訝道:“這么說來,李家中人當(dāng)初可是有私自修習(xí)異術(shù)了?”
“嗯,或許吧。”李聃神情平淡。
祁震抬眼看著李聃身后的大樹,問道:“你是察覺到這棵大樹有什么奇異之處了嗎?”
李聃回首,撫摸著大樹說道:“確實,這棵大樹看似茂盛蓬勃,但生機萌發(fā)之態(tài),卻像是嬰兒初生那般,看似弱小,但實則強盛。”
“是嗎?我就看著這棵樹光長得這么大了。”元始不禁調(diào)笑道。
祁震面露苦笑,但是看見靈寶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好奇,問道:“靈寶,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靈寶謹慎詢問道:“師尊,這幾年游歷而來,我有些感悟,但過去一直覺得有所缺陷、無法臻至大成,但今日聽這位李聃道友一說,似乎又通曉了許多。”
李聃聽見靈寶對自己的稱呼,笑道:“道友一稱,奧妙非常,不知幾位是哪里的異術(shù)高人?”
祁震說道:“我就是出身這片洪荒大山之中,至于他們兩個,一個叫元始、另一個是靈寶,他們是當(dāng)今世上的仙道修士。”
一邊說著,祁震也在地面上寫出仙道二字。
李聃看著仙道二字,一陣入神,問道:“靈寶道友為何因我之言而有所得呢?不知可否共享?”
向來沉默寡言的靈寶面對李聃,倒是變得開朗起來,說道:“方才聽見李聃道友所言——看似弱小、但實則強盛,與我過去一路所見所聞,所謂有缺,實則已然大成。”
“大成若缺,好高深的見地。”李聃不住點頭道。
“那不知道靈寶你又悟出了什么?”祁震問道。
靈寶對祁震說道:“我新近悟出一法,想在這棵大樹上試一下。”
“那便去試試。”祁震沒有多加阻礙,也沒有多問靈寶想做什么。
只見靈寶一點頭,縱身一躍,竟然端坐在樹梢之間,雙腿盤起,一身氣息與整棵大樹融匯一同,頓時大樹上下碧光青氣迸散,仿佛要沖天而起一般。
這樣的情景,就是當(dāng)初建木云松解離原身、抵御天火災(zāi)劫時候的情形,靈寶雖然只展現(xiàn)了不足萬一的狀態(tài),但其意境已達。
“靈寶這個家伙,什么時候悟出的虛空定力?”最先說話的是元始,他們二人都是祁震所教導(dǎo),自然也明白虛空定力是何等事物。
元始比靈寶要更早成為祁震的弟子,但是如今虛空定力的成就,卻是靈寶更早達到,還帶著幾分孩童心思的元始,顯露出些許嫉妒。
碧光青氣維持了許久,到后來,大樹之外形成了一層虛幻的光影,似乎將整棵大樹籠罩起來,局限在另一個空間。
祁震明白,此時此刻的大樹,在肉眼中似乎還存在,但已經(jīng)是在另一個空間之中,若是徑直靠近,就會發(fā)現(xiàn)尋常的前進方式,會在碧光青氣之中無論前進多遠,都無法接近大樹。
這樣延展拓張空間的手段,祁震自己悟出了幾分,但是沒怎么施展過,也沒有傳授給兩名弟子,這完全是靈寶自己參悟得出。
更加難得的是,靈寶是將大樹微妙地作為那個空間的核心,如果靈寶日后再進,說不定可以拓張出一個龐大的空間。
而在一旁的李聃似乎也看明白了這點,低聲喃喃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祁震看了李聃一眼,心中訝異不止,如果能讓他與元始、靈寶一同,或許三人彼此互助,將會是未來仙道之中的佳話。
碧光青氣維持了小半天,三人就在外面一直看著靈寶施展,直到日影西斜,靈寶才緩緩收斂碧光青氣,從樹上跳下來。
“讓師尊久等了。”靈寶說道。
祁震看著有恢復(fù)原樣的大樹,贊許道:“能收能放,看來你的虛空定力已經(jīng)完善,我當(dāng)初還擔(dān)心你拓張了那片空間之后,會困足其中無法脫出,萬一你無計可施、粉碎了自己創(chuàng)造的空間,那可就麻煩了。”
靈寶低頭微笑,不敢說話。
李聃則在一旁不禁微笑贊嘆道:“今日方知世間之大,甕囿之用、在于其虛空內(nèi)藏,不知虛空定力是否此解?”
祁震師徒看著李聃,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鮮事物一般,祁震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你這么說……也未嘗不可,倒是讓我感覺到十分新奇,或許是各人所修不一,我也無法定論唯一。”
靈寶這個時候說道:“師尊,剛才我在大樹上,還感覺到這棵大樹另一部分的存在。”
祁震問道:“哦?還有這事?”
李聃也不禁詢問道:“我也想問,看來你們是知道這棵大樹的來歷了?”
祁震點頭道:“十年前的天火降臨之劫,你可知曉?”
李聃恍然大悟道:“這就是那棵沖天護世的碧光巨樹?這是……他的原身?”
“恐怕不能這么說。”祁震搖頭道:“那顆巨樹的原身叫做建木云松,乃是洪荒中最早脫離蒙昧的存在,在其解離原身護世之前,恐怕已經(jīng)駐留世間四五千年之久了。至于眼前留下的,只能算是其原身解離之后,剩下的一絲生機在世間的遺留,已經(jīng)不能說是真正的建木云松了……靈寶,你知道另一部分的生機去往何方了嗎?”
靈寶琢磨道:“至少在西方的遙遠處……不過那部分的生機似乎不如這棵大樹,當(dāng)年天火災(zāi)劫讓建木云松抵擋下來還不止,恐怕還有一部分化作無形的狀態(tài),依附于那部分生機當(dāng)中,兩者交纏難分……就像是一根永遠燒著的木頭一樣。”
“靈寶,我交給你一件未來之事。”祁震說道:“建木云松的另一部分,你想辦法使其恢復(fù)原初之身,最起碼也要保證其生機不滅,至于天火之劫,能解則解。”
“我明白了。”靈寶點頭,指著身后的大樹道:“那這一棵呢?”
祁震笑道:“我明白你有心要借此樹來印證自己所修,你自己處理吧……李聃道友,你怎么想?”
李聃說道:“我也希望能借此樹參悟仙道,若三位道友不嫌我麻煩,我也想留在此地。”
靈寶主動說道:“當(dāng)然可以!”
“你們倒是聊得開心,反正就跟我沒關(guān)系就是了!”元始在一旁有些不開心地說道。
祁震問道:“你見此大樹,心中無所感悟,也不能怪其他人作何想法。你并非如靈寶一般,心緒浮動、難停一地,世間飄渺之跡,或許才是你應(yīng)求。”
“師尊你什么意思?”元始在祁震面前還是不敢太調(diào)皮的。
祁震說道:“我是想……或許我的存在還是讓你們感覺到拘束,元始,如果你想的話,可以自己游歷世間、去做你想做的事。”
“真的嗎?”元始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興奮和奇葩。
祁震點頭道:“當(dāng)然,不過我們先在這座山中打造一番,日后眾人相聚,也好有一個固定的所在。”
元始立刻伸手指著遠方聳立云間的高峰,說道:“就那里好了!”
高峰巍峨壯觀,處于洪荒大山深處。就是因為太高太險,以前祁震身處的罪民村寨,也沒有人愿意去到那種地方。
這座山峰的頂端甚至常年在浮云之上,難現(xiàn)真容。更奇特的是,整座洪荒大山的其他山峰,似乎都拱衛(wèi)著這座高峰,顯然就是洪荒大山的核心之地。
祁震帶著兩名弟子和李聃,一同攀爬到高峰之上,沒有路的地方,干脆就破石成階,眾人合力,竟然打造出一條近萬石階,直達高峰頂端。
高峰之巔,是一處天然的平臺,祁震說道:“此處接天連地、混然萬物事理,可稱之為混元。”
元始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這里就叫做混元臺好了,站得高望得遠,這才說得上是仙道!”
靈寶觀望四方,若有所思說道:“若是在此平臺上空拓張空間,似乎別有其妙。”
而李聃則是回首俯瞰云海蒼茫,深思說道:“由此俯瞰,可見蒼生,若是我仙道有成,也希望能讓世間蒼生一見此景風(fēng)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