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抽出的武斗真氣,就好似從蠶繭之中扯出的細細絲線,然后被祁震隨意抓成一團,向外扔開,仿佛凝結成實體的恐怖真氣,在林間松軟的土地上,被炸出一陣土浪。
丹華真人尚且處于震驚之中,就聽見祁震說道:“丹華道友,接下來做什么?”
“呃……先讓我看看。”丹華真人從震驚之中恢復過來,然后搭脈切腕,小心翼翼地檢查玉恒體內經脈,然后說道:“還好,從危急關頭渡過了?!?
祁震體內運轉如飛的真氣也漸漸緩慢下來,周身如汪洋巨澤一般的湛藍氣息也逐漸消退,雙眼也恢復了尋常的烏黑,周圍空氣之中的潮濕水汽好似也隨風流散了一樣。
這樣收放自如的強大修為,丹華真人不敢多言,可是內心無數念頭電閃而過,甚至不敢看向祁震,而是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受傷的玉恒身上。
“玉恒道友心肺重脈已經有百露潤脈膏的藥力護住,幸虧救治及時,受傷還不算太重,后面的痊愈就需要玉恒道友自己了?!?
丹華真人說罷,玉恒身上的神氣波動就起了一些變化,隨即睜開雙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再緩緩吐出。
“我昏迷了多久?”玉恒一睜眼就問道。
祁震說道:“玉恒師兄請放心,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玉恒看了祁震一眼,眼中帶著一絲莫名的責怪與怒意,說道:“看來以我的能力,是沒法繼續擔任監管之責了?!?
說罷,褪去左臂衣袖,對著手腕之上的白玉手鐲,說道:“執戒部成員玉恒,因行動中受傷,請求卸任監管外門弟子祁震工作?!?
玉恒的語氣較之過去多了幾分怒意與急促,之前那種波瀾不驚的嚴肅已經逐漸消失了。
祁震臉上露出一絲歉意,說道:“玉恒師兄,你不必如此,我保證,絕對不會有第二次了,還請你消消氣?!?
仙道修士并不是真正將七情六欲完全消除,只不過因為修煉的不同,會將各人的情緒漸漸隱于平靜之下,只不過像玉恒這樣,心思剛正而難有動搖之人,竟然也會被祁震氣得消極怠工,這可真的是讓祁震嚇了一跳。
“我并非生氣,能力不足而已?!庇窈銢]有看向祁震,要說他對祁震的行為沒有絲毫感覺,那也是出于性格,但是更多是對自己沒有盡職的憤怒,因為一時期望能夠修煉上見聞更多,竟是忘卻掌門命令,放任祁震的這番行為。
只過一會兒,玉恒手腕之上的白玉手鐲閃爍著柔和的光芒,玉恒低頭看了一下,然后說道:“掌門已經同意了?!?
說罷,玉恒靠著背后的大樹艱苦站起身來,雖然說體內的異種真氣被祁震抽絲剝繭一樣取走,可是體內傷勢帶來的痛楚卻依舊。
玉恒整理一下衣服,拍拍塵土,不發一言,然后離開林間,順著山道離開。
祁震看著玉恒的背影,嘆氣道:“丹華道友,看來我有些明白你們神農谷的那些師長前輩了?!?
“怎么說?”丹華真人問道。
“我并不像仙道之中浸淫多年高人修士,懂得清靜修心,反倒是習慣放縱心性、好勝拼斗,玄天宗能容我實屬不易,又何必去打擾神農谷的清靜呢?”祁震明白,自己的心性并不適合真正的避世清修。
“或許吧,但說不定事情也不是你想象中那樣?!钡とA真人試圖解釋道,但是他連自己都無法說服了,自從看見祁震能夠將水土兩屬的真氣運用得這么神妙,他就多少能夠猜出祁震在玄天宗的地位和重要性是如何的了,神農谷不將祁震收入門下,并非是單純為了宗門的清靜,而是從一開始,祁震就不可能被玄天宗以外的宗門收下。
祁震微微嘆氣,然后與丹華真人兩人離開林間。
在回到青石平臺之后,祁震兩人再次遇見神農谷長老棲梧桐,得知他們將要與玄天宗的掌門流光真人會面,像天元論會這種大事,前后往往也是各大宗門之間交流的重要場所,丹華真人此次便是要將天南之地有魔道中人的消息告知玄天宗。
祁震與丹華真人和棲梧桐分別告別,然后又獨自一人留在了青石平臺上,寂寥無事。
就在祁震無聊之際,一人從身后悄然而至,輕輕拍了一下祁震的肩膀。
祁震的武斗真氣十分敏銳,卻并非是與常人一般能夠懂得思考,若無祁震意識的主導,就好似脫韁的野馬,來人一拍祁震肩膀,卻是引起武斗真氣猛然反撲,只見祁震肩膀一道氣勁炸起,就聽得一聲嬌柔的喊疼聲。
“哎呀!”
“誰?!”祁震突然轉過身來,才發覺自己剛才竟然完全喪失了精神的集中,讓人隨意靠近自己的身后,若是對方有意謀害自己,現在的祁震恐怕就已經是一條死尸了。
然而當祁震轉過身后,就看見一襲紅衣,正是蘭居洞府的任紅衣。
任紅衣捂著自己的左手,不住地吹氣,眼角之上也含著幾滴淚水,欲墜未墜。
“原來是你?!逼钫鹂匆娙渭t衣的動作,有一些愧疚。
任紅衣瞪了祁震一眼,嘟囔道:“我不就是偷襲了你一次嘛,至于這樣嗎?”
祁震臉色尷尬,但是想起之前玉恒的情況,趕緊擔憂起來,一把將任紅衣的左手握住,然后拉進仔細打量,然后問道:
“你的手沒受傷吧?疼不疼?經脈之中有沒有感覺到異種真氣?”
祁震連問幾個問題,然而任紅衣被祁震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整個人怔立在原地絲毫不動,只有泛得滿臉的紅暈,似乎要比這一身紅衣來得更加鮮艷。
“你、你干什么?!”任紅衣一把將自己的左手抽出祁震的掌間,背在身后,聲音也異常的嬌羞。
祁震擔憂道:“你別管我,你先仔細感覺一下自己體內可一切如常?千萬不要漏過一絲細節!”
任紅衣看著祁震那緊張的神情,不知道為何心底突然一軟,說道:“那好吧……”
說罷,任紅衣閉起雙目,內視體內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然后說道:“沒什么事情???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祁震上下打量任紅衣許久,的確沒有發現她的神氣波動有任何異常,才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任紅衣雙手抱胸,有些不悅地說道:“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不過是一道小小氣勁,真以為這就能夠傷得了我了?”
祁震立刻否認道:“不不不!是我搞錯了,任紅衣師姐修為高深,自然不可能就這樣受傷?!?
祁震自己細細回想了一番,剛才那道自發的氣勁,完全是無意之中,而且任紅衣來意不帶殺機,所以武斗真氣的反應相當弱小,完全不至于會傷到任紅衣,最多就是讓觸碰的手掌有些痛楚。
“哼!真當自己是什么玄天宗的新秀了?你可要知道,仙道修煉不是為了名聲派頭,更何況你現在在玄天宗的名聲可一點都不好。”任紅衣看了看祁震,雖然剛才那副擔憂自己的相貌讓自己內心頗為感動,但是隨后又立刻變回那張啥都不懂的發呆模樣,真是塊木頭!
祁震艱苦地聳起肩膀,然后好似放松一樣卸下力氣,說道:“沒辦法,我原本也不想的,就是有些時候控制不了自己,希望不是修煉上出了什么差錯?!?
“控制不了自己?什么意思?我看你的模樣不像是走火入魔的啊?!比渭t衣聽祁震這么說,像是內心確實有什么心事。
祁震說道:“的確不是走火入魔,但是行事決斷之時,偶爾會讓心思信馬由韁,而且事前事后無法察覺,總以為是理所當然,而且無意中傷到他人,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祁震對玉恒一事很是內疚,其實當初環境,玉恒以定江針封住自身氣脈,實際上是將防御完全交給定江針的法力,缺不料祁震的憤斬一式將定江針的防御化去些許,就好像雞蛋被鑿穿了外殼,內里全是軟弱的蛋黃蛋清,自然受不了半分武斗真氣的霸道。
定江針的設計,完全沒有預想到會遭遇像祁震這樣的人,所以玉恒的受傷完全是意料之外,然而祁震不知內情,只好將所有責任都歸于自己身上。
然而當任紅衣聽聞之后,卻是對祁震說道:“傷到別人就傷到唄,事后道歉不就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任紅衣雙手叉腰,她覺得自己所說的就是道理,祁震臉上苦笑,從任龍亭那里了解到,任紅衣是典型的大小姐的性格,做事毫無顧忌,加之天資聰穎、修為高深,有這樣的想法確實不奇怪。
“并不是任何人都像白鱗巨蟒一樣生機強悍、難以傷及?!逼钫鹬荒苓@樣跟任紅衣解釋道。
“她叫小白!”任紅衣補充道。
“好好好,小白!就叫它小白?!逼钫鹬缓庙槒娜渭t衣,“不過它個頭這么大,為什么你叫它小白?”
任紅衣哼了一聲,好像是在嘲笑祁震的愚蠢,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妖獸生機雖然強悍,歲月長久之后,智慧也會慢慢增長,但是這個過程要比人緩慢許多,更何況妖獸族群又不似人類一般有教化之流,小白雖然在玄天山脈可以暢行無阻,可是卻沒有哪一頭妖獸有資格做她的師長,所以別看她長得這么大,腦袋里的性格卻是跟三四歲小孩一樣天真……不過那當然是對于人而言?!?
祁震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過去他在天南之地,長輩告訴他關于妖獸的一切,無不是可憎可恨,是天南之地所有人類的敵人,只不過如今拜入玄天宗門下,眼界知識逐漸開闊,方才明白,妖獸在這片浩大土地之上,是扮演著何等重要的角色,若完全將世上所有妖獸消滅殆盡,那么這片土地的生機也會逐漸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