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辛苦……”祁霏霏臉色登時燥紅起來,身子緊張地微顫,害羞地向后退去。
如今距離祁震從祁風手中奪得家主之位,已經十年有多,祁霏霏也已經是二十七八歲的女子,這般年齡,在天南之地早已嫁作人婦。但偏生是因為祁霏霏特殊的身份,至今仍然孤身一人。
祁震并不知道,在這十年間,通過祁家試圖與祁霏霏結成姻親關系的人,由少變多、又由多變少。
在祁霏霏尚未繼任天南聯(lián)盟盟主之時,祁霏霏就已經將祁家上下打理得十分妥善,和張家的合作也讓這名奇女子名聲漸長,試圖攀附者自然絡繹不絕。
然而當祁霏霏正式成為天南盟主之后,懷抱著過往心思的人則越來越少,不是誰都有這樣的膽量敢將天南盟主娶回家。
女子的身份并沒有給祁霏霏帶來太多的麻煩和不便,天南聯(lián)盟從來就不是靠好勇斗勝來發(fā)展,若論才思敏捷,天南世俗百家當中,祁霏霏本就是上乘人選,早早被祁震認可,將天南聯(lián)盟打理得井井有條。
“家主這次回來,是有什么事情嗎?”祁霏霏心思玲瓏透徹,當然知道以祁震如今身份,沒有必要是不會回來祁家的。
“我本尊并非在此,如今只是一具化身前來。”祁震看著祁霏霏疑惑的神色,笑道:“我在中州尚有事務,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剛好瞅準些許空檔,想來找言師兄探討一些事情……或許對如今紅石城這器械產殖大興也有助益。”
“既然如此,我就帶家主前往。”雖然祁震早已將家主之位讓給了祁霏霏,祁霏霏這些年的表現(xiàn)也使其家主之位當仁不讓,只是面對祁震,祁霏霏還是自覺十年前的光景重現(xiàn)。
離開書房,祁霏霏三言兩語將周圍等待處理事務的人打發(fā)走,步伐急促地前往紅石城一處幽靜宅院。
跟祁家宅院花草盆栽、假山魚池不同,此處宅院竟是處處廢置地器械部件,而甚至連圍墻都是以鐵柱為芯,鋪上了大量的灰石干漿,就算是世俗武道高手來到,也沒法輕易打破。
祁震甚至能夠感覺到,宅院的地底,布滿了復雜交錯的管道,有的是金鐵打造,有的則是粗陶瓷燒制,還有一些用不明的材料打造而成。管道內中,要么是熱水流淌,或者是有冷水注入,還有一些堵滿了細長的銅絲線,都是些祁震不明白的構造。
宅院隔絕內外聲息,可內中并不算安靜,時不時從內中傳來鏗鏘撞擊的聲音。周圍沒有仆從或者下人,若是有不了解內情的人走進來,還以為是金鐵死物成精動彈,估計得要嚇個半死。
走到內中,曲折一番,祁震就看見在一幢巨大器械面前不住搗騰的言機樞,背對著自己,嘴里似乎罵罵咧咧,對面前的器械頗為不滿。
“言老師。”祁霏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畢竟如今紅石城內外的成就、天南之地得以享受器械大用,多半是出自眼前老人之手,而祁霏霏也知道這名老人是玄天宗掌門的大弟子,自然敬重愈加。
“等會兒、等會兒……”言機樞拿著手里的一根結構特殊的鐵棒,掰掰扭扭,似乎要將一塊鎖扣擰開一般。
祁震安靜走上去,輕輕施展最為樸素的御物之法,那塊鎖扭自然就松開了。
言機樞微微嚇到,趕緊轉過身來,說道:“你是什么人?別以為憑著自己有點法力就可以隨便在此地亂用!”
祁震先是一陣愕然,然后道歉道:“言師兄……是我不該。”
旁邊的祁霏霏噗哧一笑,言機樞這才反應過來,脾氣稍斂,定睛觀瞧,說道:“哦,原來是祁震師弟,好久不見了……剛才是我的老毛病了,你不要在意。”
祁震臉上微笑,心中卻是覺得玄妙,如今面對面觀瞧,哪怕言機樞的相貌和太上本尊并不相似,但入眼剎那還是感覺言機樞深邃眼神的后面,就是太上在冷眼觀照世間一切變化。
“言師兄,此番冒昧到來,有一件事要拜托您。”祁震也不敢有所失禮,恭敬說道。
言機樞問道:“我聽說你之前不是閉關了么?這么快又出來了?”
祁震暗贊流光真人的布置,遠在天南之地不理仙道變遷的言機樞也知道自己“閉關”了。
“言師兄可曾了解如今中州風波局勢?”祁震問道。
言機樞找到一張椅子坐下,說道:“聽說是光明道和萬寶閣打起來了?兩個未經歲月磨練便匆然崛起的宗門,最忌諱的就是這樣爭強斗勝,我不關心,更沒有必要關心,我?guī)熥鸬男宰樱烙嬙缇拖牒脤Σ吡恕瓕α耍钫饚煹艹錾剑瑤熥鹚隙ㄓ謱⒛闶箚酒饋砹税桑俊?
言機樞話語之中,對流光真人似乎算不得十分崇敬,也難怪流光真人會教出這樣的徒弟。但說不定是流光真人當初看出言機樞是太上輪轉化身的身份,刻意將其收下,說不定也是一種印證修為的手段。
“兩家矛盾如今倒是其次,我現(xiàn)在前來天南之地的只是一具化身,不日就要回歸中州本尊形神。”祁震言明自己如今情況,繼續(xù)說道:“而現(xiàn)在光明道組建的光明圣衛(wèi),正準備對抗天魔的一次行動,這次行動我也有參與。光明道似乎為了給我一個下馬威,甚至搬出一艘可以飛天而行的舟楫,號稱飛武神舟。其舟長達百丈,舟上武備充足,而且僅需一名先天境界修士便能操縱自如。”
聽完這番話,言機樞蹭地一下站起身來,兩眼精光大放地盯著祁震,隨后又伸手撫須,來回踱步,另外一手還不斷的掐算,低聲自言自語道:
“這……不可能啊,長達百丈,東海深處有一種元磁浮石,可那是受深海巨力壓迫方才成型,一旦離開原有環(huán)境則會極快腐朽,不對不對……斷不可能是駕馭流風,否則必須如鳥雙翅,借雙翅上下曲弧不一而成分走之風,祁震師弟,那飛武神舟外形如何?”
“如一柄厚脊短劍,并無雙翼。”祁震一邊說,神識中也傳去自己看見飛武神舟之后的景象。
言機樞閉目搖頭,眉頭緊皺,說道:“那便是飛云臺一般?可是光明道不可能造出那樣的東西啊……”
“言師兄,有一事我的確至今不明,玄天宗的飛云臺,到底是如何運作?”縱然祁震如今已有元神境界,但是不代表他對于仙道中所有法術的運轉模式都了解清楚。
言機樞說道:“師弟你是不知,師尊曾經告訴我,當年玄天宗為了在天魔掠世之下保住中州生民余脈,開辟百里異境,但那前提實際上是煉山為器!”
“煉山為器?”祁震問道:“那不成是將整片玄天山脈當作法器一樣煉制?”
言機樞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正是如此,否則玄天山脈怎么可能以完整的狀態(tài)形成另外一片異境?師弟你且想想,百里異境已經并非無中生有的洞天結界、也不是憑借法陣禁制阻隔內外的道場,是要怎樣的辦法將玄天山脈整個弄入異境之中。”
聽見言機樞這么說,祁震就明白了,當時的玄天宗并沒有祁震開辟大羅洞天一樣有逆神杖依仗,若是慢慢以煉神境高人的虛空定力創(chuàng)造洞天結界的空間,那么百里方圓的范圍、還要保證不破壞內在生息循環(huán),更何況還有天元峰道場這么復雜的情況,在天魔掠世的緊迫環(huán)境下,當時的玄天宗沒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
但玄天宗的先代祖師的確想出了一個辦法,既是創(chuàng)新,也十分冒險。
因為玄天山脈儼然一體,諸多山峰共朝天元峰,地脈靈氣天成陣圖,只要以大神通控制住天元峰那浩大無垠的地脈靈氣,匯流整片玄天山脈,以氣成陣、以陣成器。
將整片玄天山脈煉成如一件法器,那么虛空定力衍化異境,自然可以包覆整片玄天山脈,只是這個過程,肯定也要多位煉神境高人聯(lián)手。祁震推想,就是那個時候玄天宗開始收回在外的門人,霸仙老人獨力面對天魔,加之后來不滅災星偽裝偷襲,玄天宗那時的行為,在霸仙老人看來自然是玄天宗為了偷襲他而做的準備。
既然玄天山脈整體是一件法器,那么內中地脈靈氣匯轉流通,一如人身神氣運轉,飛云臺的構造在此基礎上就輕松得多。
也正是因為這樣,言機樞才會覺得,光明道的飛武神舟的特殊之處,絕非是類同飛云臺那樣的模式。
言機樞心思縝密,凡事在他腦中似乎都會被拆成一個個零碎的部件、加以揣摩分析,他先后列了幾種可能的方法,但是都被自己否定了下來。
祁震不得不感嘆言機樞的見識廣袤,很多仙道當中的飛行御物之法,祁震連聽都沒聽過,甚至有很多已經是傳承斷絕之法。
“言師兄,其實我覺得你無需非要從仙道修士的角度去思考這些。”祁震說道。
“你此言何意?難不成……”言機樞說道一半,猛然醒悟過來,回身看著那巨大的器械,說道:“祁震,你該不會是想要我也打造一艘飛天之舟?”
“而且是世俗中人便能操縱驅動的。”祁震面容有幾分自得,說道:“我相信言師兄一定可以做到。”
言機樞又恢復了那來回踱步的思忖狀態(tài),沉默了許久之后才說道:“如果真是讓我來做,這飛天之舟肯定和光明道的飛武神舟大不相同。”
“這個自是無所謂。”祁震說道:“但是我有一點,言師兄研制的飛舟,若稍加改造,仙道修士也能將其當作攻伐利器御使,若未來與天魔大戰(zhàn)愈加劇烈,言師兄所造飛舟,將會從根本上改變這場劫數。”
言機樞緩慢地點了點頭,然后由看向祁霏霏。
祁霏霏雖然聽得半懂不懂,但也知道祁震此舉乃是有益天下萬民、浩土蒼生,趕緊說道:“言老師盡管安心研制飛舟即可,缺乏的人力物力盡管對我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