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蔓心一死,加快腳步。
“其實四弟欺負你的時候,我是準備幫你的……”豈料這廝在自己即將聽不見他說話的距離之外,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殺千刀的,偏偏還讓自己聽到了,頓時駐足,火冒三丈:“你現在說這些鬼話有什麼用?反正你當時就是袖手旁觀不管我了!”
“嘿!饅頭,原來你真的在爲這件事情生我氣?。俊绷詈k突然雙目放光,笑得狡黠魅惑。
白若蔓再怔,到底還是被他看穿了,可是……瞧他那得瑟的表情,那幸災樂禍的嘴臉,分明爲自己在乎他的反應而得意洋洋嘛,於是挑眉哼哼,否認道:“纔沒有!纔不是爲了這事兒!”
“你別自欺欺人了,其實我剛纔聽清你說的話了?!?
“令!狐!玨!”殺千刀的花狐貍,真想掄他一錘子,白若蔓一聲厲吼,儼如河東獅吼,太子府內行色匆匆的下人們,仿若被雷劈了一般,一個個的都是突然一驚一跳之後,急忙落荒而逃了,然逃走之前不忘用眼角餘光投來最後一瞥,以便充實明日飯後茶語的八卦緋聞,真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啊不古!
息怒息怒、淡定淡定,白若蔓在心底這般安撫著自己,臉上的肌肉已經僵硬定格在了怒髮衝冠的那一刻,好不容易纔放鬆下來,擠出一個無比猙獰的微笑:“呵呵……太子爺,讓您見笑了,您就當奴婢今晚什麼都沒說過,就當奴婢方纔放了一個臭氣熏天的屁吧……”
“饅頭,我看你現在還是不笑比較好看些?!绷詈k一句無比真誠的奉勸,不幸起到了火上澆油的反作用,白若蔓深吸一口氣,明瞳中差點控制不住洶涌火勢熊熊溢出,想要咆哮,理智告訴自己要忍住,想要揍人,理智告訴自己還是要忍住,最終徘徊原地良久,好歹是壓抑住了滿腔的義憤填膺,握握拳頭甩甩頭,轉身繼續往前走。
然某個不識好歹的今晚註定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竟還厚顏無恥地追過來不恥下問之:“饅頭,真的!你要相信我!當時四弟欲對你行非分之禮的時候,我真的打算不顧一切撲過來救你的!但一則當時鳳緊緊牽著我的手,我不好脫身,不然他會傷心;二則,我面前的矮幾上突然多出兩盤香噴噴的鳳脯肉來,我光顧著看那道菜的色香味是否俱全,而一時沒能顧上你,等我想要救你的時候,老狐貍已經先我一步cha手了……”
今晚夜色極好,良辰美景賞心悅目,但是爲什麼白若蔓總覺得天雷陣陣欲把自己劈個屍骨無存呢?
“太子爺,你可不可以,別再說了?”分明感覺自己咬牙切齒的說話聲音在顫抖,不知道這廝聽出來否。
“怎麼?我都解釋過了,是因爲我有莫大的苦衷,怎麼你還在生氣?”很明顯,這廝沒聽出來。
“奴婢不敢生氣,奴婢只是有些累了?!卑兹袈俾犠约郝曇舻臅r候,除了感覺有氣無力之外,還是有氣無力。
原來生氣生到一定程
度,真會傷了身子。
幸虧這個時候人已經走到了後苑,已經站在了柴房門口。
頓覺解脫,希望就在前方,於是回身,將緊貼在自己身後的令狐玨推開些許:“太子爺請回吧,奴婢要休息了?!?,然後快速轉身,快速開門,快速閃進去,又快速關門,快速撲到牀上,砸枕頭、掄被子、踢牀單、錘牀板,欺負一切可以欺負的東西,再不發泄,真要氣出內傷來了!
完全來不及反應而被關在門外的令狐玨顯然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聽到裡頭不斷傳來東西亂撞的悶響和壓抑憤怒的歇斯底里,唯有敲著破門焦急詢問:“饅頭……饅頭?饅頭你沒事吧?你快說句話我聽聽,是不是裡頭有強盜?饅頭……饅頭?我怎麼聽著聲音不對勁呀?饅頭你還活著嗎……”
“咚”一聲裂響,近在耳畔,把耳朵貼在房門上的令狐玨震了個心驚肉跳,隨即是裡頭傳出的咆哮:“你給我滾!”
令狐玨一愣,雲裡霧裡完全不知所措——這丫頭究竟是怎麼了?無緣無故生天大的氣、發天大的火,自己放下架子安慰了她老半天,她非但不領情,還愈發暴躁,簡直是無理取鬧!說到底,自己到底是堂堂太子爺,而她只是個丫鬟,自己已經給足面子了,還從未對一介丫鬟如此殷勤呢!念及此,令狐玨也感到委屈萬分,當即哼哼幾聲,轉身回去了。
聽到門外沒了動靜,白若蔓似乎鬆了口氣,又似乎更加難過了,心頭總有一塊石頭越壓越重,重得自己喘不過氣,敢情……真被氣成內傷了?
起身,開門,門外夜色仍舊極好,卻空無一人。
這廝竟然真的走了?!
然而是誰叫他滾蛋的?這不是自己希望的嗎?爲什麼還要發怒?關門、踢門、踹門,於是門壞了,何必呢?
縮在柴房角落裡的沫小婉,這才於黑暗中透出腦袋來,顫顫悠悠問了句:“蔓蔓……你怎麼了?”
睡至半夜被她驚醒,看著她拆了一屋子本就寒磣的傢俱還踢爛了門,沫小婉果斷被嚇壞了。
白若蔓這才驚覺這屋子不是自己的私有財產,還有沫小婉的一份,自己毀了這窩,叫她以後怎麼辦?不免有些訕訕,壓下憤怒,尷尬地笑了笑,表示由衷的歉意:“小婉,我……呵呵,不好意思,明天我找人來修。”
誰料沫小婉嘴一扁,竟快要哭了:“蔓蔓……你還是不笑比較好看……”
晴天霹靂!白若蔓忽覺天旋地轉、頭暈目眩,看來自己快要氣昏過去了。
然而遷怒沫小婉,卻實在有些歹毒,不得不自行療傷,窩角落裡畫圈圈詛咒令狐玨去了。
卻不想才詛咒到他祖宗十七代,這廝貌似感應到了一般,竟突如神兵天降出現在了門口,衝著昏暗的屋子裡頭探腦袋巴巴張望:“饅頭……饅頭你在嗎?”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白若蔓心下一顫,卻不搭理,繼續
縮在角落裡向他祖上十八代進攻。
而沫小婉恰時現身,將被打落地上的蠟燭拾起重新點燃,然後無比虔誠地對著令狐玨指指角落,示意他要找的人就在那邊,接著無比識相地退出了屋子,留給他二人足夠的自由空間。
令狐玨果斷接受好意,屁顛屁顛地奔到角落,果見白若蔓縮成一個饅頭的形狀,在角落裡碎碎念著“令狐”云云,不免自戀起來,沾沾自喜地笑道:“饅頭,我就知道你在想我!快起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白若蔓頓覺冷汗涔涔,心下是難以言表的無奈和絕望:耳朵好使一點的都聽得出來自己是在罵人,這廝的狐貍耳朵被狗吃了嗎?
當即準備回頭怒斥,卻忽然嗅到一股臭氣熏天的香味!
這世上,香到臭、臭到香的,除了臭豆腐,想必沒有第二物了吧?
於是,白若蔓定睛一看,果然,令狐玨手裡捧著的、熱騰騰的、香酥誘人的、不正是自己最愛的臭豆腐嘛!
當即腦袋一熱、兩眼一溼、嘴巴一咧、爪子一撲,忒沒原則、忒沒骨氣地將那小碗搶了過去:“你剛買的?”
“是啊,可熱乎著呢!”
“是剛纔那家?”
“不是,那家攤主不識好歹得罪了你,攤子早已被我派人砸了!這份豆腐,是我特地騎著小烏龜快馬加鞭趕了趟城南買來的,包括那賣臭豆腐的,也已經被我一道捎帶回來了,往後就讓他在府裡廚房幹活,專門做臭豆腐給你吃好不好?”
白若蔓一愣:無賴的人通常都很多話,但大部分的時候都在爲自己的無恥行徑尋找開脫理由,以至於大部分的話也是廢話,一如這隻花狐貍;然而他今朝卻是怎麼了?方纔說的這一通話,何以讓自己莫名感動:恍如塵封在寒冬的堅冰被和煦的春日消融,暖流淌入心田,莫名化開一汪春水向東流。
令狐玨就這樣看著白若蔓呆滯的眼神和憨傻的表情,忽然忍俊不禁:“饅頭你是不是被我感動到了?”
如夢初醒,白若蔓赫然從風花雪月中回過神來,瞳仁聚焦,挾一抹嗔怒瞪視令狐玨,出語冷冽而不善:“纔沒有!你想多了!”,話雖這麼說,腦袋卻一歪,興致盎然地啃起臭豆腐來。
令狐玨知道她氣是消了許多,心中頓時洋洋得意起來:原來饅頭也是個吃貨,只要給她東西吃,她就會乖乖的……這樣說起來,饅頭也是非常好養的嘛!往後只要她生氣,給臭豆腐就對了,饅頭夾臭豆腐,絕配!
於是開心得笑出了聲:“嘿嘿嘿嘿嘿……”
白若蔓正吃豆腐吃得津津有味,突然聽到耳畔有不和諧的笑聲,立馬擡頭射來好奇眸光,含了抹恨意:“笑什麼?我一天沒吃東西了很餓呢!”
“很餓你就多吃點,不夠的話,我再叫廚房去做?!?
“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白若蔓瞇著眼睛看他,目露質疑,“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