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銀荷叫醒樹爾,為睡眼惺忪的她換上新衣。藏青色的斜襟褂子下是青底白荷撒邊裙,手腕上戴上世宗所賜的絞絲金線紅玉串珠,長發盤作七葉蓮狀,插上表示品級的東珠雙環玉鳳,臉上用珍珠貝母粉極薄的打上一層,再用炭筆畫了眉形,唇上本要抹些用蜜油調的朱砂,被樹爾攔住了。她可不想把這種有毒的東西抹到嘴上!這要是不小心吃進去了點,不死也會落病。因此,嘴唇上沒作任何修飾,淡雅自然的唇色讓人覺得健康而青春,清晰的眉形顯得干凈利落。
“公主,昨天那死丫頭來請安了。”銀荷對那個侍寢沒有一點好感。
“哦,是嗎?帶她進來吧。”銀荷應了聲,領進來一個嬌小的少女。說少女是說年紀,不過整個人已經發育得很好了,身材勻稱妖嬈,上前嬌嬌俏俏的行了個禮。
“抬起頭。”樹爾忍著笑。
雖然稱不上傾國傾城,倒也可以說是花容月貌。細眉桃花眼,俏鼻櫻桃口,一幅媚態天成。十幾歲的丫頭卻有著誘人不良的性感。很有興趣的多看了一會,樹兒才慢條斯理的開口:“你跟在太子身邊也挺久了吧,聽說服侍得很是不錯,卻一直沒給你個名份。這樣吧,我做主了,從今天起,你就是太子的尚寢女官了。”
那少女一臉驚異,卻沒忘了謝恩。
“公主怎么還賞了她品級?!”那少女退下后,銀荷問道。
“怎么,不好嗎?有她纏著金太子,我才好樂得清閑啊。”樹爾覺得自己實在太聰明了。
“那公主打算就這么一直下去?”銀荷提高了音量。
“我也不知道啊!”想到也許這一生就這么無聊的過去,不免難以接受,“可是要我去做一個在宮中爭寵的笨蛋,把一生押寶在這么個男人身上,我更不愿意!啊——!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是啊,要是能回去就好了??????”銀荷也感嘆,只不過二人的回去并不同罷了。
“今天便該去拜見各妃嬪,給皇上請安。”銀荷掰著手指頭算。偏過頭,“而且要和太子一道。”
“神啊,救救我吧!”樹爾無奈的嘆了口氣。
“娘娘,殿下在正堂上候著了。”張勝求又尖又細的聲音傳進來。
“請公公回話,即刻便來。”樹爾做了個鬼臉,匆忙戴上朝珠,拉著銀荷往外走去。
“臣妾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萬福。”樹爾捏著嗓子道了福,卻一直沒聽見請起的聲音,奇怪地抬起頭向金步日那望去。
“怎么,公主忘了禮數嗎?”這一望正好對上金步日戲謔的表情,“不過我聽說菊朵公主本就是個不拘泥于禮節之人,倒是公主你的容貌身姿嘛,與相傳甚為不同哦。”金步日看著樹爾,一臉玩味。
看到他無意叫自己起身,樹爾干脆自己站直了身子,不去理會。
“公主可別動氣,要知道公主之名天下皆聞,不過一見之下發現與傳言不符,總是有些失望的。”這男人說話句句帶刺,讓人氣悶的很。
“太子也說是傳言。所謂‘傳言止于智者’,太子您明白的吧?”
“呵呵,想不到公主也頗口齒伶俐呀。”金步日笑了笑,“可以走了嗎?”
“自然是可以了。”
青太妃、閔貴妃、蕭妃、淑妃、壽昭儀、李婕妤、周充媛、劉充儀、靳貴人、胡才人、王答應。幸好低于昭儀的各位妃嬪處都不用去,不過光是前邊這幾位就夠讓人煩的了。免不了的又是一次次被人明的暗的表達了一番對傳言可信度的懷疑。
“呼——”終于結束了這一天的“行程”,樹爾長出一口氣,揉揉發酸的臉頰。
“怎么,公主這就累了?”走在前面的金步日回過頭,“這接下來還有的受呢,公主可別太容易就放棄呀。”
“是,謝太子教誨。”樹爾懶得與他爭辯,升起巨大白旗。
“咳咳——”金步日咳了兩聲,馬上有內侍上前探問。
覺得是多余的人,樹爾領著銀荷先回去了。
這兩天無所事事的樹爾都快悶瘋了,一大早就開始發呆。
“這樣下去不行!”樹爾一拍桌案,把站在旁邊放空的銀荷嚇了一跳。
“我決定了,要找點事情做!”樹爾把頭發用一根長簪束在腦后,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裙,開始考慮該做些什么。
“恩,有了!”樹爾在房里走了幾圈后,終于有了主意,“銀荷,府里可有空地?“
“有,有馬場和校場,就在中園后邊。不過,公主您要做什么呀?”銀荷好奇地問。
“嘿嘿,鍛煉身體加練字!”
“啊?什么呀?”
樹爾興高采烈地來到校場,命人把邊上陳列著的兵器移開,再取來筆墨紙硯和字帖放在武室前的臺階下。
待人退下后,樹爾瞇著眼笑道:“銀荷,開始吧!”
然后,樹爾就拉著銀荷開始繞著校場慢跑,一邊跑一邊踢踢腿、揮揮手,還一直唱個不停,甚至不管不顧的唱起英語歌,韓語歌,歡樂的曲調讓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跑步漸漸變成了漫舞,在校場里蹦蹦跳跳,歡唱大笑,憂愁煩悶飛呀飛呀,被掃帚揮去不見了。
午膳過后,樹爾就把紙鋪了滿滿一地,照著字帖開始練字,練字的時候當然也不忘哼歌。
因為不喜歡規規矩矩的東西,樹爾練的是草書,早年落下的功力在慢慢找回來。看著自己越來越有型有款的字,樹爾抑不住的笑,這以后又多個可以顯擺的了!
有了事做的樹爾發現時間過的飛快,一轉眼“嫁”給金步日已經有幾個月了。
每年五月,胤國各王公貴族都要參加狩獵,最先獵到金色鳴鴨的,國君會賞賜同座和頭盤胤地特產嘯云獸。嘯云獸是一種長耳四足獸,短毛矮身,性情溫和,肉質鮮美。對于這種動物,樹爾剛聽說時想到的就是一頭大耳朵豬。
長風獵獵,一身騎裝的金步日蜷在他金色布幔圍住的車駕上,粗細勻稱的眉毛下微瞇著一雙有著纖長睫毛的眼睛,不讓人見到他那總是深邃而充滿玩味的眼神,修挺的鼻尖下飽滿的嘴唇微抿,卻讓人覺得即將溢出一絲笑容來。車外的各家子弟都振衣催馬地四處追射,人呼馬嘶鴨鳴不絕于耳。
天氣這么好,還不出去轉轉!難怪身體不好!樹爾狠狠一瞟她的“相公“,心理嘀咕著。害她連想一個人看會書都不行。
“公主,啊不,是娘娘,前面有不少公子王爺的內眷,遣人來請娘娘同樂的。您是——”車外,銀荷的問訊聲傳來。
樹爾扭頭望向金步日,卻見金步日毫無反應。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透透氣。把書合上放在案上,提起長過腳踝的裙擺,躡手躡腳的下了榻,一手撩開車簾,又忍不住回頭望一眼金步日,確定他還沒反應才加快腳步,搭上銀荷的手,下了車駕。
銀荷在身后為樹爾理了理衣襟,扶扶頭釵,又遞過來一把團扇,扇面無畫,這是樹爾要求的,不喜歡那些美人扇——扇柄處被銀荷系上了扇墜,是一朵紗制蓮花,紅色的紗是花瓣,幾顆血色的雞心石花蕊。為這把素色的團扇添了一絲生氣。這是銀荷精心挑選的,用來襯樹爾今兒個穿的紅蓮浮繡湖錦袍。
皇家狩獵場在京城遠郊的烏山牧場,烏山不高,卻是綿延數百里,多生喬木,有各種飛禽走獸。每年的皇家春獵都會有獵場守備帶大隊人馬巡山,驅捕猛獸,以策萬全。而狩獵期間有眾多兵士圍住獵場,防止有山上兇獸沖入獵場。除此之外,胤地尚武,雖然國君也喜好文人,對文臣多有提拔,但一般公子王孫都有武藝傍身。
看著烏山如半身入云不見頭尾的藏龍,樹爾腦子里出現的是看盜墓小說時的種種:“嘿,這樣的地勢應該有古墓吧。”
在樹林邊上扎著營帳,正中那明黃的巨大王帳,自然是國君與隨行妃子的。旁邊有數十頂營帳,是眾家來人的。其中一頂也是明黃的略大一些的便是太子府的了。
空地中有不少或宮裝或華服的女子正圍著一人說著什么,樹爾好奇地走過去,有各命婦行禮。人一讓開,便看見那被“包圍”的人了。
“普云見過太子妃殿下。”眼前這個人個頭約與自己比肩,梳著松散的堆云髻,兩鬢邊飄著黑色緞帶,上面繡著黑色的云朵,同樣的黑色長衣下是黑色曳地裙。腳上的緞鞋也是黑色。
“這是普云大師。”旁邊有人告訴樹爾,樹爾卻充耳未聞,只是一直盯著普云的臉,那細長溫潤的眉,那看透世情的眼,那端直大氣的鼻,那豐滿紅潤的唇,與菊朵幾乎同出一轍,只是菊朵沒有沒有這人的冷冽,而多一分讓人心生近意的的親切隨和。而普云,眼角眉梢唇邊更多的是出塵脫俗的拒人于遠。
“大師多禮了。”好一會,樹爾才反應過來,她想她知道月口中的那個“她”是誰了,也明白了他對菊朵那份不真實卻充沛的感情。
眾人都忙著向樹爾行禮,樹爾卻只記住了普云和月的側妃盧氏,小字冰葉,八面玲瓏的南地女子,這讓樹爾想起在仁川時陪伴過她的香家姐妹。
普云想是不喜人多,一會就借由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