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桑珠的確遲遲未歸,她忘了今日大王會去瓊臺殿的事情,可是有人記得。鄭夫人早晨見桑珠前來,倒是沒有桑珠想象的那般,先以主子的名義將桑珠教訓一番,只是說了句,“我現在的身子在祭祀之時,我只能幫幫忙,卻不能出席祭天的大典,有些活兒我沒法幫襯著咱們房中的幾位娘娘了,就全靠你了,有什么不懂的問我,切不可給我們華辰殿丟人!”
鄭夫人的這番客氣將桑珠駭了一跳。
鄭夫人繼續說道,“太宰宮剛剛搬來的燭火和香要按照后宮、百官的數目分成若干的等份兒,然后用絲線包好,祭天大典之時大王要帶領百官和各位娘娘向天祈福,祈求來年風調雨順,感謝今年的谷物豐收。太宰宮的那些悉人會將香燭分給每個人,切莫弄錯了數目。”
“是!”桑珠應聲道。
“那就去后堂吧,倒也不急,這一二日做完便可,我有些困了,得先去小憩一會兒。”鄭夫人站起身打著哈欠,半掩著自己的嘴朝著她的寢宮走了過去。桑珠看著鄭夫人的背影就覺得有些狐疑,以她的個性絕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放過自己,所以看見放在后堂的那數不清的香燭雜亂無章的堆放著,也就不足為奇了。
想到這一二日便要整理完,桑珠打算今日先整理一半,卻不知這一半就要一直忙到今夜月上當空——子夜時分。姬宮湦很早就退朝了,在朝堂中留了幾位管理谷倉的大臣商議今日收成一事,如今夏至已過,很快便是秋收的時候了,列位諸侯要在農歷八月中旬前往周廷,與周王一道向上天祈福,這是一年一度中唯一的大典,因而宮中人人都在為此事忙碌著,雖然還有三月有余,但因為祭祀之事決不能出狀況,宮中人人都繃著一根弦。
他處理完政務,經過悉人的提醒才想起桑珠應該正在瓊臺殿中等待自己今日的臨幸,便步履匆匆朝著瓊臺殿走去,前一夜近乎瘋狂的索取讓姬宮湦十分好奇到底褒姒的底線在哪里,能夠容忍自己殿內的悉人在自己面前與自己的男人尋歡作樂,只怕不是一般女人做的出的。他一進門看見褒姒便想也不想的說道,“宣膳!”
“是,”褒姒應聲道,吩咐了廿七去膳房走一遭。
姬宮湦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才覺得有什么事情不對,看了看褒姒又看了看鄭伯友,這才想起今日前來所為何事,他竟當自己是回了家,放下了全部的精神。褒姒端起水壺給姬宮湦倒上了水,將早晨送來還未享用的小米涼糕遞到了姬宮湦的面前,“大王請用些吧,膳食怕是要耽擱些時候。”她的聲音溫柔入骨,像是在竭盡全力的邀寵,而絲毫看不出這是那日能夠拒絕姬宮湦寵幸的女人。
“放著吧,”姬宮湦看著褒姒說道,從她的手一寸一寸的看到了她的臉,幾乎要用眼神將她渾身上下的肌膚撫摸一個遍,越是這樣便越是飲鴆止渴,不但不能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欲望和沖動反而讓這股欲望變得噴薄而出了。
“桑珠呢?”姬宮湦問道。
“早晨去了東宮拜謁,此刻還未回來。”褒姒說道。
“這么久?”姬宮湦皺了皺眉頭,“能有什么可聊的!”
褒姒搖了搖頭,“大概是教桑珠些后宮嬪妃的規矩吧?”
“規矩?”姬宮湦冷笑了一聲,在瓊臺殿說什么規矩聽起來就像是個笑話,他極盡自己一切努力沒有將褒姒攬在自己的身側,她已經拒絕了他,說什么他也決計不肯再給她第二次拒絕的機會了。
“可要臣妾差遣廿七去請一下桑珠?”褒姒問道。
“罷了,”姬宮湦擺了擺手,“該放人的時候自然也就回來了!”
“是!”褒姒應聲道,不敢在眾人面前向姬宮湦請求讓自己退下,只得等著姬宮湦自己開口,他似乎已經洞穿了褒姒的目的,就偏偏不肯說這話,今晚若是桑珠不回來,姬宮湦總要有個人侍寢,屆時褒姒自然也無法推脫了,她得替自己一手推上去的妃子將大王伺候妥當了,他已經想著該怎么折磨這位冷冰冰的美嬌娘了。
想到這里,姬宮湦忽然笑了出來。
褒姒不解的看著姬宮湦,姬宮湦卻揮了揮手,“你去催催,寡人的午膳怎么還沒有來?不知道寡人處理完政務,現在正餓著嗎?”他大吼道,褒姒立刻點頭,轉身朝著臺階之下跑去。
姬宮湦又揮了揮手,叫來了身邊的悉人,“去找到桑珠,想辦法叫她今晚都沒辦法回來!”
“是,大王!”悉人心領神會,自然知道姬宮湦要做什么,便急匆匆的從瓊臺殿出去了,從申后的宮中又找到了鄭夫人的華辰殿,私下打聽才找到了后堂,看著正在數香燭個數的桑珠,這位悉人慢慢的將這后堂的門閂緊緊的插住了,然后躡手躡腳的離開了華辰殿,沒有讓任何人看見。
褒姒從廿七的手中端過了午膳的盤子,叫她可以退下了,她端上去遞給姬宮湦。
“娘娘,”廿七小聲的說道,“大王擺明了給你一個臺階下,你可不要這么執拗的最后叫大王下不來臺!”
“知道了,”褒姒說道,轉身朝著殿上走去,將餐盤放在了桌案之上,“臣妾服侍大王用膳?”
“坐吧,”姬宮湦冷冰冰的說道,冷峻的面容下掩藏的卻是一顆正在設計褒姒的心,他又看向了鄭伯友示意他可以奏樂了,請那些悉人們獻舞吧。
鄭伯友看著坐在大殿之上的褒姒,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趙叔帶曾經對他提起過這位外甥女,自小便受到褒珦的教育,格外的要強,后因褒珦入獄,自己不得不入宮獻身請求姬宮湦釋放自己的父親,這其中該藏了多少的委屈與不愿,如今被受冷落卻仍然要對姬宮湦的吩咐惟命是從,鄭伯友的曲調中充滿了同情之意,若是褒姒今生不曾入宮,他日是否有緣在趙叔帶宅邸與她一見?
若是如此,那這故事又當如何書寫?
鄭伯友的琴音亂了一個調子,褒姒的身體猛地一驚,就像是聽到了什么刺耳的噪音,眉頭緊緊的攢在了一起,她的衣服松散的披在自己身上,頭發也有些凌亂的散在身側,依偎在姬宮湦的身側,倒當真是一副不堪入目的畫面,鄭伯友的眼睛緊緊的盯在了自己的古琴之上。
“怎么了?”姬宮湦感到褒姒的一僵。
褒姒卻連看都不敢看鄭伯友,只是搖了搖頭,“天色不早了,不如差人去找找桑珠吧?”
“寡人要臨幸某位妃子,還得寡人親自去請?”姬宮湦說道,口中出了口氣,顯出了十二分的不滿。
“怕是被什么要緊的事情耽擱了,”褒姒解釋道。
“這后宮之中,有什么事情比寡人還要緊?”姬宮湦挑眉問道,褒姒嘆了口氣,“請大王放過桑珠吧,前天夜里之事……”
“放過她可以,”姬宮湦捏住了褒姒的下巴,“只是總要有個人代她受過,否則叫別人議論寡人連寵幸個妃子都要鎩羽而歸,我又如何在朝堂之上建立威信?”
“大王的意思是?”褒姒看著姬宮湦問道。
“你說呢?”姬宮湦饒有興趣的盯著褒姒,他的眼神從她雪白的脖頸掃視到她內里聳起的一片溫軟肌膚之上,他發現自己對于褒姒的渴望已經是別的女人無法替代的了,越是在別人身上不斷索取就越是深感自己的心在寂寞中不斷沉淪。
“請大王準許褒姒替桑珠侍寢,”褒姒朝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對姬宮湦說道,她已經給足了他面子,像是個正在爭寵的后宮女人,他冷笑一聲,“侍寢?也要看寡人有沒有這個興趣。”
褒姒垂著頭,面色通紅。
“寡人想看你跳舞,寡人不說停,你就決不能停。”姬宮湦看著褒姒說道。
“是!”褒姒領了命,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之上,神情肅穆的從殿上的臺階緩步而下,白色的長袍隨風搖擺宛若仙女一般的飄渺,她走到了鄭伯友的面前,“勞煩鄭司徒奏樂。”
“娘娘請。”鄭伯友說道。
褒姒站立在大殿中央,就像是過去每一次為姬宮湦的獻舞,能夠震撼整個宮殿里的人,她將一個女人的柔弱之美展現的淋漓盡致,將一個女人的弱勢一面充分暴露在面前這個男人的眼中,讓他激蕩的情緒幾乎摧毀了他那近乎可怕的意志。
對付一個女人,你要知道對方的弱點是什么?而對付一個男人,你則要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什么?人類對于異性,總是有一種發自內心的保護欲望,你將自己的脆弱展現在對方面前的越是充分,他就會越是難以自抑的企圖占有。
姬宮湦任由樂曲不停下來,褒姒便站在大殿之中起舞了兩個時辰,她腿已經徹底的酸軟了,幾乎要站立不住,錯了幾個舞步,卻仍舊咬緊了牙關不肯向姬宮湦討饒。姬宮湦揮了揮手,這個動作本是要司徒停止奏樂,讓在場的人櫛次撤離,但是鄭伯友不是祭公,自然無法領會其中奧義。
悉人看著鄭伯友仍舊繼續彈奏,跺了跺腳快步的朝著他走去,小聲的在鄭伯友的耳側說道,“大王叫你們撤了!”
“啊?”鄭伯友驚訝的看著悉人,手忽然停了下來,整個大殿之中的樂曲緊接著戛然而止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