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自己先走了,留下一幫人拆裝小八屋里的玩具。都是兒童玩具,組裝不難,庭芳懶得指導,只坐在旁邊發呆。要想討一個得寵的皇后的歡心,是極不容易的,競爭對手布滿整個朝廷,乃至全國都想拍老板娘的馬屁。圣上在位時間五十幾年,她便被討好了好幾十年。不想些這個年代沒見過的,根本不會讓人抬下眼皮。數學是一切科學的基礎,可也僅僅是基礎。如果她是學化學的,現在就能搞出很多能唬人的小玩意來,隨便弄個反復變顏色的液體,簡直又神奇又熱鬧。反之,數學再精妙,普通人也是看不懂的。弄套數學題給皇后,不是解悶,而是添堵,分分鐘刪號的節奏,比化學實驗還危險。
除了化學呢生物更慘!要玩生物還得先造出顯微鏡,那很明顯是光學物理的范疇,不知道重生回去讀個博士再穿來不來得及。這是一個很爽的年代,隨便搞幾本書就能一鳴驚人;但也是個很操蛋的年代,跟牛頓他老人家是同一時間維度,中國的科學不見蹤影,那邊微積分都要納入大學教材了。所以機械類的玩具統統不能討好皇后,再精妙能比的過自鳴鐘么?庭芳連自鳴鐘都暫時沒辦法山寨,別說做的比自鳴鐘更好了。其實有個東西不是不能唬人,就是有點兒……危險。
通常而言化學實驗最駭人,別說化學初期,就算是到了二十一世紀都常常能在網絡上看到誰誰被炸死了誰誰誰又被燒死了。不說遠的,庭芳小時候就被苯灼傷過,幸而沒飛濺到眼睛里,不然她一定要說穿越萬歲,畢竟殘疾跟健全沒辦法比。那還是初中化學實驗,可見其兇殘。但物理實驗并不是全然無害,最能驚艷世人的,往往也是最危險的,比如說電學。
在古代生活了九年,足以讓庭芳知道此刻有土豆有蘋果。換言之可以玩土豆發電,后世幼兒園小朋友都能玩,算是非常容易成功的實驗。問題在于并沒有配套措施,比如說既沒有專用做測試的液晶屏也沒有電燈泡,要測試有沒有電,只能用電燭棒,還得自己加工。古代管閃電也叫電燭,搞出人工閃電,趕上不那么昏庸的皇帝足以讓她被皇室供養了——絕佳的君權神授證明呀。但萬一皇帝夠昏庸呢?庭芳不是很敢保證。她當然希望皇帝開明,那就能打開科學的大門,或許平行世界的歷史可以重寫,中華民族犯不著經歷那百年屈辱,再不濟,非要百年屈辱,也得是八國聯軍被華夏吊打,而不是反過來。
玩具打包完畢,庭芳交接后,就看見陳恭與庭蕪兩個熊孩子都是雙目赤紅,要哭不哭的模樣,奇道:“你們倆怎么了?”
庭蕪的眼淚唰的下來了,憋著嘴哭道:“福王又來打劫了。”
庭芳:“……”
陳恭也哭:“我還沒玩夠呢!他就搶了!王爺了不起啊!”
庭芳恨恨的一巴掌拍在陳恭嘴上:“你沒給打夠是不是?老實點!”又對庭蕪道,“急什么?還有更好的呢。我正嫌木匠水平不好,已請老太太使人去接魏強叔了。他往日做的東西你們都玩過,心里有數。”
庭蕪破涕為笑:“真噠!”
庭芳翻個白眼:“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們?還有,你們倆給我消停點。第一,不能對殿下不敬;第二,家里新來了客人,不許爭搶,要讓著懂嗎?”
陳恭不服氣的道:“我也是客人。”
庭芳涼涼的道:“那你去睡客院,別住我家。”
庭蕪踩了陳恭一腳:“笨!說苗家是客人,就是把你當自己人。看你可憐,我大方點,把姐姐分你一點點。”
陳恭立刻高興起來:“對對,我才不是客人,要講待客之道!絕對不會干出用蟲子嚇苗姐姐的事!”
庭芳:“……”
陳恭又猴到庭芳跟前:“好姐姐,你一定要做個比福王殿下拿走的更大更好的!說好了哦!”
“好,好,”庭芳不由感嘆孩子比皇后好打發啊!想起皇后,又郁悶了,扒.開陳恭道,“我還有事,你們倆先玩。正好兒,康先生教棋了,都打譜去。改明兒我教你們算術,先用棋打個底子。不懂的或去問娘,或去問舅母。旁的人就別問了,哥哥姐姐們都忙功課,二嬸三嬸一個管家一個有客,別去討嫌,知道嗎?”
庭蕪還是有些怵陳氏,別別扭扭的答應了。庭芳生怕他們兩個又鬧幺蛾子,親自拎著兩位送到老太太正屋,大伙兒還在八卦,見她回來都問:“福王走了?”
庭芳道:“有事兒吩咐我做,還得請老太爺把把關。她們兩個眼錯不見就跑到東院去了,幸而不曾沖撞殿下。殿下把小八屋里的玩具拆走了,只怕未必組裝的上,沒準還來,還請老太太看好他們倆,再饒上一頓打可不好。”
話音未落,楊安琴臉色已經沉了:“又帶著妹妹淘氣!七丫頭多乖的孩子,全被你帶壞了!”
陳氏忙道:“七丫頭更淘氣,不怪恭哥兒。”
越氏笑道:“也是邪門,誰家都有那么一個!”
老太太也笑了:“那有什么,四丫頭你放心去做正事,我都看著呢。”說畢直接對杜媽媽道,“往后只要外頭報福王殿下進門,你就使人看好家里的孩子。一個盯一個,乳娘們都上點心。若是真有哥兒姐兒沖撞了貴人,只在乳娘和丫頭身上。”
一番話說的乳娘們個個都繃緊了神經。尤其是楊安琴的陪房,上回陳恭好懸沒了命,再來一次,九條命都不夠敗的。
庭芳把看管熊孩子的大任扔給了老太太,留下繼續震驚的苗秦氏與已經淡定的眾人,輕輕松松的去外書房找老太爺了。
行到外書房,老太爺正跟幕僚錢良功說話。錢良功亦是讀書人,考上舉人后再無進益,年紀大了索性死了那條心,七拐八繞的混到了閣老身邊,從實惠上來講比做官還瀟灑些。幕僚是很難招的,有能力的早進了官場,沒能力的做做文書工作還行,拿來做幕僚是坑全家全party。要從朝廷手里搶人,那是個技術活。要知道即便做幕僚,人家也更加愿意去跟皇室混,最受歡迎的當然就是太子啦,其次則是有希望篡位的各位主兒。所以,按照物以稀為貴的經濟學原理,三品官往上的幕僚年俸都是千兩為起步價。明朝被人吐槽的傻.逼政策里,其中一條就是二品官才一百多兩年俸。而一個二品官想要把辦公室運轉起來,至少得十個幕僚,加上行政開支,兩萬兩是基數,之后才算貪污腐敗。由于明清為中央集權的頂峰,地方財政七成都上繳國庫,地方不搞苛捐雜稅都不可能。故雍正才提出高薪養廉政策,確實十分有效。然而造化弄人,大航海時代大量的美洲白銀瘋狂涌.入,通貨膨.脹了十倍,養廉銀還是兩萬兩,苛捐雜稅再起,之后就是太平天國了。
一個惡劣的開頭,總是遺禍無窮的。后來者只要不是驚天偉岸之才,很難不依著慣性走。譬如宋朝打壓武官,導致后來一系列的失衡。明朝東林黨之威,根子確在宋仁宗。而清朝以及本朝因承襲明朝,中央集權之盛,也是前朝不敢想象的。正因為了解這些,庭芳才不覺得她爺爺貪污就是壞人,不貪你做個蛋蛋的官,秘書都請不起!同時也不覺得她問福王要鳳簪有什么不對,幕僚就是這個價,你愛要不要,絕大多數幕僚還不如她呢!
幕僚的性質與官僚不同,通常更活泛些。錢良功見著庭芳,先笑著打招呼:“四姑娘好。”
庭芳恭敬的行禮:“見過錢先生。”
錢良功避開不受,對老太爺拱拱手:“姑娘來了必有正事,學生就先告退了。”
老太爺十分信任錢良功,因此道:“你也留下來聽聽,方才福王來了,只怕有事。”
庭芳回道:“殿下心焦皇后的病情,想哄皇后一笑,托我想法子。故想與您商議商議。”
錢良功忙道:“此乃大事!”風傳皇后快不行了,那是太子的親娘,此時能賣個人情,夠讓太子記幾十年了。只要不蹦跶不作死,安安穩穩的躲過風雨是極容易的。
老太爺道:“你有想法了?”
庭芳點頭:“有兩個,一個電磁感應,不過是用銅線切割磁石,叫司南轉動。此法有趣兒卻不驚艷。”
錢良功想了半日也想不明白,笑道:“夠驚艷啦!姑娘還想怎么著?”
老太爺卻問:“你打哪兒知道的?”
庭芳答:“磁石家里有,我們都玩過,不過是同極相斥異極相吸。理解了這個,就能想法子做耍了,并不算什么。沒見過的人看著神奇,我只怕娘娘見識多廣,不稀罕了。”
老太爺點點頭:“還有呢?”
庭芳猶豫了一下,才道:“爺爺,我會造電燭,你信不信?”
老太爺整個人都被雷劈了,眼睛瞪的滾.圓:“電燭!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