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之后,我和梅莉走出學校大門,到了我們曾經小坐過的帶著文藝復興情調的“記憶工坊”咖啡館,周末午后的咖啡館里,散發著慵懶、閑散的氣息,屋子里漾著濃濃的咖啡香味,音箱中低聲流淌出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勃蘭登堡協奏曲》,晴朗的陽光透過窗子傾瀉到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為這里鍍上了一層晴朗陽光的色彩,這光線使得咖啡館里的空間彌漫著如同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國產電影里的氛圍。
由于是午飯剛剛結束的時間,所以咖啡館里除了我和梅莉,暫時還沒有其他的客人光顧,我們選了一處臨窗的座位,從這里可以看到在陽光下閃亮著的工商管理學院一角的鐘樓。
“與我一起喝奶茶吧!好嗎?雨!”梅莉問道。
“好??!”
“嗯!”梅莉回答道,然后對著女侍者點了點頭,女侍者微笑著轉身離去。
“今天下午三點鐘,在這里會有學校戲劇社團的同學來演出一幕實驗戲??!”
“是從顧客們寫的‘時光明信片’上的文字改編過來的吧?”我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手機上的時間,1點05分。
“是呀!還記得我們的‘時光明信片’嗎?雨!”
“嗯!記得!”我看著桌旁的郵筒回答道。
“雨,當我們的‘時光明信片’被朗誦或者被改編成戲劇之前,咖啡館會通知我們來觀看的,唉……可能我已經無法趕來這里親眼看到了,時間上不允許了?!泵防驇е锵У恼Z氣說道。
“那個時候,你一定是在為幸福的未來而努力呢!所以我們的‘時光明信片’是寄給這個春天的、寄給我們自己的,能夠看到我們心中晴朗的春天,比看到戲劇更重要!所以,別難過,好嗎?My Honey!”
“嗯!雨!My Hubby!呵呵!”梅莉好看的一笑之后,點頭說道,“反正以后你如果能看到的話,一定要講給我聽,好嗎?”
“嗯!講給你聽!”
“雨!”
“嗯?”
“為什么我會覺得,這一年的時光,還有現在的這一刻,都好像是在做夢一樣呢?讓我感覺不真實,盡管我的心里很清楚,過去的日子,還有現在,都是我們正在經歷著的,我看得到、聽得到、感觸得到,但是卻總是有那種感覺。很多次很多次,從第一次你來學??次?,到后來我們去‘羅馬假日’、去你的住處,還有我們去過的很多地方都是那樣的感覺,回想起來就像幻境一樣?!泵防蛘f道。
“而且,我總是夢見自己一個人在大連的海邊,夜晚,天很黑,沒有月亮和星星,只能聽到海潮聲,那個時候我就會很害怕很害怕,然后我就會期待著你能來,能找到我,可是我怎么也等不到你,然后我就會大聲的喊你的名字,也聽不到你的回答,后來我怕極了,就開始奔跑著到處找你,怎么也找不到,沒辦法,我就自己坐在礁石上,一動也不敢動,不停地大聲喊你的名字,可是我的聲音那么小,都被海潮聲給湮沒了,我想即便是我喊破了嗓子,你也不會聽得到的,我該怎么辦呢?然后就會哭,不停地哭,最后在自己的哭聲中醒來?!泵防蛘f道。
“梅莉!我真希望能夠走進你的夢里!那樣你就不會再害怕、不會再哭泣!”我說道,心中思忖,走進一個人的夢里究竟有多難?如果我可以做得到的話,那么讓我付出一生的時間去努力我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然后我伸過的手摸著她的臉頰,又抓著她的手放到了我的臉上,“我在這里!無論任何時候都會在這里!我哪里都不會去!記憶之所以會反復的出現在你的心里,正是因為那些曾經真實的經歷過的,都是以往未曾經歷的,所以,一定要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我的一切都時刻為你而做!我們的世界一定是晴朗的,就像現在的窗外一樣!”
“嗯!雨,我也真的希望你能走進我夢中的那片海灘,那樣我就什么都不用擔心、什么都不用害怕了!也許是我太害怕失去了吧!而且也害怕你會感到疲憊!”梅莉說道。
“與我們將要努力實現的幸福相比,疲憊根本算不了什么的!是你給了我奮斗的無限動力的!”我答道。
這時間里,我們點的奶茶被女侍者端了上來。梅莉在輕啜了一口之后放下杯子,左手托著下頜,然后把她的右臂伸了出來,展平了右手,以掌心對著我,放在了桌上,澄澈的雙眸注視著我的眼睛,表情中帶著嫻靜,于是我看著梅莉紋路清晰的掌紋,也伸出了我的右手。在我輕握著她的手的時候,梅莉淺淺地一笑。
“雨!太害怕失去,是不是不好?是不是我太缺乏信心呢?我知道自己總是這么想就好像不太好!”梅莉轉而問道。
“我理解你總是會這么想的原因,別那么想,多給自己信心,就是多給未來一份希望,而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你的信心源自于自己,也來自于我、寧陽,還有每一個愿意給予你幫助的人!”我答道。
我在心中思忖,在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之間,梅莉所言的那種情形一定是存在的,害怕失去是因為存在尚待解決的難題,否則便不會有此種擔憂。梅莉的思維方式,如同是已經陷在了一片無法走出去的迷茫森林里,梅莉時常會向我提出相同的問題,這既證明了梅莉的思考方式中,存在著因為太多的無法被自己理解的疑慮所導致的思維定式,就如同梅莉曾經說過的那樣,一個問題在此時被解答之后,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段里,又再一次成為了疑問,這個充滿了矛盾的思考過程就這樣被不斷地重復著。問題的棘手之處在于,梅莉自己可以清楚地意識到問題的存在,但是卻束手無策,至少眼下是這樣的。但是,梅莉沒有停留在原地,她在努力!
“嗯!雨!那么,我總是向你問起我曾經問過的問題,你會感到厭煩嗎?”梅莉轉過臉看了看窗外遠處的閃閃發亮的鐘樓尖頂,然后視線又回到了我的臉上。
“小女孩總是喜歡問起相同的問題,那就意味著還沒有想出答案來!那么——嗯哼!就讓我們一起來尋找答案吧!好嗎? My Honey!”說著,我抬起左手,用食指輕輕地刮了一下梅莉的鼻子,然后笑著注視著梅莉的臉。心中思忖,在梅莉即將為幸福去努力的時刻,我不想讓她有任何的不開心。
“呵呵!”梅莉笑著,然后很頑皮的矜了矜鼻子,那一刻,晴朗的陽光灑滿了我與梅莉的世界。
此時,從咖啡館外涌進了十幾位低年級的同學,都穿著帶有“拆除第四面墻”字樣的黑色T恤衫,咖啡館里一下子熱鬧了起來,想必他們就是學校戲劇社團的同學了。女侍者熱情地和他們打著招呼,然后一同聚集了在了一張靠近吧臺的桌子周圍,聊著即將開始的實驗戲劇的準備情況。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此時是下午兩點四十分。在他們聊天的過程中,咖啡館又陸續迎來了一些同學,分別坐在了不同的座位上,也許他們都是來此觀看實驗戲劇的。咖啡館內開始略顯擁擠,但是并不顯得喧鬧,大家似乎都在低聲的談論著關于實驗戲劇的一些話題。
“我還沒看過這里的實驗戲劇呢!雨!”梅莉說道。
“那我們就一起等著看吧!也許是很精彩的呢!”我答道。
“嗯!呵呵!我們一起!”
這時,大家的議論聲忽然低了下去,播放著《勃蘭登堡協奏曲》的音響也被關掉了。我和梅莉看到戲劇社團中的一位男同學,站在了吧臺一側的權作舞臺之用的、略高出地面的臺上,說道:“現在,先請我們的一位女同學暖場,她將朗誦但丁?阿利基埃里的《神曲》——天堂篇第十八首中的第1行到21行!大家歡迎!”言畢,咖啡館里響起了一陣掌聲。此時,戲劇社團的一位女同學,頭上戴著仿制的月桂樹枝頭冠,走上了舞臺,開始朗誦:
“這時,那幸福的明鏡則只是兀自在把他的話語默想,”
“而我也在把我的話語體味一番,”
“并用甘甜把辛酸沖淡;”
…… ……
“在凝視她的同時,我的情感曾擺脫其他一切欲念,”
“只要那從貝阿特麗切身上直接煥發出來的永恒之美,”
…… ……
“她用微笑之光征服了我,”
…… ……
“她朗誦得真好!詩句也是那么的美好!”梅莉說道。
“的確如此!”我答道,心中思忖,梅莉的微笑也已經把我牢牢俘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