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前的星期四下午,梅莉打來電話,告訴我說她現在在城里的姑媽家,準備今天晚上啟程回大連,已經買好了今晚的火車票,因為她的父母會在星期五從國外回到大連,這次是因公回國五天。她想回去見見他們,下次再見到他們的時間可能會相隔很久。
“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陪你過圣誕節了!如果回來的時間有變化的話,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沒關系的!你應該多陪陪他們的!”我說道,“今晚我來送你!“
“嗯!想見你!”
“我也是,晚上見吧!”
掛斷電話之后,我的心中還是不免升起一絲失落和惆悵,看來我得一個人度過這個圣誕節了,形單影只的度過這個原本我不在意的節日。前后思忖,這也并不是什么難以忍受的事情,對我而言,很多的其他節日,我也是這樣過來的,這一次也同樣可以習慣的。平平淡淡中去品味一下獨處的節日時間,并非就是什么壞事。直到今天,我也是這樣的理解法。
晚上,我照例為梅莉準備好了路上的應用之物,趕到長春站送她上車,另外我還把為她買的圣誕節禮物也帶上了。在送梅莉到車上的時候,我把禮物給了她,她再次哭了起來。
“別哭,好嗎?穿上暖暖的毛衣,回去和父母團聚,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對不對?”
“可是……”梅莉看著我說,此時,那澄澈的雙眸淚眼朦朧。
“沒關系的!我在長春等你回來!好嗎?”我一邊安慰著梅莉,一邊用面巾紙為她擦去眼淚。
“等我的電話,一定要等著我的電話!”
“嗯,我會時刻看著手機,等著你的消息,好不好?”
“嗯!雨!”梅莉點頭說道。
在我回到住處之后,梅莉在火車上給我打來了電話,這一次,電話里的她沒有哀怨的語氣,而是讓我感覺很溫暖的叮嚀。梅莉在電話里提醒我要按時吃飯,天氣這么冷注意不要感冒,她會想念我的等等!我則祝她和家人圣誕節快樂,告訴她,只有她開心,我才會開心,我期待著她早日返回長春。
圣誕節當天,下班時,我推掉了公司同事的聚餐邀請,一個人回到住處,簡單的吃了晚飯之后,找出了一張鋼琴協奏曲的CD放進了小型松下音響中,莫扎特的《A大調第二十三號鋼琴協奏曲》,節奏十分歡快,聽來讓人的心情舒暢了很多,似乎有春天的景色從音箱中流出,趕走了窗外的寒冷與節日的喧鬧;寫字桌上的臺燈和一側的落地燈讓這房間里充滿了溫馨的色調,我陷在沙發里打開了一聽啤酒開始喝了起來,感受著輕快的音樂,享受著燈光的溫暖。原來,這個圣誕節之夜一個人也可以過得蠻好,我一邊喝著啤酒一邊想。隨著協奏曲的繼續,整個房間里都仿佛充滿了春天的氣息,這讓我感到,立刻現在就是我的春天,躺在草地上曬一曬太陽,嗅一嗅青草的新鮮氣味,耳畔縈繞著小鳥清脆悅耳的鳴囀,如此的想象下去,不覺間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
窗外,下午時分開始的小雪此時已經變成了中雪,飛舞的雪花模糊了大地與天空之間的界限,如同無數的極小的花朵從天空中紛紛揚揚的落下,覆蓋了這座城市的所有角落,在璀璨的城市夜景的輝映下,天空散射出微微的橙紅色。這個圣誕節之夜的城市,不再被夜的黑占據。
時間尚早,為了不讓自己過快的入睡,我打開了電腦,登錄QQ,發現有兩條留言,一條是霖駿發來的——“圣誕節快樂,干杯!”另一條是莫桐發來的——“祝你圣誕節快樂,心情好好!”于是我一一回復——“收到留言了!非常開心!謝謝!祝圣誕節快樂!”梅莉的QQ頭像依舊是黑白。
回復了QQ留言之后,我一邊啜著啤酒,一邊拿過《挪威的森林》隨手翻開:
“那是一個溫柔而安然的吻,一個不知其歸宿的吻。假如我們不在午后的陽光中坐在晾衣臺上喝著啤酒觀看火災的話,那天我恐怕不至于吻綠子,而這一心情恐怕綠子也是相同的。我們從晾衣臺上久久地觀看著光閃閃的房脊、煙和紅腦袋蜻蜓,心情不由變得溫煦、親密起來,而在無意中想以某種形式將其存留下來,于是我們接了吻,就是這種類型的吻。當然,正像所有接吻那樣,我們的接吻也不是說不包含某種危險。”
…… ……
我想到了我與梅莉的第一次吻!那是七月的吻!后來的日子里呢?自然也是有的!那是九月的一個午后,我與梅莉在那片草場上,我們在并肩前行中,梅莉靠在我的肩頭,逐漸的,我們放慢了腳步,直至停了下來,沒有經過商量,不約而同的停止了漫步。梅莉開始慢慢的面向了我,澄澈的雙眸凝視著我,如同可以穿透我的內心世界的目光,我的心中一陣悸動,梅莉涼涼的鼻尖幾乎碰到了我的鼻翼,那一刻我們的距離是如此的靠近,以至于已經無法再有更近一些的可能了,陽光直射在她光潔的臉上,她輕輕地閉上了雙眼,我們的嘴唇碰到了一起,一個輕吻,一個簡簡單單的吻,一個不知不覺中開始、不知不覺中結束的吻,一個持續了十秒的吻,也許時間不僅僅是十秒,而是要長很多,只是那一刻的時間加快了腳步,當時的情形之下,我是沒有想過去理會時間的長短的。唯一想著的是我懷中的梅莉。吻過之后,一陣熟悉的暖流從心中擴散開來,梅莉睜開了雙眼,依舊凝視著我的眼睛,我的耳畔傳來了清風拂過的聲音,剛剛那溫柔的觸感依然留在我的唇邊,這時,遠處傳來了鐘聲,那座秋日午后時光里的鐘樓,被這晴朗的陽光描摹得如同時間已經停滯一般的清晰。
我一邊想著那個秋日里的吻,一邊聽著音箱里流出的協奏曲的音符,婉麗、沁心。窗外的雪還在下,我習慣性的起身,望向院落中的那棵孤獨的樹,院落中的雪積了厚厚的一層,荒草、雜物原本的顏色似乎都已經被這潔白的雪花徹底洗凈了一般,那棵樹的每一條枝杈上都積了一層雪,分明的呈現著黑與白的色彩——黑色的枝條和潔白的雪。整棵樹如同一位身著白衣的年輕舞者,在我發現它的那一刻,它停下了舞蹈的動作,留給我一個優雅的舞姿,它只是忽然停在了那里。冬夜的寒冷讓它顯得如此的歡悅,以至于需要用它的舞姿來表達心情,它以此種方式延續了生命,只不過在這一片純凈的世界里,它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