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了手中的書,看了看身邊的梅莉,她仍舊枕在我的腿上翻看著童話故事集,此時正在被其中的某一段故事情節(jié)所吸引,目光專注,那沉浸其中的神情,讓我感覺她仿佛已經(jīng)成為了童話中的女主角。我拿起了咖啡輕啜了一口之后放下,聽著《睡美人》組曲第一幕中的“玫瑰慢板”,這是《睡美人》中最為經(jīng)典的片段之一,隨著管弦樂演奏出的舒緩柔麗的旋律,十六歲生日舞會上的阿芙洛拉迎來了四位追求者,她的輕盈而優(yōu)雅的舞姿生動的展示了她的高貴身份和當(dāng)時輕松愉悅的心情,似乎也預(yù)示著接下來將會迎來的命運轉(zhuǎn)折。
我一邊思忖著這段曲子的故事背景一邊看著眼前窗外的夜色,總是隱隱覺得,這曲子似乎在對我暗示著什么,然而我無法預(yù)知未來,無法判斷出那暗示中所蘊含的內(nèi)容。童話故事的結(jié)局自然是美好的,而現(xiàn)實呢?我無從知曉。梅莉在她的童話世界里,盡可以遐想幸福的結(jié)局和快樂的時光,在這樣的時間里,她得以拋開現(xiàn)實中的一切陰霾,能夠得到晴朗陽光為她帶來的安適,這讓我深感幸福。
我再次看了看梅莉,她的神情專注依舊,時間在流逝,這一天的時光行將結(jié)束,此刻讓我感覺這似乎是一個隔夜的夢,在遠方的某個地方,有一個相同的夢在等待著我去尋找并探究真相,在我醒來之時,遠方的夢沒有消失,而是變得更加清晰了,而眼前的夢已然遠去。眼前的夢里,有梅莉和她的淺淺的微笑、她的聲音在我的身邊陪伴著我,而遠方的那個夢,卻是我孑然一身,在海邊孤獨的尋找,我在為了尋找她而變得形容憔悴、疲憊不堪。
我知道,也許她沒有遠離我,而是在某一個地方凝視著我,一如她平日里對我說話的時候凝視著我的眼神一樣,正在等待我去發(fā)現(xiàn)她,并且在我即將找到且尚未找到之前,忽然輕盈的從礁石的背后一躍到我的面前,為的是嚇我一跳并給我一個surprise!并且告訴我說,我在這里呀!終于找到咯!那一刻的驚喜正在等待著我。但是,我若找不到梅莉,或者說她沒有在那里等我,那么我該怎么辦呢?是繼續(xù)尋找還是放棄呢?還是該坐在海灘上,聽著那無休止的潮聲,漫無目的的等待她的出現(xiàn)呢?如此想來,我將成為一名流浪者,流浪在夢里——流浪在這個夢里晴朗的五月的海岸線上!
“雨,你在想什么呢?”梅莉此時放下了手中的童話集,并且把手伸到我的面前,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
“我在想,這個五月里,大連的海岸線!那里會是一片什么樣的風(fēng)景呢?”我看著梅莉說道。
“嗯……會是一片帶著音樂的風(fēng)景吧!呵呵!”
“如果是你來演奏,那就是一片美麗的風(fēng)景了!”
“那么想聽我演奏大提琴?”
“是啊!很想很想聽!”
“嗯!我答應(yīng)過的就一定會做到!雨!”
一年之后,梅莉兌現(xiàn)了她的承諾,在我去大連見她的時候,寧陽帶著我、梅莉一起去了濱海東路附近的海灘,梅莉為我演奏了奧芙拉?哈諾依的曲子,那個場景、曲調(diào),還有那片晴空和海面,以及梅莉的身影和被海風(fēng)吹拂的閃亮的頭發(fā),讓我無法忘卻。我非常想用帶來的照相機拍下那一幕,但是最終,我沒有那么做,因為那似乎是帶著某種預(yù)感的不合宜的舉動,我不想讓梅莉因此而產(chǎn)生那種類似于告別的心情。我就那樣安靜的坐在礁石上,傾聽著她的琴聲,注視著她的身姿,久久的注視著眼前的情境,任憑浪花的翻滾和時間的流逝。
“我們點燃生日蠟燭吧!雨!”梅莉說道。
“好啊!”
于是,梅莉起身,到廚房取來生日蛋糕,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沙發(fā)前的桌子上,然后輕輕的打開了盒子——圓形的水果蛋糕,蛋糕上面做了造型,是一只可愛的袋鼠,旁邊是一把大提琴,還有音符的圖案,下面是我的生日日期,用巧克力做成的牌子上面寫著“Happy birthday!雨!”沒想到,梅莉在生日蛋糕的造型上也細心到如此令人感動的程度。心中的溫馨感覺再次讓我陷入到了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狀態(tài)。
“這個生日蛋糕可愛吧?”梅莉問道。
“確實是可愛!而且圖案構(gòu)思也非常的別致!”
“是我特別向他們要求的!而且我還給他們畫了草稿呢!”
“哦?草稿在哪里呢?” 我問道。
“在《挪威的森林》里!”說著,梅莉從床上的枕邊把《挪威的森林》拿了過來,打開之后抽出了一張對折的白紙遞給了我。
我接過了她畫的草稿,是用彩色的鉛筆畫的。袋鼠、大提琴和音符與蛋糕上的精致圖案相比,略顯稚拙,很像是初學(xué)畫畫的小女孩的手法,如同是一張課堂作業(yè)。雖然梅莉畫的圖案草稿手法并不專業(yè),但是基本的形態(tài)是準確的,而且也畫得很仔細,大提琴上的F口、琴弦、琴頭都是準確無誤的,所畫的袋鼠也抓住了其基本特征,畫得比較接近于卡通的風(fēng)格。看得出來,是用心描繪的。這張圖畫后來一直被我夾在《挪威的森林》中,成了我的一張很特別的、帶著回憶圖案的書簽。
“這是一張畫風(fēng)很可愛的圖畫!特點很鮮明!真的是讓我非常的喜歡!”我說道。
“呵呵!那你一定喜歡這只大袋鼠咯?”梅莉開心地說道。
“嗯,喜歡!還有大提琴!”
“呵呵,雨!我總覺得這只大袋鼠的樣子真的像你!”
“嗯!像!真像!”我說道。
梅莉把各色的蠟燭均勻的插在了蛋糕上,圍成了一個圓圈,仿佛是圍在生日廣場上的一圈造型新奇的柱子。然后,又用打火機逐一點燃,隨即關(guān)掉了音響和房間里的燈。在明亮的燈光熄滅的一瞬間,生日的氛圍愈加濃郁了起來。蠟燭的小小火苗在微微搖曳,它們在搖顫著流逝的時間,搖顫著我的記憶,搖顫著我的內(nèi)心世界。梅莉坐在了我的對面,我們就這樣坐在地板上對視著彼此。我凝視著梅莉那雙澄澈的眼眸,還有她的微笑,以及在溫暖燭光映照下的面容。我無法表述自己此時的感受。是開心?感動?幸福?還是感傷?恐怕都不是!我正在竭盡全力去感受現(xiàn)在的每一秒鐘,將其融入到我的每一次呼吸、我的每一次心跳、還有我的視覺和聽覺、觸覺!總之,我所能夠感覺得到的一切都已融在那每一秒之中。這些剛剛綻放的小小火苗,仿佛是一群很特別的、會舞動的生日之花,在我與梅莉之間,跳著歡快的舞蹈。此時,正在等待著謝幕。
“閉上眼睛吧!雨!”梅莉在我的對面說道。
“好吧!”我閉上了眼睛。
“許一個愿!要真誠的許愿!呵呵!”梅莉頑皮地說道。
“嗯!”我點頭,然后便如同在心中刻下一句終生難忘的誓言一樣,許下心愿:希望梅莉能夠永遠不再有困苦,在接下來的生命中迎來幸福快樂的時光,讓我和她一同走接下來的路。
我不能猜測此刻梅莉在猜測我的愿望是什么的這個感覺,抑或說是好奇心。即便此刻我不說出這個愿望,我思忖梅莉也許也可以明了。因為我與梅莉之間,已經(jīng)是戀人,我的愿望無法脫離這個關(guān)系而獨立存在。
許愿之后,我與梅莉一同吹滅了生日蠟燭,但是梅莉卻沒有急于打開房間里的燈,而是告訴我不要動,然后移步到了我的身邊,擁抱著我,輕輕的吻著我的嘴唇,吻了很長的時間!在黑暗中,沒有一點點的聲音,我們一邊傾聽著寂靜,一邊擁抱著、吻著,而后梅莉便在黑暗中看著我的眼睛,久久的凝視著。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就如同是我正浸沒在清澈純凈的水中,眼前的梅莉讓我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但是卻無法表達,只能是這樣凝視著,看著她的面影在我的面前飄動,水面的陽光透射下來,在我們之間閃動著——不停地閃動著。
這時,梅莉忽然輕輕的說了一句:“雨!My Dear Hubby!”
這句話,讓我?guī)缀趿飨聹I來,“Ah……”
“噓——別說話!雨!”梅莉把她的食指輕輕的按在了我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