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里,我和梅莉走在許許多多個陌生的面孔之間,除去單獨購物的人之外,其中當然也有情侶和各個年齡段的夫妻,他們或者說說笑笑、或者淡然從容、或者匆匆忙忙。
我思忖,他們是否也有和我們一樣的情感歷程,也像我們一樣,經歷著時而幸福、時而痛苦的時刻。一瞬間,望著那些已然經歷過或者正在經歷著婚姻生活的人們,我開始逐漸感覺到,我似乎并不羨慕他們,我無法說清楚這是什么原因導致的,總是認為他們讓我看到的一面,恰恰也是想要被周圍人(當然也包括我、梅莉)看到的一面。而且他們為什么會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恐怕也未必全由內心里的真實原因所決定,更多的,可能僅僅是一種習慣——一種日積月累之下形成的“慣性”(除了熱戀期間的情侶之外),這種“慣性”往往會帶來兩人之間的某種“默契”。每一對已經走進婚姻的男女,曾經的熱戀感覺遲早會被所所謂“平平淡淡”逐漸湮沒,只留下一條遲早會被時間之塵所掩埋的路。
如果說,為什么這些如此司空見慣的細節會讓我產生思考,那么原因自然是因為在我的前方不遠處正在選購商品的梅莉,我不禁驚嘆于人類情感之中所蘊含的極其復雜的內容,某一個瞬間,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戀人或者愛人,會讓自己產生完全不同以往的思考,而這種思索與自省中,可以從中讀出太多的內容,甜蜜與苦澀總是同時存在其中,這種特性就如同雨后晴朗天空中的彩虹一般,轉瞬即逝卻五彩繽紛,情感中的每一種色彩漸次排列,在我還沒有細細品讀,就已經因為時間的流逝而留在了記憶中,唯有晴朗的燦爛星空呈現于眼前。
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里,在這情感中的晴朗心境下,彩虹再次出現,于是,思考與感受再次開始占據內心,而我也會再次去細細品讀。這時,梅莉在前方不遠處呼喚我的名字,思考終于被打斷。
“嗨!雨!你來看看這個!”梅莉一邊微笑著一邊向我擺擺手,她正在略微附身,用左手扶著臉龐右側垂下的頭發,正在一處生鮮攤位上用右手拿起來一份三文魚,仔細查看色澤和新鮮程度,以及包裝上的標簽。
“我來了!”我回答道,然后推著購物車快走了幾步,來到了她的面前。
“雨!就要這塊兒吧!我看了包裝的時間,是今天的!”說著,把三文魚放在了購車中的一包吸油紙邊上。然后挽著我的手臂繼續向前走。
梅莉在選購每一樣食品的時候,都會查看得非常仔細,從外包裝的完整程度到色澤、新鮮程度都要一一確認,特別是標簽上的生產日期、出廠日期、保質期等等一類的信息。她的這種購物方式,完全讓我感受不到是一個年輕女大學生的購物方式,而是一個家庭主婦的習慣性做法。這讓我的心中隱隱的產生了一陣陣的感動。
“選得很仔細嘛!呵呵!”我笑著對梅莉說道。
“呵呵!我適合做一位……”說到這里,梅莉短暫的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匯。
“什么?”我有意的問道。
“我適合做你的妻子吧?”梅莉在思考了一下之后,不再猶豫,從容地說出了剛剛想要說出來的話語。說這句話的時候,梅莉輕握了一下我的手,似乎這樣便可以增加她說話的勇氣一樣。
“呵呵!是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我以一種幸福的語調說道,“那我一樣咯!”
“什么一樣?雨!”
“我也一樣,適合做你的丈夫咯!”
“哼!是啊!是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呵呵!”梅莉模仿著我的語調說道,說完,用手錘了一下我的肩頭。
梅莉在這天里說的話,讓我能夠如此深刻的銘記,原因就在于,這番話并不像是一貫內斂的她可以說出來的。那么,她是為了讓我開心才這么說的,還是情不自禁的表達呢?后來的事實證明,兩者是兼而有之的,并且隨著時間的延續,后者的成分逐漸變得更多了一些。就像梅莉說過的那樣,幸福是誰都不愿意去錯過的,誰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
從超市里出來的時候,時間不到六點鐘,正是夕陽西沉的時刻。我與梅莉一同走向自由大路的228路公車站點。在經過西康路時,不知從哪家店鋪中傳來了伍思凱的歌聲。晚高峰的時間,街頭行人如織,同志街的車流也變得擁堵起來。在超市門口時,梅莉堅持要和我分擔背包和購物袋的重量,最終,拗不過她,我便把攝影背包遞給了她,于是,我拎著購物袋,梅莉背上了攝影背包。她依舊挽著我的胳膊,此時她的狀態好了起來。
“除了今天的早餐,我都已經差不多忘記上次是什么時候做晚飯了!雨!”
“應該是在大連老家的時候吧?”當我們在自由大路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我問道。
“嗯!是吧!應該是暑假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沒怎么認認真真地做過晚飯。一個人做飯、吃飯的時候,總是覺得沒什么味道,要么就是寧陽姐姐帶我出去吃飯。呵呵,如果我天天都在你的身邊,那我就每天都給你做飯吃!呵呵!”
“好啊!那我真是太幸福了!呵呵!”我摟著梅莉肩膀說道。
“哼!”
“嗯!”
在自由大路上的公車站點,候車的人很多,梅莉在我的身邊不停地翹起腳望向來車的方向。我則把目光投向了228路公車將要駛離的、動植物園的方向,遠處的街景、住宅樓,在晴朗而溫暖的夕陽下、在喧囂中顯得如此安詳,遠處自由大路上的行駛著的車輛時而會反射出夕陽的最后一縷光線,形成一個個移動的光點,伴隨在我身邊的梅莉讓這些光點變得讓人感到怡心悅目,它們照亮了我的眼睛,我再次看著眼前的梅莉,在我的眼中,身處人群中的她總是顯得如此與眾不同,以至于我無論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總可以感受到那一陣陣的心靈的微微震顫。
晚高峰的228路公車上,乘客很多,我與梅莉很勉強的擠進了中部的過道上站好,我扶著車棚上的扶手,梅莉則扶著我的肩頭,并且因為擁擠而緊緊的靠在我的懷中。我能嗅到她柔順的頭發上的淡淡的洗發水的香味,能感覺得到梅莉的氣息,還有她柔軟的身體。梅莉把頭靠在我的肩頭,默默地看著車窗外劃過的街景。
“你在想什么呢?雨!”梅莉貼近我的耳邊悄聲問道。
“嗯……我在想我的妻子呢!”我同樣貼近她的耳邊悄聲說道。
“哼!誰呀?”梅莉故作慍怒的問道。
“下午的時候,踩了我兩只腳的那個人!”
“我才沒有踩你的腳呢!哼!”梅莉故作著傲慢的表情說道。
“是啊是啊!讓她給跑掉了!真是的!”
“呵呵!雨!” 梅莉笑著說道,然后輕掐了一下我的肩膀。
228路公車到了住處附近的站點的時候,乘客已經稀稀落落,我與梅莉下車之后,穿過自由大路向著我的住處走去,這時梅莉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說道:
“雨,我們去便利店附近一下!”
“哦?”
“去買什么嗎?”
“到了你就知道了,雨!”
“好吧!”我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思忖,梅莉要帶我去做什么呢?
在快要到達便利店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便利店的旁邊有一家好利來蛋糕店,想必梅莉在這里為我預定了生日蛋糕。果然,到了蛋糕店門口,梅莉告訴我等一下,然后走進店里,片刻之后,她的手里提著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盒子出來了。
“嗨!雨!呵呵!生日里怎么能缺少這個呢,是不是?”梅莉走到我的面前開心地說道。
我沒有說話,抬頭看了看已經現出點點星光的天空,“謝謝”兩個字最終沒有說出口,因為我擔心她會因此想得太多,所以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后用手撫摸了一下梅莉的臉,那雙漾著微笑的澄澈的雙眸讓我的心里涌動著一陣陣的暖流。梅莉所能想到的,常常是我所想不到的。在這之前,我從沒有想過要在生日里吃生日蛋糕,這將會是一份別樣的甜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