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鳩的院子與一般的姑娘的大有不同,栽滿了高大的常青樹木,樹蔭下打著許多梅花樁子,院里還有一池小塘,栽了些荷花,院墻上爬滿藤蔓。
蘇瀾看得有些心涼,忍不住開口說道:“阿久的院子怎的這般簡陋?”
元鳩一手拉著蘇瀾,輕聲解釋道:“祖父說習武之人不能懈怠,這院子雖比不上別的姑娘家的精細,但妙在這些樹木可遮擋陽光,平日里練功也是可以的。何況我也住不了多久。”
蘇瀾聽出她話中的惆悵,像元鳩這般的女子,婚后便要被拘在后宅之中,的確可惜。她安慰地拍拍元鳩的手,說道:“阿久不若也嫁個武將,我瞧著這京中的公子,也沒幾個是成器的,還不如回北邊軍營嫁個守門的將士呢。”
“按郡主這么說,蘇二公子與三公子也不是好的。”元鳩接話道。
蘇瀾自然不依,追著元鳩滿院子跑,要撓她癢癢。兩個年紀相當的小姑娘嘻嘻哈哈鬧了許久,最后還是蘇瀾堅持不住,氣喘吁吁地進屋休息去了。
“我二哥倒是個有出息的,前不久還給我掙了一筆嫁妝哩,就是心思重了些,就怕你被他吞得骨頭都不剩。”蘇瀾微喘著氣說道。
元鳩低下頭紅了臉,她還是頭一回與人家討論別家的公子,總是有些害羞。
蘇瀾仗著自己年幼,不依不饒地說道:“我三哥是個不定性的,就怕到時你看了都覺心煩。不過莫丞相家的大哥哥不錯,就是太子哥哥也是比不上的。”
蘇瀾與莫非白感情深厚,總不自覺地為他說好話:“大哥哥長得比我見過的所有公子都好,比我二哥還要聰明,功夫比青魚還要好。他小院里有個小廝長得比樓子的小倌還要美艷幾分,今早大哥哥……”
元鳩聽蘇瀾巴拉巴拉念叨許久,臉色越發怪異,她擔憂地看了紅棗一眼,見紅棗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便感覺自己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元鳩掩住嘴,靠近蘇瀾小聲地問道:“那莫丞相家的公子,難不成是郡主的未來郡馬?”
蘇瀾一愣,面容扭曲的灌了一口茶,又故作鎮定地撫了撫頭上的發簪,說道:“胡說什么么,本郡主還小著呢!”
元鳩哦了一聲,甩她一個我懂的眼神,等年紀大些就是了。
蘇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她揮揮手,屏退了丫鬟婆子,方湊到元鳩耳邊輕聲說道:“咱倆關系都這般好了,我也不瞞你了。我大哥哥的確是個好的,不過就是不太喜歡官場,這也正合了我的心意,我可不想一輩子呆在京城。等到我及笈,若是他還未娶,我便嫁他。”
總是要找個人過一輩子的,倒不如找個熟悉的。她大哥哥這般好的人,總不能便宜了別人。彼時的蘇瀾還不知道,這般泛酸的心理
,是傾心。
蘇瀾自覺這事天知地知她與元鳩知,卻不曾想暗處的暗衛耳聰目明,早將她的話聽了個十成十,心中感嘆公子終于熬出頭了。
正欣慰著,又聽蘇瀾得意洋洋道:“可惜阿久你與我大哥哥不太相配,一個不食人間煙火,一個卻是新出籠的嫩包子。”
元鳩的娃娃臉還帶著些嬰兒肥,看著像個白嫩嫩的包子。
“……”總歸大齊就你一個與他相配。元鳩黑著一張娃娃臉想道。
“阿久?”蘇瀾歪著頭,雙眼晶亮的看著元鳩,“你為什么叫元鳩?”
元鳩摸著手腕上的玉鐲子,語氣黯然:“我爹當年求娶我娘時背了一首詩。”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爹真好!”蘇瀾羨慕至極。
“你爹也很好。”元鳩回道。
蘇瀾不以為意地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半真半假地說道:“我不太記得他了。開春的時候大病一場過后,很多事都不記得了。連爹爹和大哥的臉都記不清了。”
蘇瀾晃著雙腿,以手托腮,眼巴巴的看著元鳩。
“祖父說'久'與'九'同音,就像前面有八個兄弟姐妹一樣,長長久久。”元鳩也有些發愁了,“可是只有我一個。”
只有我一個,長長久久,孤孤單單。
“我聽紅棗說,我娘想要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男孩叫蘇東,女孩叫蘇瀾。結果生了三個都是男娃,差點沒把她氣死。”蘇瀾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忍不住輕笑道:“東南西北,偏偏最小的姑娘是南,我娘也真是固執。”
蘇瀾頭一回與自己年紀相當的姑娘相處,做什么都覺新鮮,總感覺有說不完的話一般。但她還是很有分寸的,說的盡是些姑娘家的心事,對于自己心中的秘密,她還是知曉保密的。
元鳩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糖人兒塞到蘇瀾手中,是按著她自己的模樣做的,杏眼包子臉,還穿了一身淡黃色的衣裙。
蘇瀾呀了一聲,歡天喜地的收下了,她往門外掃了兩眼,快速地從衣袖中拿出一本小冊子,鄭重其事地交到元鳩的手里。
“這是我畫的菜譜,里邊有好多好吃的,你可要好好收著,我畫了好幾天呢。”蘇瀾擠眉弄眼地補充道,“最后一頁是我兩個哥哥的畫像。”
元鳩羞得滿臉通紅,卻也不推脫,收下了蘇瀾的小冊子。
蘇瀾就喜歡她這性子,很快又找到了新話題,提起了她的“緋聞男友”三皇子齊文錦。
“我病好后見過他兩次,也不知是被氣得開了竅還是怎么的,反倒覺得他不好了。”蘇瀾撇撇嘴,翻了個不甚得體的大白眼,“也不知道這人腦子是怎么長的,非得以為我對他一往情深非君
不嫁,可笑,也不看看自己長什么樣,莫說我大哥哥了,就是我三哥都比他好。”
蘇瀾對三皇子的印象是實實在在的差,加上又被他們母子設計,心中對三皇子更是厭惡了幾分,連語氣都不自覺帶上了一絲輕蔑。
元鳩吃了一驚,忙伸手去捂她的嘴,“說不得的,這些話心中知曉便可,說出來便是大逆不道了!”
蘇瀾推開她的手,說道:“阿久不必擔憂,莫說此刻是在你房里,便是在舅舅面前,我也是敢說的。齊文錦那種貨色,誰瞎了眼才會看上他。”
沒了紅棗在一旁盯著,蘇瀾越發口無遮攔了起來。
元鳩羨慕她有一個身份尊貴卻一心疼愛她的舅舅,又糾結于皇帝對蘇瀾的縱容。她張了張嘴,又有些無力地閉上。
若是同蘇瀾說皇上這般縱容對她不利,蘇瀾定是要生氣的,畢竟她倆相處的時光不長,她這番作為倒顯得像挑唆了。
蘇瀾發現了她的異樣,有些疑惑,道:“阿久有話直說就是,何必吞吞吐吐?”
元鳩到底心思純良,蘇瀾作為她目前唯一的好友,自是一心為她著想的。聽到蘇瀾這話,也忍不住了,說道:“皇上這般縱容,恐怕不太妥當。”
她說的隱晦,蘇瀾倒若有所思了起來。只是……
“舅舅若是刻意縱容,也真難為他每回都替我收拾爛攤子了。”蘇瀾覺得有些好笑,忽然覺得一切都不真實了起來。
元鳩見她精神恍惚,忙出聲安慰道:“許是我想多了呢,皇上對郡主的好是有目共睹的。再說,若是當真不喜,誰會花那么大心思去容忍一個胡作非為的人。”
蘇瀾沉思片刻,頗為贊同地點點頭,她爹還叫她多倚仗她舅舅呢,總不能明帝有那么大本事瞞過她爹。
“今年乞巧節阿久可會進宮赴宴?”蘇瀾問道。
每年的七月七乞巧節,宮中都會設宴,貴女們可在宴上表演才藝,魁首會有一定的獎勵。蘇瀾對這些虛名是不在意的,至于那獎勵,只要她要,哪怕是到了別人之手的,明帝也會給她拿過來。
不過去湊湊熱鬧總是好的,畢竟這是她頭一回赴宴。
元鳩低頭想了想,答道:“自然是要去的,乞巧節是個好機會。”何況除非稱病,否則她是沒有權利不去的。
蘇瀾自然知道她說的機會是什么,她回京本就是要尋一門好親事的,乞巧節宮宴正是一個露臉的好機會。
蘇瀾點頭,道:“宮宴男女同在殿中慶賀,本郡主給你好好瞧瞧,哪家的公子配得上我們阿久。”
明明是一個年方十歲的小姑娘,卻總是煞有介事的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元鳩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蘇瀾的臉頰,換來蘇瀾一陣猛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