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蔓親手做了幾份清淡可口的點心,裝在食盒里,讓疏清拎著,與她一起去了章姨娘的院子。
章姨娘的院子叫做蘭心院,正如她人一樣,蕙質(zhì)蘭心,顧蔓對她頗有好感。五月的天,里面的蘭花開的正好,清香怡人,醉人心脾。顧蔓貪婪地大吸了一口香味,頓覺神清氣爽,渾身說不出的通暢。
“姨娘在里頭看書,奴婢先去通報一聲吧?”
顧蔓阻止了她,腳步輕快了許多,丫鬟在前面挑起簾子,顧蔓進(jìn)去之后,一眼就看到章姨娘正歪在黃花梨木榻上看書,她身上披了一件純白色的薄紗,挽起的發(fā)斜斜搭在肩上,松散卻不凌亂。章姨娘本就生得美,如今動作、神情宛如少女,差點讓顧蔓都看呆了。
“來了?”還是章姨娘先發(fā)現(xiàn)的她,她話也不多,見顧蔓直愣愣站在那,只吩咐丫鬟奉茶。
“姨娘好興致,是我唐突了。今日閑來無事做了些小點心,特地送過來給姨娘嘗嘗。”
“何必客氣。”章姨娘總送笑了,招呼著她坐下。知道顧蔓此番前來必然有事要說,又屏退了丫鬟,只讓她的丫鬟寶珠和顧蔓的丫鬟疏清在。
“上次還要多謝姨娘幫我解圍。”她指的自然是王姨娘自恃有孕發(fā)難的那一回。疏清將食盒放在榻上的小幾上,打開,糕點的香氣便逸了出來。
章姨娘合上書,笑道:“婢妾不敢當(dāng),再說婢妾當(dāng)時沒說話,也沒幫小姐什么。”
疏清已將糕點拿出來擺放好了,章姨娘看著小幾上的色香俱全的海棠酥、紅棗烏梅糕以及七巧點心,笑道:“聞著香味倒不像是廚房做的。”
“我自己胡亂做的一下,姨娘看書也餓了吧,嘗嘗看合不合口味。”顧蔓眼尖,一眼瞧中她手中的書名是“識香”,便指著笑道:“姨娘不說話便是幫忙了,任我在眾人面前胡謅說姨娘會調(diào)香,害得姨娘現(xiàn)在要悶在屋子里讀書。”
當(dāng)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姨娘是沖著她去的,大夫也是王姨娘帶過來的,那香粉里本來是沒有麝香的,若被大夫一口咬定說有,只怕夫人也不會為她找來第二個人鑒定。
無奈之下,顧蔓只好信口胡謅,嚇一嚇那大夫,告訴他這里可是有識香的高人,讓他不敢無中生有。
當(dāng)然,也多虧了章姨娘默不作聲的配合,那大夫才沒有冒險。
“沒什么的,我這性子你也知道,不太愛與她們攪合,院子里清凈,沒事可做,多看看書也無妨。”青蔥似的手指捻起一塊紅棗烏梅糕,咬了一小口,點頭:“甜而不膩,香軟可口,甚好。”
顧蔓也高興:“若姨娘喜歡,我下次還送些過來。”
章姨娘放下手中吃的一半的糕點,眸子含笑望著她:“有什么事說吧。”
顧蔓不是不爽快之人,只是與她不熟才不好貿(mào)然開口,如今她都看出來了,她訕笑一下:“姨娘也能看得出來,我本無心傷害別人的,但王姨娘卻對我不依不饒,上一次麝香以及疏影之死種種,她一直想找機(jī)會在侯爺與夫人面前打壓我,而柳姨娘又去了,在這個府里我步履維艱,唯一能說些真心話的人也只有姨娘了。”
章姨娘微微一笑:“小姐還有侯爺和夫人可依靠,婢妾身份卑賤,在府里無足輕重,當(dāng)不起小姐這么說。”
“姨娘過謙了,這個府里,侯爺耳根子軟,夫人專斷、王姨娘精于算計和挑撥,也只有姨娘正直敢言,且所說的話能夠被侯爺采納了。”
“那好吧,婢妾盡力一試。”
顧蔓感激,上前,將所求之事告訴了她,章姨娘點頭應(yīng)允。
求好了章姨娘之后,顧蔓便安心呆在了畫樓,借口天氣炎熱,怎么也不肯出門,也拒絕上門求見的人,對此,可真是急壞了王姨娘。
眼看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顧蔓躲在院子里不肯出來,她又進(jìn)不去畫樓,便沒辦法將孩子的事賴在她身上,可是等啊等的,又不見顧蔓將事情捅出來告到侯爺那兒去,因為猜不透她的想法,王姨娘心里更加憋屈了。
京城四五月正是多雨的時候,而且每次下雨都伴隨著電閃雷鳴,自從侯府出了疏影的事情之后,再也沒人敢在大雨天出門。
次日一早,又是雨過天晴,淅淅瀝瀝的雨洗去了炎熱,空氣也變得清爽起來,疏清打開門,冷不丁踩中了什么東西,差點崴了腳,正要奇怪著,低頭一看,卻沒將她嚇個半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顧蔓和小離很快趕過來,疏清已經(jīng)嚇得花容失色,臉色蒼白,手扶著墻壁將昨晚吃的飯菜一股腦吐了出來。“小姐,我……”
顧蔓阻止她,讓小離過去扶著,自己走到門口一看,一只肥雞橫死在門口,它兩眼發(fā)白,直瞪著她,雙爪伸得筆直,仿佛死不瞑目的樣子。她立刻檢查周圍,大雨早將地面的痕跡沖刷干凈,看不出什么。
撿了根棍子,戳了戳早已僵硬的雞,掉下幾根褐黃色的雞毛,顧蔓如法炮制,不多時便扒光了整只雞。看著雞身上熟悉的銀光,她面色冷了幾分,目光如炬。
疏清幾乎嚇掉了魂,小離扶她躺下之后便跑來了顧蔓這邊,眨著大眼睛問:“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疏清姐姐都被嚇病了。”
顧蔓笑了笑:“沒事,昨晚被雷打中,恰好死在了門口而已。疏清與疏影情同姐妹,看到這個,一時激動了些。”
小離嘟起了嘴:“也不知道是西院的誰養(yǎng)的雞,竟然跑到我們這里來了。”
顧蔓囑咐道:“這件事傳出去也不吉利,就不要說出去了。”
她“哦”了一聲,又跑回去照顧疏清了。
顧蔓找來白布將雞包好,悄悄從東側(cè)門出去了,將東西交給一個衣著破爛的乞兒,又給了他些銅子,并囑咐道:“如果他不肯要就不要送回來了,里面的東西他一定會感興趣的。”
他不是喜歡研究被雷擊中過的尸體么?狹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