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風很涼,也很柔,彷彿柳姨娘那雙柔軟的小手輕輕撫著她的臉,只是早已經沒了溫度。
顧蔓一直沒有想明白,她們既然要除掉她,爲什麼還會讓柳姨娘來阻止,現在,她終於知道了:她們的真正目標是柳姨娘。
回到院子裡的時候,疏影正坐在燈下若有所思,顧蔓回了神,一眼便瞥見了自己的東西被人動過。芳華院離大廳也有不近的距離,柳姨娘來的時候,正是侯爺說要將她拖出去的時候,也就是說,疏影是提前過去報的信,目的已經很清楚了。
顧蔓隱忍著沒發作,倒是疏清,回來之後對疏影冷淡了好幾分,這些天疏影因爲害怕,晚上非拉著她睡在一張榻上才能睡著,可今天疏清回來之後,立刻將自己的被子抱來放在顧蔓房間外面的榻上。
“疏清姐姐,你這是幹什麼?”
顧蔓衝著她搖搖頭,但她依然沒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氣,冷聲道:“小姐這幾晚做噩夢,我搬過來陪著她?!?
“可是我也害怕……”她委屈地說道。
疏清脫口而出:“是小姐重要還是你重要?害怕就不要做那些……”
“疏清,說什麼呢?去打些水過來?!鳖櫬皶r打斷了她的話??墒鞘枨逍难e的悶氣沒處發泄,恨恨地跺了一下腳,這纔出去了。
“小姐,疏清姐姐今晚怎麼這麼兇?”
“沒事,晚上出門總會看見些什麼的,身子弱的人還會怨鬼被上身,我照顧她便好,你記得把門窗關好?!?
疏影膽兒一顫,嚇得落荒而逃。
見疏清很不高興的樣子,顧蔓只是笑了笑,悄悄吩咐了她一件事兒。
第二日,外面的天陰沉沉的,看樣子是要下雨的節奏,顧蔓擡頭望天,笑了。轉身回來給柳姨娘上了柱香。
疏影頂著兩個黑眼圈過來,顧蔓驚訝:“怎麼了?”
“隔壁房間總有磨牙的聲音,小姐沒聽見嗎?”想起那滲人的聲音,她就不由自主地縮著身子。
“沒有啊,你啊,膽子太小了,別多想,有柳姨娘的牌位在,怎麼會鬧鬼呢?”
明明是安慰的話,疏影卻嚇得哇哇大叫。
王姨娘因爲挨訓之後,對顧蔓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由於顧蔓在服喪期間忌葷腥,而王姨娘又擔心她“哭傷神”,於是,在自己每月的月例中扣除燕窩的份額又倒貼了些私房錢,給顧蔓一日三餐都添上了燕窩的開銷。
這不,一大早的,王姨娘的丫鬟春香就親自端著燕窩粥送過來,疏清本來是要攔著的,卻被顧蔓拉開了,她當著春香的面將燕窩吃完,還讓她代自己向王姨娘表示感謝。
春香皮笑肉不笑,沒好氣地走了。
疏清對她這一番舉動頗爲擔心,生怕燕窩裡下了毒。顧蔓道:“這是王姨娘親自派丫鬟送過來的,若是有毒,頭一個受牽連的就是她自己,她沒那麼傻。”
但,疏清是不肯相信王姨娘有這番好心的。
顧蔓也不信,王姨娘當然有她的目的,那日見她離去之後時的得意樣子,顧蔓就知道她一定會出幺蛾子來對付自己,便讓自己的二等丫鬟小離去打探消息,果然,王姨娘謊稱身體不舒服,找了大夫來,問的確實臉上有傷的人該忌口哪些食物。
這個時候也有“發物”一說,而且大夫顯然也認爲葷腥之物不利於傷口癒合,便例舉了雞鴨魚肉、鮑參翅肚等,但考慮到顧蔓現在是特殊時期,她可不敢明目張膽地給她送這些,於是將“發物”換成了燕窩。
果然,聽到春香說她將燕窩粥全吃了之後,王姨娘尖刻的臉色出現一抹得意:“吃吧,吃的越多越好,我還就擔心她不肯吃,吃死了她最好?!?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現在的顧蔓已經不是先前那個了,她知道“發物影響傷口癒合”之說並沒有依據,既然知道王姨娘沒有下毒,爲何要拒絕她的好心?
午時剛過,烏雲籠罩過來,電閃雷鳴的時刻再次到來,院子外面沒了大樹的遮蔽,豆大的雨打在屋檐上瀝瀝的響,卻不會覺得滲得慌。
春香又提著食盒撐傘過來了,她渾身都被淋溼了,顧蔓想起來她才捱過罰,終究不忍,讓疏影生火給她暖暖。疏清藉口燕窩粥涼了要拿去熱一熱,提著食盒就走,卻趁著廚房沒人時用銀針偷偷試試了,見銀針沒有變色這才放心了許多。
春香坐在顧蔓的屋子裡簡直是坐立不安,她擡頭就能看到柳姨娘漆黑的牌位以及香案,外面又雷聲與閃電不斷,顧蔓雖和疏影也坐在一旁,可話不投機半句多,親眼看到顧蔓喝完燕窩粥之後推說:“外面的雷聲聽得滲得慌,奴婢還有許多活兒沒做完,姨娘那裡也沒幾個幫襯的,奴婢就謝過四小姐的好意先回去了,有機會一定常來小姐這裡坐坐?!?
“也不知道王姨娘抽的哪門子風,小姐,奴婢剛纔用銀針試了下,是真的沒毒呢?!毖喔C在疏清的眼裡簡直是龍鳳肉了,王姨娘說得好聽是個主子,說得不好聽就和她們差不多,可她居然將燕窩送給自己的對頭,還一日三餐不落。
也只有在聽到王姨娘三個字時,疏影才緩過來,擡頭看她們一眼,認真地聽著。
外面的雷雨聲還未停,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的,見疏影在旁邊,顧蔓也不忌諱,將小離打聽到的情況全告訴了她們,還道:“我月例有限,柳姨娘又去世了,王姨娘這麼照拂,我怎麼好意思拒絕呢?只因爲你們兩個是我心腹,這事兒我才告訴你們,可千萬別傳出去了,不然,我斷了這一日三餐的燕窩,可定要算到你們倆的頭上。”
疏清表示不屑:她纔不會出賣主子呢。
可疏影卻遲疑了下才道:“小姐放心,奴婢也不會這麼做的。”
“那就好?!鳖櫬绱苏f道。
不多時,疏清卻在屋子裡拾到了一根銀簪,院子裡的人都不承認是自己的,“應該是春香的?!?
疏影也只覺得銀簪眼熟,卻沒說話。
“疏清,你去給春香送過?!?
疏清不願:“小姐,你明知道奴婢不喜歡王姨娘?!?
“你個懶蹄子,必定是見外面雨大才找藉口。疏影,你去?!鳖櫬鹋?。
“是?!笔栌按饝?,然而,去拿雨傘時卻犯了難,她終於知道昨晚擾她清夢將她嚇了個半死的聲音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