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將軍府出來,顧蔓並沒有直接回府。
袁將軍不同意出兵,無疑是給她出了個大難題,雖然臨去是她便知道希望並不大,但被直接拒絕,心裡還是有些失落。
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馬車上,不免回想到蕭隱玄,他到底去哪兒了?如果是他,他會怎麼做?
心煩意亂之際,她掀開車簾,吩咐車伕:“去張御史家。”
如今能想到的人,除了蕭隱玄,也只有張箐薇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剛從將軍府出來的緣故,竟然覺得空蕩蕩的馬車上有些發冷,顧蔓抱著自己的雙臂,又開始陷入遐想。
她試圖從那本小說中找出一絲線索,哪怕是最後人物的伏筆也好,可是很遺憾的發現,文中除了預示男女主非常人之外,並沒有刻意提到其他人的結局,也是,惡毒配角除了有個大快人心的死亡場景,哪還有第二種選擇?
可是,現在到底誰纔是惡毒配角,顧蔓並不敢肯定。
但她敢肯定的是“成王敗寇”這四個字,她知道,如果蕭祁玉成功地掌握兵權,接下來一定會對他們有所動作。
而已經落敗的賢王府和永昌侯府絕無反擊的可能。
越想越覺得冷,直到手心突然傳來的溫暖,顧蔓才醒悟,立即擡頭,一個“蕭”字還沒說出口,便見張夫人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張夫人對顧蔓的態度好了不少,不過卻對一向親近的姐姐疏遠了許多,哪怕顧夫人病重,她也一直都不曾過去看望。
“四小姐過來了,快請上座。”她朝後看了一眼,發現賢王世子並沒有跟過來,這才放心了些。不過見顧蔓渾身冰冷,便立即將自己抱著的小暖爐塞到她的手裡,並驚訝起來:“呀,你身上怎麼這麼涼?快,快進去暖暖身子。”
顧蔓被她拉著,雙手抱著暖爐,而張夫人暖和柔軟的雙手則捂著她冰冷的手背,如此溫暖,她臉上失落的神情漸少,朝張夫人擠出一個笑容來:“謝謝夫人。”說完,試圖抽出手來,哪知張夫人卻將她的手握得緊緊地,顧蔓掙脫不開,也不得不接受她的好意了。
張夫人引著她朝張府裡面走去,轉過身衝著顧蔓笑:“來找薇兒的吧?她在後院,我帶你過去。”
如此熱情,顧蔓反而不好意思了:“今天來得匆忙,沒帶任何禮物來看御史和夫人已經心有不安了,哪還敢勞煩夫人引路?去後院的路我認識,夫人只管忙自己的,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張夫人咧著嘴笑:“你這孩子,跟我們客氣什麼?你和薇兒自幼關係要好,張顧兩家又是親戚,你要是不嫌棄,就叫我姨。前段時間的事兒我們都聽說了,也虧你照顧著薇兒,她啊,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一不小心就會落到別人的圈套裡,也多虧你心細。”
想到先前的幾樁命案,張夫人不禁膽寒,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麼德行,她還是清楚的,小聰明有點,可若真說起算計來,絕不會是顧白葭等人的對手。上一次,若不是有顧蔓在,只怕他們張府也要掛上輓聯,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想到這兒,張夫人又側過頭去看顧蔓,這一看,竟越發覺得順眼多了,此刻她安順地跟著她,臉上帶著一絲禮貌的笑意,嘴上說的話也比以前動聽多了……張夫人不禁在心裡想著,這孩子,果然在不知不覺中就變得通情達理了,也難怪能配上賢王世子那樣的好人家。
拉著她的手,沿著抄手遊廊一直往前走,邊走邊敘說對顧蔓的感激之情,顧蔓只能笑著搖頭。
好在張箐薇這幾天悶得慌,一聽到外面母親嘮嘮叨叨的聲音,心裡就不怎麼爽,結果居然還發現了顧蔓的聲音,這可不得了,立刻從榻上彈起來,風一樣的衝到門口,從張夫人手裡將顧蔓搶過來,直接往自己房間裡走。
“好蔓兒,你終於來了,這些天簡直要悶死我了。”
她的手牢牢地鎖著她的手臂,像怕她跑了一樣,顧蔓掙脫不開,只好回頭對張夫人說道:“那,張姨,蔓兒過段時間再來看望您和御史大人。”
張夫人喜得眉開眼笑,連連答應,心裡卻在想:這孩子確實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想通了,竟然變得如此明理。不過,一向想到自家裡被寵壞的女兒,只能搖頭嘆氣:什麼時候箐薇也有這麼懂事就好了。
無聊的女人最八卦了,張箐薇被關了的這段時間裡,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明月郡主的那件事,可無奈地是,自己的那點三腳貓功夫在護院的眼中完全不夠看,每回想溜都會被抓回來,而下人的口風又嚴,啥都打聽不到不說,就連她跑去她那御史大人的門口偷聽都被會趕回來。
好不容易見到顧蔓來了,她豈有不抓住這次機會的道理?
“蔓兒,快來,來,明月郡主後來怎麼樣了?哎,你先別說,讓我猜猜她是怎麼死的?斬首!一定是的,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那麼多人都親眼看見了,就算是榮王和榮王妃都救不了她……不過,斬首這麼難看,她會不會提前自殺啊?”張箐薇拉著顧蔓坐下之後,就皺著眉苦思起來。
顧蔓嘆了口氣,道:“她沒死,還被關在兆尹獄。”
在張箐薇的驚訝中,顧蔓將最近的事告訴了她。
聽完之後,張箐薇立刻激動地站起來:“當今聖上可真是大公無私,明月郡主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人還能活到至今,難道就沒人站出來爲死者主持公道?我父親人呢?他好歹是個御史,見著這樣的事,也不管不顧了麼?”
顧蔓一把將她拉住,用手捂著她的嘴,低聲道:“小心禍從口出,你就算不要命了,也得爲你家人考慮一下,坐下。”
張箐薇抓住顧蔓的手,道:“蔓兒,爲什麼她能逃脫制裁?人證不夠是不是?我們都是啊!我們去給陳若婷作證!我就不信,皇上他還能偏袒著榮王府。”
“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以明月郡主的性子,就算這次能逃過一劫,也必然躲不過下一次,她不足畏懼。”目光中透著森森寒意。
“你確定?”張箐薇求證之時,恰好看到了顧蔓森然的眼光,不禁打了個寒顫,“蔓兒,你是指顧白葭?”
顧蔓點頭:“顧白葭回侯府了。”
許是還沒能從上件事的憤怒中回過神來,張箐薇冷哼:“顧白葭算什麼?蔓兒,難道你還怕她不成?她要敢對你做些什麼手腳,直接弄死她就是,我還不信了,明月郡主殺人不犯法,我們殺人就得被判處斬?”
顧蔓突然一個激靈,“你是說,殺了顧白葭?”
張箐薇氣呼呼地嚷道:“是啊,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殺了她嗎?”
突然覺得全身都熱了,顧蔓坐下細想:陳若婷被殺,袁楚雄千里迢迢從邊境趕回來爲死去的妻子主持公道,如果被殺的是顧白葭,那蕭祁玉會不會也趕回來?
“說起來,我們與顧白葭也算是死敵了。以前我們哪,爲了除掉她,可是什麼方法都試過,什麼*啦,下毒啦……”張箐薇並沒有意識到顧蔓的出神,正準備絮絮叨叨講些先前的往事,突然聽到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立刻停了下來。“咳咳咳,呵呵呵。”
不多時,門外便響起來老婦的聲音:“小姐,夫人吩咐廚房熬的蔘湯,說是給四小姐暖暖身子。”
“拿進來吧。”張夫人身邊的婆子親自將托盤端了進來,又對著兩人笑道:“夫人還說,四小姐來了就別走了,待會兒就在府裡用膳。”
張箐薇撇撇嘴:“我母親啥時候對你這麼好了?簡直讓我這個親生女兒都看不下去了。”
顧蔓像沒聽到似的,騰地站起來,“箐薇,我先回去了。”
“哎哎,”張箐薇在她身後喊:“你的蔘湯。”
回到侯府,顧蔓那顆燥熱的心纔開始平靜下來,殺了顧白葭確實是最保險、最有效的方法,但也是最冒險的。如果公然在侯府裡行兇,只怕章姨娘、疏清以及小離都會被牽連其中。
顧蔓就近去了畫樓,章姨娘的情況並不比昨天好,昨天還能強顏歡笑的她,今天便只能有氣無力地趴在牀上,連一句呻吟都吐不出來。
“侯爺來過了,說……這件事他也沒辦法,讓姨娘先忍著,世子妃畢竟還是要回王府去的,到那時,他一定爲姨娘平反。”服侍章姨娘的小丫鬟也哭得有氣無力的。
看著虛弱得經不起任何折騰的章姨娘,顧蔓反而下不來決心。
然而,纔回院子,能讓她下定決心的事立馬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