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隱玄依舊在笑,根本沒受到他任何影響,薄唇輕啟,緩緩吐出幾個字來:“休書沒有,不過我可以送你兩個字,休——想!”
“噗——”一沒留神,就笑噴了,可因為動作起伏太多,牽扯到手上的傷口,顧蔓又疼得直嘶聲抽氣。
蕭隱玄連連皺眉,立刻扶著她往回走,可蕭祈玉怎么甘心放顧蔓離開,縱身一躍,攔在他們前頭。“堂兄,你莫要一意孤行,我是為你好。”
“傷了她也算?”他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地意味:“等我有空,我一定好好招待堂弟一番。”
“你冥頑不靈!”
“冥頑不靈的人是你。”
眼瞅著兩個男人要在院子里掐架了,永昌侯立刻發揮東道主的作用,攔在兩人之間:“兩位世子切勿動怒,有話好說。”
顧夫人也過來勸:“都是一家人,千萬別傷了和氣。”
“既然堂兄今天執意要護著她,就替她給葭兒一個交代。”蕭祈玉分毫不讓。
“忍得住嗎?”蕭隱玄低頭輕聲問顧蔓。
“嗯。”可手卻不自然地抓緊了他的袖子,她的事還是想自己解決。“我……”
但蕭隱玄顯然是會錯了意,“我會速戰速決。”
見他態度堅決,顧蔓也頭一次產生了依賴人的想法,乖乖地閉上嘴巴,抬頭看著他。
“顧夫人,請你將當時的情形敘述一遍。”他下巴微抬,挺起一道堅毅的弧線,從顧蔓的角度看來,煞是好看。突然的,心里竟然有些感激顧夫人了,如果不是她,顧蔓恐怕不會如此關注蕭隱玄,自然也不會發現他的好。
“葭兒想留蔓兒,可蔓兒不愿意,便推了她一把,葭兒腳下一滑,便摔倒了,不過幸好被榮王世子看到,扶住了她。事后大家才發現,葭兒的腳底下有一塊青苔。”顧夫人簡明扼要地說道。當然,話雖然簡單,可道理卻全在顧白葭那邊。
永昌侯擰起兩道劍眉,不悅地看著顧蔓,以教訓的口吻說道:“蔓兒,葭兒是你的姐姐,而且她身子剛剛好轉一些,若是摔倒了豈不嚴重?”
顧白葭亦是衣服柔弱的樣子,“父親,別怪蔓兒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了青苔,這件事與她沒有關心的。”
顧夫人則一臉正氣地說道:“葭兒,若不是她推你,你怎么會踩上那團青苔,而且屋子里好端端地怎么會出現青苔?”
說完,瞥了顧蔓一眼,那意思很明顯,就是顧蔓扔的。
顧蔓正要說話,卻被蕭隱玄攔住了。
“蔓兒,你可有帶丫鬟來?”
顧蔓一愣,卻照實回答:“沒有。”
“好。”他面向眾人道:“最近天氣炎熱,一直沒有下過雨,青苔之類的東西應該長在有水的地方,侯爺可以查一下,從蔓兒的院子到這兒來,是否會經過有水的地方。”
侯爺一聽,有理啊!不用查也知道,沒有!
這么一想,又開始抱怨自己性子太急燥了,一開始就冤枉了蔓兒。
顧夫人不甘心地辯解:“那她就不能先繞過去取了青苔再過來?賢王世子,想要為她開脫,恐怕得拿出真憑實據來。”
有榮王世子在,她自然無懼什么賢王世子了。
“顧夫人就這么確定那東西是蔓兒扔的?”問了卻不理她,只緩緩抬起顧蔓的一只手,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腥味那么重的東西,拿在手里肯定會有味道殘留。”
溫熱的鼻息吐在手心,酥酥麻麻的感覺直沖頭皮,顧蔓還是第一次與他這么清靜,不由得羞紅了半邊臉,身子也無比僵硬,繃得緊緊的,動也不敢動。
聞過之后,搖頭:“你的手很香,千萬別碰那些臟東西,知道嗎?”
被蠱惑似的,顧蔓點頭答應:“哦。”
只是,他預備抬起她另外的一只手時,卻聽得她慘叫一聲,頓時明白了她疼痛的根源所在,心疼的同時又有些惱怒,雙手往上摸索,顧蔓忍不住哼出聲來,他輕聲道:“忍著。”
而后,只聽得“啪啪”幾聲響,錯位的手骨瞬間被接回原位,顧蔓疼得將下唇咬得灰白。
他一手攬住她的肩,臉上的怒氣盛了幾分:“好。蕭祈玉,不如我們加個賭注,若真是蔓兒所為,我賠你一條手。若不是她……”
空洞的眼睛緩緩從前面站著的三個人身上掃過,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顧夫人渾身冷汗不斷,右手放在身后拼命往衣服擦。
“好。”有什么不敢賭的,蕭祈玉淡定如斯,他身后的兩個人,一個是他純潔無暇,不諳世事的妻子,另一個是他妻子的母親。
說什么他都不會不相信她們。
蕭隱玄面上飛快滑過一抹狠戾,卻沒有被人注意到。他很快彎下腰去,將鼻子湊在顧蔓垂下的手邊嗅了幾下,隨后站起來,捏著她的手,淡淡地笑。“我很慶幸我并沒有看錯人。”
他不愿意觸碰顧白葭和顧夫人,這等“重任”自然交到了蕭祈玉的身上,蕭祈玉學著他的樣子,很快聞過了顧白葭的雙手,也沒有任何腥味,神色稍微放松,不過卻又緊張起來,因為,唯一剩下的人就是顧夫人了。
不過,當他走到顧夫人,他的岳母面前時,她那緊張的神色讓他也不自然起來,難道真是……然而,結果卻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因為,顧夫人的雙手之上也沒有別的味道。
也就是說,三人都不是!
顧夫人仿佛劫后余生,但為了盡量減少別人對她的懷疑,連呼吸都壓得很低。但這種欲蓋彌彰的小心思怎能瞞得過蕭隱玄?
他不動聲色地關注著事態后續的發展。
永昌侯也決心將這種鬧劇看下去,立刻找人分辨當時呆在屋子里的丫鬟的身上是否有腥味。
因為顧蔓沒有帶丫鬟過來,兩人沒有絲毫的緊張,蕭隱玄還趁機問她手疼不疼了,將顧蔓感動得一塌糊涂。
如此貼心又暖心的男人,真的不是她在做夢嗎?如果是夢的話,那就永遠都不要醒好了。
自從穿越到這邊之后,時時刻刻都要提防著別人的迫害,突然被人捧在手里疼愛,她很難相信這不是幻覺。
那邊的結果也很快出來,出人意料的是,竟然還是沒人手上有腥味。
這就奇怪了,那么大的一塊苔蘚不可能是平白無故冒出來的吧?
蕭祈玉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蕭隱玄,似乎是想知道,他有沒有為了顧蔓而徇私舞弊。然而,蕭隱玄的神色卻極為自然坦蕩,顧蔓也在一旁氣定神閑,不得不說,這時候的兩人還真有些相配。
“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蕭祈玉坐不住了。
“這個方法不靈,就換一個唄。如果有心的話,可以用香味掩蓋住手上的腥味。”顧蔓故意慢里斯條的說,眼睛卻不斷地流連在其他人,包括那些丫鬟的身上。
果然,顧夫人的動作又十分明顯,她立刻藏起一只手,放在身上使勁摩擦,似乎是想消磨掉證據。
永昌侯終于發揮了主人翁的作用,立刻吩咐下人牽來一只黑色的大狼狗來。大狼狗兇悍地沖著人吠,嚇得膽子小的丫鬟拼命往后退,都擠到一起去了。
顧蔓道:“為了表示公正,請侯爺讓人將那塊青苔拿過來,給狗聞聞。”
永昌侯立刻吩咐人照做,而在此過程中,心虛的顧夫人不斷地朝著他們這邊靠攏,然而,即使這樣,她還是沒能逃過狼狗的鼻子。
“嗷嗚——”似野獸的嘶吼,大狼狗拼命地想掙脫束縛,朝著顧夫人奔過來,顧夫人本來心虛,又遇到這事,嚇得連連后退,又拼命想找東西掩蔽自己。可這個時候,誰不想躲開發瘋的狼狗?
見顧夫人驚慌失措跑過來,大狼狗也追過來,所有的下人立刻一哄而散,拼命四處尋找安全的場所。
避無可避,眼見張著血盆大口的畜生不斷靠近,她終于大叫出聲:“救命啊侯爺,我承認是我扔的,侯爺,饒命啊。”
真相一出,幾乎驚呆了所有人的下巴,蕭祈玉簡直無地自容,羞得玉臉通紅,實在窘迫。
永昌侯則恨不得讓人放開那條狼狗,讓它撲上去。
顧白葭也捂著嘴,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根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愿賭服輸!”蕭隱玄一點情面沒留,在顧夫人說出真相之后,快步上前,一手抓住蕭祈玉的胳膊,“咔嚓”一聲,將他的左手卸下!
“不!”在顧白葭的驚呼聲中,蕭祈玉疼得臉色發青,不過他強忍著要呼出口的痛楚,逼得自己額上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雖說愿賭服輸,但也沒見過這么野蠻的討債人!而且,他們還是最親近的堂兄弟。
但他們哪里懂得蕭隱玄報仇心切的心思呢?
然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咔嚓”一聲,劇痛再次讓他直不起腰來,兩條手臂頃刻間毫無知覺地垂下來,蕭祈玉睜大著眼睛,絲毫不敢相信,他的另一手也被蕭隱玄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