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怒極,一手指著她,“顧蔓,不管你多么能說會道,卻怎么也改變不了郡主是從你院子里出來才出事的事實!就算不肯承認,也絕對與此事脫不了干系,你就是殺人兇手!”
顧蔓淺笑:“夫人別動怒,我似乎記得,夫人的傷口還沒好,萬一復發了出了事,難道只因為這里是金大人的地盤,我們就要去狀告金大人,說他是兇手?”
“你你、你……”本來沒什么事的顧夫人被她這句話氣得喘不過氣來,她拼命地大口大口呼吸,脖子仿佛被人卡住了一樣,臉色漲得青紫,眼珠子也快要掉出來一般,十分嚇人。
顧白葭也被嚇得厲害,慌忙跑到她的身邊拼命給她順氣,生怕她有個什么閃失。
顧蔓繼續指著顧夫人說道:“金大人,您看,不幸被我言中了,那么我想問你,如果顧夫人在兆尹府的公堂上出了事,我們因此指認您是兇手,您覺得合理嗎?”
她敢肯定,金朝給不出別的答案來!
果然,金大人有些為難的嘆了口氣:“四小姐的話確實有道理,所以本官從沒認為四小姐一定是本案的兇手。顧夫人的話確實太過偏激,不過四小姐,她畢竟是你的母親,這么打比方真的好么?”說完,幽怨地看了榮王和榮王妃一眼,可心里卻在爆粗:不能驗尸,鬼才知道明月郡主到底是因為什么而突然暴斃的,連人是因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還查個屁的案子!
顧蔓理直氣壯:“金大人說的是,可我畢竟沒有榮王世子那么高貴大方的母親,他能輕易原諒下毒謀害他的人,完全是榮王妃教導有方,可是抱歉,我做不到。我的母親從來沒交給我如何原諒別人。”
榮王妃若再不明白對蕭祈玉下毒的人,那也不配當這么久的王府主母了,“砰”的一聲,將座椅的扶手拍的重響,她突然站起來,指著呼吸不順暢的顧夫人,大聲道:“原來是你!”
顧夫人本來就被氣得不輕,此刻被榮王妃凌人的氣勢嚇到,更加喘不過氣來,翻著白眼往外吐白沫子。顧白葭嚇得連連尖叫,抱著自己的母親,一邊給她順氣,一邊大聲斥責顧蔓:“母親都這樣了,你能別說風涼話了嗎?顧蔓,你簡直不是人!”
顧蔓絲毫不生氣,“如果你們母女倆這種算作人的話,我的確不是人。我沒辦法像你們一樣一邊陷害別人,還一邊裝作好人。”
蕭祈玉也站出來,沖著她怒吼:“顧蔓,你別欺人太甚,葭兒不是你說的這種人!”
榮王妃見自己的兒子執迷不悟還在為顧白葭求情,也心生不滿,拉著榮王的衣角,恨恨地說道:“你看你這個兒子,太不爭氣了。”
榮王沒有辦法,只能喝止蕭祈玉,“退下。”
公堂上一片混亂,這個案子自然沒辦法審下去了,金朝看著他們,也沒辦法結案,只能詢問榮王和榮王妃的意思。
“退堂?殺害我兒的兇手還沒找出來,如何能退堂?”榮王不滿地咆哮。
榮王妃也直接拒絕:“沒有可能!”
金朝左右為難!半天才道:“若王爺和王妃真想找出兇手,最精準、最快速的方式就是按照司法程序讓仵作驗明郡主身上可有傷口或者中毒跡象,查明郡主的死因,否則,下官真是無能為力啊。”
現在可倒好,最有動機和機會的人成了最無辜的受害者,看上去什么都不像的顧夫人卻成了本案最大的嫌疑犯,這叫他怎么查?
顧白葭抱著顧夫人,哭著向榮王妃求情,“母妃,求你了,看在我母親年紀大了的份上,讓金大人驗尸吧,我母親真的是清白的!”
蕭祈玉不忍她哭得這么傷心,只好道:“母妃,月兒已經死了,您又何必讓她含冤而去?驗明死因才能還她一個公道,捉拿真兇為她報仇啊!”
連榮王也開始勸她:“這么做確實只能讓真兇逍遙法外,不如聽他們的話,讓月兒盡早入土為安吧。”
“不可能!我的月兒是金枝玉葉,不管她死了也好,活著也罷,她的身體,我不會讓任何碰。既然找不到兇手,就將有嫌疑的人全關進去,總有一天會招認的!”榮王妃的態度異常堅決。
可是,在金大人看來,有嫌疑又是個什么意思?
顧蔓有沒有嫌疑?有!她的嫌疑應該是最大的,可是現在到底應不應該關?
顧夫人有沒有嫌疑?也有啊!
“本王妃給你三天時間查明真相。”榮王妃這么吩咐。“永昌侯府的人,除了侯爺和蔓兒,都關進去!”
顧白葭早已停止了哭泣,哭腫的雙眼出神地盯著地面,卻冷冷地開口:“我要與我母親在一起。”
金朝再次看在榮王妃,示意她發話。榮王妃看也沒看她,直接道:“那便一起關。”
說完,也不顧蕭祈玉的反應,直接帶著明月郡主的尸體回榮王府。
榮王臨走之前,看著金朝:“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若三天之內不能破案,本王看你這個京兆尹也不用當下去了。”
說罷,雄糾糾氣昂昂地走了,不對,是滿懷傷痛地走了。
顧白葭緩緩擦干臉上的淚痕,將顧夫人扶起來,兩人一同搖搖欲墜地跟著兆尹府的人朝大牢的方向走去。蕭祈玉上前拉她,卻被她猛地揮手推開,還是頭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的他,氣得一拳捶在了身后的墻上,與此同時,對顧蔓的恨意越發深刻。
顧蔓扶著永昌侯離開了兆尹府,對于葭兒為顧夫人所做的一切,他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可是想著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也不覺得什么了。只是這一下子,永昌侯府徹底冷清下來了。
一連三天,金大人時不時地過來問問當天所發生的事,由于人證充足,顧蔓確實有不在場的證明,而且當日在公堂之上所說的話沒有任何假話,金朝也沒辦法。
他也去過榮王府幾次,試圖勸說王妃交出郡主的尸體,好讓他驗尸一番,可是沒想到,榮王妃冷冰冰地丟出幾句話來,她找專人驗證過,她的女兒死于一種毒——月月紅。
月月紅是一種*,用了五毒以及另外的二十四種毒藥配制而成,此毒與別的毒藥最大的特別便是無色無味,即使銀針試毒也不能變黑,但毒發后,卻能使人一直保持著先前的容顏,氣色日復一日的紅潤,直到毒氣從皮膚散發出來。
如果是中了毒,那么當時不在場的人也會有嫌疑,作為最后接觸過明月郡主的人,顧蔓最終沒能逃過牢獄之災,與顧白葭、顧夫人隔欄相望。但最大的嫌疑人依舊成了顧夫人,因為,誰叫她的女兒認識大瀚國第一神醫上官清源呢。
只是,當這個消息散發出去之后,上官清源立刻找到了京兆尹,要求見顧白葭一面。
這一次,上官清源顯得有些氣急敗壞,見到顧白葭之后,立刻抓住了她細白的手腕,質問她:“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顧白葭被他抓的生疼,瞧見他一臉失望的神情,反而覺得好笑:“為什么?你覺得我是為了什么?”
“小白,你真的變了,以前你不會這樣的,你從不會想著陷害別人,是嗎?可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還是當初那個純潔無暇的顧白葭嗎?”要說失望,最該失望的人是他才對。
她現在怎么了?顧白葭低頭打量自己:一身珠光寶氣的衣服因為地牢的骯臟也沾染上滿身的灰塵,頭發因為幾天沒有打理而變得亂糟糟,更為嚴重的是她的臉,因為不適應潮濕萎靡的氣息,她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上長出了許多滲人的小紅點,整個人風華不再,唯有落魄。
但,上官清源最在乎的,還是她精神上的落魄,或者,亦可以稱之為墮落。
“你想殺了郡主為你還未出世的孩子報仇,我能理解,可你明知道大牢里的那些人都是無辜的,為什么還要讓她們受到牽連?”他不是沒有聽說過,顧夫人,也就是她的親娘,渾身的傷口裂開,卻苦于沒大夫和止痛的傷藥,只能在那種骯臟的環境中忍著。
可是,這話在顧白葭聽來,卻便成了另一種意思。她猛不丁地打掉他的手,眼睛瞬間變得陰沉:“上官清源,你來找我的目的,是勸我自首,免得讓顧蔓遭受無妄之災,是嗎?”
“我沒有。”上官清源立刻否認。“小白,你聽我說,你不能繼續下去了,你看,你已經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顧白葭強硬地打斷他的話,以不容置喙地口吻問道:“那我問你,三天前我和我娘入獄的時候,你人在哪?為何一等到顧蔓進來,你就來了?你別急著否認,當初是誰在我面前親口承認自己喜歡顧蔓?”
上官清源被她的一番話堵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愣愣地看著她,老半天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來:“小白,你變得早已不是你了。”
以前的她,單純,善良,可愛,單純得能相信顧蔓所說的任何話,善良到能百般為想傷害她的顧蔓求情,可愛到只要有她在天地都失去了顏色,可是現在。
上官清源緩緩朝后退去,受傷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企圖在她的身上重新找回原來的那個她,但是,在他找到之前,憤怒中的顧白葭早已轉身,連句告白都沒有,直接走進了大牢里面。
失望,再一次籠罩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