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繡讓青霜留下來注意蔣家這邊的動靜,蔣進身體狀況危急,蔣昊如此在乎他,恐怕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馬上就會親自或者讓羅氏前往濬王府的,又或者兩人一起。
果然,她們走后沒多久青霜便看到羅氏和蔣靈兒母女帶著丫鬟出來了,丫鬟手中還抱著一只精美的匣子。
青霜看著她們上了馬車,馬車先是行駛的很快很匆忙,可是剛拐了個彎,離開府門口小廝們的視線便慢了下來。青霜跟的也不那么吃力了,就在她準備抄近路先回王府的時候馬車忽然在一家茶樓前停了下來,羅氏和蔣靈兒從馬車上下來走了進去。
她在外面等了不一會兒也不見她們出來,不經意間的一抬首卻看到她們二人正言笑晏晏的坐在茶樓二樓靠窗戶的位子品茶吃點心呢。
青霜沉吟半晌便轉身抄近路回王府了。
“現在她自己的親兒子回來了,又加上她心里又愧,自然想要好好彌補阿遷了,蔣進一死,蔣昊能倚仗的兒子只有阿遷了。”景繡聽了青霜的話并不覺得意外。
青霜不以為然道:“她哪是想要彌補阿遷分明就是為了她自己!”
蔣進雖然平時會叫她一聲“母親”可那也不過就是做樣子而已,心里又何曾將她真正當成母親看過,她心里肯定也是清楚的,阿遷沒出現之前她不得不盡力討好蔣進,因為蔣靈兒遲早要出嫁她自己后生的蔣逸又有智力障礙,不僅不能成為她的依靠還會拖累她。
現在阿遷回來了,她自己沒必要再去討好蔣進了,估計現在巴不得蔣進一命嗚呼呢!
房門是開著的,蔣遷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封信遞到景繡面前。
景繡狐疑的接過,取出信紙看了一眼抬眼看向他,羅氏派人送給他的信他拿來給自己看做什么?
蔣遷低著頭有些別扭的說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做?!?
景繡復又低頭將信上的內容看完,這信應是羅氏在茶樓中寫的吧,上面還散發著墨香。信上吩咐蔣遷如果蔣昊親自登門求見天靈或者毒娘子時想辦法不讓他見到他們,另外還讓蔣遷囑咐濬王府的守門侍衛如若蔣昊登門需在蔣昊面前透露出她們母子也來過但是被轟走了的事。
將信放到桌子上,景繡看著他,問道:“你想回去繼承蔣家嗎?”
蔣遷毫不猶豫的搖頭,他喜歡濬王府,在他心中濬王府就是他的家,濬王府的眾人就是他的親人。他根本就不稀罕蔣家的一切。
“蔣進曾經想要置你于死地,可以說他是造成你不幸的過去的罪魁禍首,可是現在他已經病入膏肓了,就算師父出手結果也是一樣的,這大概就是惡有惡報吧,你可以放下對他的仇恨了。”景繡緩緩說道,“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最恨的人是羅氏然后是蔣昊,我們大家都不想你懷著這份仇恨生活,也知道讓你放棄這份仇恨很難,可是他們畢竟是你的父母親,讓你殺了他們你下的了手嗎?”
往往來自最親近最信任的人的傷害才最深刻,也最讓人難以接受難以忘懷,這么多年他都對羅氏和蔣昊當年拋棄他耿耿于懷,可是真的見到了他們,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景繡知道他心里很迷茫,但是她就是想逼著他想清楚他到底想怎么樣抒發心里的怨和恨,有了想法才能知道怎么做,才能盡快去做,這樣也才能讓他盡早的放棄過往開心快樂的走接下來的路。
“我……”蔣遷臉色迷茫糾結,他就是因為不知道怎么做才會來問她,可她將問題深刻的剖析了一通又丟還給他了。
“你回去想想吧,想清楚了再來找我!”見他一時半會也拿不定主意,景繡將信紙重新裝進信封遞給他說道。
蔣遷接過信,卻沒有立刻離開,他臉上的迷茫和糾結之色褪去,漸漸變成一種堅定,他說:“蔣昊既然那么在意蔣進,可是現在蔣進已經病入膏肓了,這對蔣昊來說就已經是莫大的打擊了。而她最在乎的便是蔣家當家主母的位子和榮華富貴,沒了這些她便會萬分痛苦。”
這話的意思就是蔣進的死便是對蔣昊最好的懲罰,他不會做什么針對蔣昊的事情?!八敝傅淖匀痪褪橇_氏,羅氏當初是為了蔣家當家主母的身份和榮華富貴拋棄他的,那就讓她失去這些東西。
景繡點頭,覺得這樣很好。羅氏為了榮華富貴拋棄兒子,又汲汲營營了這么多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一定會生不如死的,“這樣很好,不過你打算怎么做?”
羅氏蔣夫人的位子做的穩當當,蔣昊怎么會無端端的休妻呢?
這有將外室或者妾室扶正的可沒有將正室貶為妾室的,讓羅氏失去蔣夫人的名頭只能是蔣昊休妻了。
蔣遷搖頭,眼神帶著一絲懇求的看著她。
景繡一愣,指了指自己,見他眼中的懇求之色加深,張口道:“我能有什么辦法?”
一旁的青霜道:“王妃足智多謀,就幫阿遷出出主意吧!”
景繡抬眼看她,卻見連她身旁的如意都在不停的附和點頭。
“……好吧!”想達到目的,其實關鍵在于蔣昊,第一步就是要挑撥蔣昊和羅氏的關系,人家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她不想做這么缺德的事情,可是說起來這應該算是后宅中的事情,雖然她也經驗不足,但總比阿遷一個毛頭小子要懂的多一點。 wωw ?тTk Λn ?co
她寫了個方子,交給蔣遷,“你將這個方子交給羅氏,再告訴她,她交代你的事情你都辦好了。”
蔣遷接了方子便出去了。
景繡陷入了沉思之中,現在蔣進病入膏肓她束手無策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司馬峻嶸耳中了,他會怎么做呢?
太子府中。
南宮新月道:“你要加快動作,可別還沒來得及動作,那蔣進就先死了?!?
司馬峻嶸卻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般,問面前垂首侍立的侍衛,“蔣遷是蔣昊和羅氏的兒子?”
他竟然從來未曾聽說過蔣昊還有一個二公子,還是在司馬濬手下做事的。
侍衛點頭,“是,屬下已經找了蔣府上的老人問過了,蔣遷的確是羅氏所生,說是有得道高僧斷言蔣遷和蔣進命里相克,當初羅氏進門的時候便只帶了蔣靈兒將蔣遷依舊留在外面的宅子里,可是沒過多久就傳出蔣遷得病死了的消息?!?
司馬峻嶸陰沉著臉,蔣進一死,蔣昊可依仗的兒子便只有蔣遷了,蔣昊是他的人蔣遷卻是司馬濬的人,那么蔣昊還能為他所用嗎?就算能,他也不敢用?。?
南宮新月哪里會考慮這些,對蔣遷也根本不感興趣,可是見司馬峻嶸如此神情便也淡淡地道:“怎么了?”聽他的語氣似乎之前并不知道這個蔣遷的真實身份啊。
司馬峻嶸揮了揮手讓侍衛下去,才道:“蔣昊是我的人?!?
短短的解釋了一句南宮新月便明白了,父子二人這算是各為其主,他這是開始不放心蔣昊了。
“你打算怎么辦?舍棄蔣昊?”
司馬峻嶸不答,面上卻現出猶豫不決的神色。
“我倒是覺得這么做不妥?!彼渌话愕拿嫒萆蠋е唤浶牡男σ?,“你不是想找到玄一的下落嗎,蔣遷很得司馬濬的看重,想必他一定知道玄一在哪兒?!?
司馬峻嶸似乎被她點醒了什么一樣,沉吟半晌,遲疑道:“可是司馬濬手下的人都對他忠心不二,嘴巴也牢固的很,想要從他們嘴里套出什么來簡直難如登山!”
南宮新月幽幽地道:“這就要看蔣昊的本事了,不管問的出來問不出來,我們都沒有損失不是嗎?”
司馬峻嶸思索了一會兒,對著門外道:“來人,將蔣昊叫來!”
*
茶樓之上,羅氏和蔣靈兒一派的悠閑愜意,看著窗外樓下的車水馬龍,就像是欣賞什么引人入勝的美景一般,嘴角皆是掛著愉悅的笑容。
“娘,哥哥他會按照你說的做嗎,要是讓爹發現我們根本沒有去濬王府求見天靈他一定會很生氣的?!笔Y靈兒嘴上說著擔憂的話神情卻十分的無所謂,即使真的被爹發現了,肯定也是責怪娘。
羅氏其實也懸著一顆心,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確定地道:“遷兒從小就很聰明,他應該能想明白按照我說的做對他有好處?!?
蔣靈兒還想再說些什么,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和羅氏相視一眼,她便疑惑的起身走過去開了門。
當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是蔣遷時她怔住了,蔣遷輕輕掃了她一眼便直接越過她走了進來。
羅氏一看到他就驚喜的站起了身,上前拉著他在桌子前坐了下去,熱絡的拿了空杯子給他倒了杯茶,又將桌上的點心往他面前推了推。
做完這一切她才重新坐了下去,看著他問道:“遷兒,娘交代你的事情你都辦好了嗎?”
蔣遷點頭,態度十分冷淡。
羅氏不以為意,畢竟當初的確是自己對不起他,他心里有怨是應該的,但他既然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了就代表愿意試著原諒自己了,他知道自己讓他做的一切是對他好,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解開心結的。
蔣遷從懷中掏出景繡交給他的方子,“這是王妃給蔣大少開的方子,王妃醫術很厲害,按照這方子去抓藥,按時吃,雖然不能治好他的病卻能讓他少受些罪或許也能多活些日子?!?
羅氏隨手將方子放到一邊,涼薄的說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何苦再瞎折騰,不過你回去還是要代爹娘向濬王妃表達謝意,她雖然不得皇上皇后喜歡,但畢竟占著濬王妃的身份,我們還是不能輕易得罪!”
蔣遷淡淡點頭,“我知道了,你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王妃還等著我回話呢!”說著便要起身離去。
“噯……”蔣氏面色一緊,她還有話沒說完呢。
蔣遷沒理她,剛要離開凳子卻被剛走過來的蔣靈兒拉住了,她微微噘著嘴說道:“哥哥,我們好不容易再見面,靈兒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你再多坐一會兒吧!”
羅氏也忙道:“是啊,遷兒,娘和妹妹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呢,你再坐會兒?”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討好。
蔣遷先是將蔣靈兒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拿開,然后才重新坐了下去。其實他對蔣靈兒沒什么感覺,當年她還未記事,羅氏做下的一切和她都沒有關系,所以他不怪她??伤麄冸m是兄妹,卻這么多年沒有見過,小時候的記憶他也已經模糊了,而她怕是只知道有自己這么一個哥哥其余的應該也是一概忘記了,如果她真的如她表面上這般的單純善良的話,自己對她的態度或許會好上很多??墒亲蛱焖谔痈谋憩F被他看到了,甚至她的每一個表情都被他絲毫不落的收入眼中,她的心機不比羅氏淺,也是個表里不一心機叵測的人。
蔣靈兒眉頭輕輕皺了皺,卻很快又舒展開來,若無其事地坐了下去。
“哥哥,濬王殿下很器重你嗎?”她的神情就像是天真不諳世故的小姑娘,和她的年紀十分吻合。
羅氏聽了這話也盯著蔣遷看,皇上器重濬王,濬王又很得民心,在東旗的地位可以說比太子還要高上那么幾分。遷兒得濬王看重,日后成年入仕,有濬王提攜的話一定會平步青云鵬程萬里的!
蔣遷道:“濬王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也會誓死追隨他的?!?
看似有些答非所問,但也算間接作了回答。
羅氏道:“真是太好了,你現在年紀還小,等你及冠之后,娘就讓你爹帶你入仕,到時候有你爹保駕護航再有濬王殿下提攜,”她試圖去拉蔣遷放在桌子上的右手,蔣遷卻先一步將手收到桌子下面去了,她面上閃過一絲尷尬,收回手接著道:“遷兒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她似乎已經能看到蔣遷飛黃騰達仕途得意的場景了,也似乎能看到各位夫人圍著自己轉,不停說好話恭維的景象。
蔣遷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卻并沒說什么。
蔣靈兒卻不如羅氏這么樂觀,她想的要全面和深刻。爹是為太子殿下做事的,可哥哥卻是為濬王做事的,整個東旗上下誰人不知道太子和濬王是死對頭,若是讓太子知道哥哥是濬王的人難保他不會因此而遷怒爹和蔣家。這怎么行?
“哥哥,你還是搬回來住吧,雖說濬王器重你,可你在濬王府也只是個護衛,哪有在自己家里舒服?”她一副為蔣遷著想的樣子。
護衛也不過就是個下人而已,哪有在家里做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少爺舒服。
羅氏有些猶豫,本來她也想讓遷兒搬回家里住,可現在她不這么想了,離開了濬王府時間久了也就和濬王生疏了,日后濬王也不一定會愿意在仕途上提攜遷兒了。所以還是待在濬王府的好。
蔣靈兒注意到她的神色,眉頭微微蹙了蹙,娘一定是沒想到太子和濬王不和這一層,到底是深宅夫人目光短淺!
見蔣遷沉默羅氏又不幫著說話,她暗暗咬了咬牙又道:“哥哥若是不舍得離開濬王府那就回來暫住一段時間也行,哥哥好不容易回來,咱們一家人也該好好聚聚才是!”
到時候她便提醒爹,爹一定能明白自己的苦心,由他出面想辦法讓哥哥徹底和濬王府那邊斷了聯系,濬王能給哥哥仕途上的幫助太子也能,太子可是日后要當皇上的人,她若是能……若是能當上太子妃那么哥哥的仕途又有何愁?蔣家一定會一躍成為東旗第一世家!
她這么一說羅氏就心動了,說起來老爺和遷兒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是該多培養培養感情。
于是她立刻附和道:“是啊遷兒,你就回來暫住一段時間,咱們一家好不容易團聚,濬王殿下一定會體諒的!”
蔣遷掃了蔣靈兒一眼,有些勉強的道:“好,我回去和王爺說。”
蔣靈兒松了口氣,羅氏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