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景繡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想到昨晚那個黑衣人,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對方身材纖細瘦小看著倒像個女子,而且不像是和上次那幾個黑衣人一伙的,因為上次派了四個人都失敗了,對方沒理由這次只派一個人過來。還是說,那幕后之人對這次這個人的能耐十分的信任,認為她(他)一定能夠完成任務?
“小姐。”孫嬤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景繡回過神來,說了聲進來,自己也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孫嬤嬤帶著疑惑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小姐作息很準時的,還從沒像今日起的這般遲。看著景繡眼底的黑眼圈,關切地問道:“小姐,昨晚上沒睡好嗎?”話音剛落,就注意到桌子旁的兩個凳子倒在地上,而且窗戶也半開著。忙緊張地拉過景繡左瞧右瞧,“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景繡不想讓她擔心就笑道:“能出什么事,不過就是夜里的時候覺得口渴起來喝水,不小心碰翻了凳子而已,因為覺得熱,就把窗子打開透氣罷了。”
孫嬤嬤這才松了口氣,看了眼她床上的被褥再聯想到現在的天氣,心里琢磨著等會就將它們換成薄一些的。
景繡吃了早膳,就打算去濬王府見見扶桑,探探她的底,看看昨晚那個黑衣人到底是不是她口中的幕后人派來的。卻意外的接到了宮里的帖子,二公主南宮泠邀請平陽城里各官家小姐進宮游船。奇怪的是,景繡這張帖子上,卻同時邀請了兩個人。
“有意思……”景繡看著手中的帖子連連點頭,眼中閃過趣味十足的光芒,這南宮泠還真是別出心裁,她自己找不到扁鵲就想通過景繡么,如果三日后景繡帶不去扁鵲,這個二公主會怎么對付她呢?她還真是期待萬分啊!
將帖子隨手扔在書桌上,景繡拿起白紗制成的斗笠,戴在頭上出了門。一為了防曬二為了……遮美。
坐著相府的馬車一路來到濬王府,應該是司馬濬特意關照過的緣故,景繡這一次還是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
“二小姐,王爺他在閣樓上等你,請跟屬下來!”剛進府門就看到青銅一臉笑意地對她道。
景繡一愣,邊跟在他身后往前走邊奇道:“你什么時候過來的?”不是說暗中保護她的么?
青銅笑道:“只比二小姐先一步而已,二小姐只管放心,濬王府內絕對安全,在這里不需要屬下保護你。”
景繡垂眸,他這是知道她來濬王府先一步過來通風報信了。不過也難為他了,平時都是躲在暗處,到了濬王府才能光明正大的露臉。
這閣樓正是她當初第一次來濬王府時來過的那一座,閣樓樣式十分雅致,站在閣樓上能俯瞰到整個濬王府的全貌,既適合冬天曬太陽又適宜夏天乘涼。
司馬濬站在閣樓欄桿邊上看著她一步步走近,直到看著她進了里面他無法看見才轉身走到樓梯口迎接她。景繡一轉出樓梯就看到他站在上面一臉凝重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你怎么了?”景繡快步走上來,看著他擔憂道。
司馬濬目光充滿關切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開口問道:“你可有事?”
景繡恍悟原來他是在擔心她,心里似有一道暖流流過,搖頭道:“我沒事,這不是好好的嘛,還要多虧你安排青銅暗中跟在我身邊呢。”
司馬濬松了口氣,臉色卻依舊凝重。景繡見狀,寬慰道:“你放心,我以后會更加小心的!”
“嗯。”司馬濬點頭,看向身后一面目清秀的女子,女子立馬上前兩步,拱手待命。
景繡這才注意到這閣樓上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好奇地打量起那女子,女子身著簡單的淺色羅衣,面目清秀,身材高挑,神情凜然,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她叫青霜,以后就讓她在你身邊貼身保護你。”司馬濬道。
景繡想到在樓下守著的青銅,司馬濬卻仿佛看穿她的想法似的,不容拒絕道:“青銅在暗,青霜在明,況且青霜是女子,在你身邊也方便一些。”不然他實在不放心,昨晚那個黑衣人如果和上一次的那幾個是一伙的還好,如果不是,那么就說明她的身邊又多了一份危險。
景繡遲疑地看向青霜,青霜自然會比青銅方便許多,她可以貼身跟在自己身邊,沒事也能陪自己說說話,可是……
青霜見她看過來,一臉恭敬地對著她拱手道:“青霜見過小姐。”面上除了一派恭敬外就沒了別的神色,但是她的心里卻并不如表面上平靜,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么美的女子呢,難怪王爺這么關心她……
司馬濬見景繡猶豫不決的樣子,心里隱隱的猜到了一點,揮揮手讓青霜暫時退下,才看著景繡僵硬地問道:“是不是不喜歡我安排人在你身邊?”
景繡點頭,看著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受傷,心里一軟,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也的確需要他們,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不希望你……保護我的同時又在監視我。”盡管不忍,景繡還是說出了心里的不滿。
司馬濬一怔,“我、我沒有。”他只是讓青銅去保護她,并沒讓他去監視她。
景繡點頭,“是,你沒有,你只是告訴他們要保護我,但是他們還是會將我的行蹤我的一切都稟報給你,不是嗎?”
司馬濬語氣一窒,最后無言反駁,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局促地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道:“對不起。”他只是想保護她,了解她,卻沒想到這會讓她如此不喜。
景繡心里一震,簡簡單單的對不起三個字從他嘴里說出竟然讓她覺得那般不應該。頓時她心里開始后悔起來,是不是她剛才的語氣太重了。司馬濬雖然表面看起來清冷堅強無堅不摧,但接觸的越多她就發現他的內心也有很脆弱的一面。
“是我對不起,我……”
司馬濬抬頭,臉上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淡定從容,打斷她的話,看著她水亮亮的眸子堅定地道:“以后他們就是你的人,只聽命于你!”
景繡一臉驚訝,心里震撼不已,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問道:“為什么?”為什么對她這么好,不管是青銅還是青霜都是頂尖的高手,而這樣的頂尖高手肯定是稀缺資源,他自己身邊并不比她安全多少,為什么把這樣兩個高手給自己?
司馬濬與她對視了片刻忽的扭頭避開她的視線,只硬邦邦地說道:“你的命是我的。”
景繡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對他突兀的扭頭動作和忽然轉變的語氣感到莫名其妙。
司馬濬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過突兀,垂在腿側的雙手動了動,轉過身來臉色已經恢復正常。問道:“對于昨晚那個黑衣人繡兒有何看法?”
提起這個景繡立馬嚴肅起臉色,也顧不得去想他剛才表現出的怪異了。“我覺得和上次那幾個不是一路的。”
見司馬濬點頭,景繡知道他和自己想法一致,接著道:“而且,我懷疑對方是個女子。”
司馬濬挑眉,“就憑他身材瘦小?”
景繡搖頭,“我還在她身上依稀聞到了草木灰的味道。”氣味很淡,一般人絕對聞不出來。
司馬濬臉色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紅,景繡也忽然意識到當著一個男人的面說這個太羞恥,臉上也有些發燙。
兩人一時無話,這種尷尬的氣氛讓景繡實在受不了,正想找個借口開溜,這時紅叔上來了。
一臉為難道:“王爺,五皇子……”
他話還沒說完,樓梯口就傳來一連串“噔噔蹬”的上樓聲接著就是南宮玨急切也暗含喜悅的聲音,“繡兒——”
南宮玨在青銅的阻攔下強行闖了上來,直奔景繡去拉過她的手腕道:“繡兒,去我府中坐坐,走!”
“哎——”他的手還沒來的及抓住景繡就被一雙大掌毫不留情地用力甩來,連帶著整個人都向后退了好幾步。
穩住身子后,南宮玨揉著手腕雙目冒火地看著一臉冰冷的司馬濬,吼道:“你這是做什么,我只是好心請繡兒去我府上做客,關你什么事?”
司馬濬木然道:“繡兒累了,要回去了。”說著牽起一臉茫然的景繡就往樓下去。
南宮玨也趕忙追了上去,滿臉笑意地在景繡身邊道:“繡兒,你還從來沒去過我府上呢,我跟你說,我的皇子府可是和這個冰山臉的王府一樣大,里面的布局也幾乎一致,你想不想去看看?”
他話中充滿了蠱惑的味道,景繡覺得他盛情邀請,而且他的皇子府就在濬王府旁邊,她過去一趟也不過是很容易的事。剛想點頭答應就聽到司馬濬語氣冰冷的道:“幾乎一樣的地方有什么意思,你府中有的我府中也都有,你府中沒有的我府中也有,去你那兒有必要嗎?”
他邊說邊拉著景繡疾步往府門而去,景繡步伐踉蹌地跟著他的步調,不明白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會兒一個樣。
南宮玨語氣一窒,氣的火冒三丈,卻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反駁。眼睜睜的看著景繡被司馬濬送上相府的馬車,然后看著車夫駕著馬車掉頭離去。
直到馬車消失在拐角,司馬濬才收回視線轉過身后不屑的看了一眼一臉挫敗的南宮玨,往府門而去。
南宮玨倚在府門上氣了一會兒,忽然像是福至心靈般一臉恍然大悟起來,追著司馬濬的身影喊道:“等等!”
司馬濬駐足轉身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南宮玨桃花眼中精光乍現,一臉新奇的打量著他,嘴里發出“嘖嘖”的贊嘆聲。司馬濬見他不說話,就不欲再搭理他轉身抬腳離開。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繡兒了吧?”直到他走出幾步遠,南宮玨才慢悠悠地說道。
司馬濬腳下的步子一頓,轉身看他,“是又怎樣?”
南宮玨本就是這么一猜測,雖然覺得**不離十,但是他壓根就沒奢望司馬濬回答,還是肯定的回答,頓時覺得驚訝不已。司馬濬變了,從那日繡兒的及笄禮上他就感覺到了。以前的司馬濬清冷如霜,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而且仿佛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興趣,除了冷漠,你感受不到其他任何的情緒變化。可是現在的司馬濬,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是卻多了很多的情緒變化。這種改變是因為繡兒嗎?
“是的話,我祝福你們。”南宮玨看著他衷心地說道。這些年雖然司馬濬總對他愛搭不理,但是說實話,自從司馬濬來了西臨他的生活因為司馬濬而變得有了不少的樂趣。雖然兩人因為政治立場不同,互相監視互相防備,暗地里也動過不少次手,但是拋開各自的身份,他還是把司馬濬當朋友的。
司馬濬臉上充滿了疑惑,奇怪地看著南宮玨,“你不喜歡繡兒?”這幾年南宮玨總是在他面前提起繡兒,他也知道他一直都在派人暗中找尋繡兒的下落。在他腦中還沒有繡兒的時候,他就認定繡兒一定是南宮玨的心上人。可南宮玨此刻說出這樣的話,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歡繡兒的樣子啊。
南宮玨聳肩,“本皇子已經心有所屬了,對了,本皇子還沒找你算賬呢,扁鵲好好的在你府上做客替你解毒,你倒好,她離開你連挽留都不知道挽留一下。”害的自己現在害了相思病,茶飯不思的,等再次見到鵲兒的時候說不定都已經瘦成皮包骨了,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喜歡?
司馬濬眼中頓時閃過一絲了然,接著閃過一絲精光,走近南宮玨問道:“你喜歡扁鵲不喜歡繡兒?”
南宮玨不明就里地點頭,“對啊。”他對繡兒從來就沒有過男女之情,但到底為什么這么多年放不下他也不清楚,大概是因為同情和憐憫吧,當年的繡兒不過五歲孤身一人面黃肌瘦已經足夠可憐了,那個瑞親王妃竟然還要殺她,這些都激起了他心底的保護欲。
司馬濬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日后我和繡兒共結連理還希望你不要從中阻撓。”
南宮玨拍著胸脯道:“你放心好了,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繡兒交給你我是放心的,不僅不會阻撓,還會全力助你早日娶回繡兒。省得繡兒在相府天天面對那對心腸惡毒的母女。”
司馬濬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轉身離開。
南宮玨出府,回自己府的途中腦海里總是浮現出司馬濬轉身時嘴角那詭異的笑容,總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對一樣,但是就是想不出到底哪兒不對。
*
直到馬車在相府門口停下,景繡才想起來她去濬王府的本意是去找扶桑的,竟然被司馬濬這么一攪合給忘了。不過想了想,似乎也沒必要去找扶桑了,司馬濬對上次那幾個黑衣人的身份是有所了解的,他既然也覺得昨晚那個人和上次那幾個沒關系那自然也就是**不離十了。
只是既然不是和那幾個一伙的,那么昨晚那個又是什么人派來的呢?她又在無形中得罪什么人了嗎?會跟沈柔母女有關系嗎?
車夫見她半天沒動靜,只好出聲提醒道:“二小姐,到了。”
景繡這才走出馬車,剛跳下馬車,就見青霜抱著劍立在府門的石獅子旁。見她回來,立馬走了過來,抱拳道:“小姐。”
“以后就要辛苦你了!”景繡頷首道。
“小姐嚴重了,能為小姐效勞是奴婢的福氣。”青霜面無表情道。
景繡淡淡挑眉,雖然青霜極力的想掩飾住心底里那股對她的排斥,但是她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了,看來人家并不愿意跟在她身邊啊。笑了笑,也不拆穿,過些時候自然讓她心服口服!
“二姐,你終于回來了?”剛跨過府門,景榮一臉驚喜地迎了上來。
景繡下意識的后退兩步,躲開她撲過來的身子,疑惑地問道:“有事嗎?”
景榮的目光先是好奇的在青霜身上轉了一下,就看著她近乎討好的笑道:“二姐,你出去一趟肯定累了吧,我讓娘做了幾樣點心,已經送去清楓院了,還熱著呢,你趕快回去趁熱吃了吧!”
說著也不等景繡答話,就自來熟的搭上景繡的胳膊,拖著她往清楓院而去。
桌子上果然擺了好幾盤精致小巧的點心,賣相很好。景繡一臉狐疑地看著一臉殷勤地招呼自己吃這吃那的景榮,眼中閃過一絲惡趣味的光芒,淡笑地問道:“不知道三妹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景榮疑惑道:“什么話?”
景繡放下手中的點心,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一字一頓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景榮俏臉一變,又羞又惱,“二姐,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我是真心想對你好。”
“是么?”景繡嘆了口氣,“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錯怪三妹了,是我的錯,剛才的話就當我沒有說過,還望三妹不要放在心上!”
景榮立馬換了副大度的面容,笑道:“二姐你說哪兒的話,妹妹怎么會放在心上,不管怎么樣我們也是親姐妹,住在一起偶爾有些小的齟齬也是在所難免的,但畢竟血濃于水不是?”
景繡看著不過十三歲的景榮這么世故圓滑的樣子,只覺得萬分疲倦,點心很香,但是她完全提不起胃口來。
見她一直不說明來意,景繡委婉趕人道:“三妹,二姐呢有些累了,想躺下休息會兒,你……”
景榮果然滿臉失望,欲言又止,似乎掙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二小姐,你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來找你。”
看著她失望而去的背影,景繡無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可以游刃有余地面對沈柔母女和秦芳宜,可以和她們話里有話綿里藏針,但是要和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玩套路心計,還真是覺得吃不來。
孫嬤嬤看著自從進門就一句話不說站立在景繡身后的青霜疑惑道:“小姐,這位姑娘是……”
景繡這才為她們介紹彼此,笑道:“嬤嬤,這是青霜,以后會和我們一起生活。”說著又看向青霜指著孫嬤嬤道:“這是孫嬤嬤,是以前跟在我娘面前的老人,你在這里有什么不習慣的或者需要什么東西都可以跟孫嬤嬤說。”
介紹完了,景繡起身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向自己的房間道:“好了,你們自己聊聊吧,我先去睡一覺,晚飯記得叫我。”
孫嬤嬤看著青霜一臉冷若冰霜的樣子,估摸著她可能是初來乍到還不習慣,又注意到她手中拿著劍,心里猜測這習武的姑娘可能性子都會比較冷,也沒在意。將她領到景繡隔壁的房間之后就離開去準備晚膳了。
“進來吧!”孫嬤嬤走后,青霜看了窗子一眼,無奈道。
青銅從窗外躍進來,看著她一臉不耐煩又隱含不甘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挑眉看她:“怎么,不愿意跟在小姐身邊?”
青霜撇撇嘴,沒否認。
青銅笑道:“起初我也是跟你一樣的想法,覺得跟在小姐身邊是大材小用,但是我最近忽然改變了這種想法。”
見青霜露出好奇的神色他又接著道:“我們倆是王爺最信任的人,王爺將我們兩個一同派到小姐身邊來說明了兩個問題。一,王爺很看重小姐;二,小姐身邊確實有危險。王爺只有把我們兩個派到小姐身邊他才能放心。”
青霜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擔憂道:“可是,王爺身邊怎么辦?”他們兩個都離開了,目前王爺身邊就只有爹和阿遷了,爹已經年紀大了,阿遷又太年輕,這讓她怎么放心的下啊。
青銅反而一臉輕松,絲毫看不出擔憂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以王爺的身手一般人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青霜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是知道歸知道,心里的擔憂就是怎么也消不去。
*
景繡睜著惺忪的睡眼,摸著咕咕叫的肚子推開房門。
“二姐,你醒啦!”
看到滿臉喜色走過來的景榮,景繡真想扭頭回去接著睡,但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個三妹估計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還是聽聽她到底找她什么事吧。
景榮拉著她坐到桌邊,舉著帶來的食盒道:“二姐,你看,這是我特意讓娘下廚給你做的,有宮保野兔、掛爐山雞、四喜餃……”
“停!”景繡出聲打斷她的喋喋不休,“三妹,你也說了我們是姐妹,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說吧,如果能幫的我盡量幫,行吧?”
景榮被說破心事臉上一陣尷尬,但很快就抱著她的胳膊搖著,恭維道:“二姐你最好了!”
“快說吧,別耽誤我吃飯。”景繡不耐煩道。
景榮支支吾吾地問道:“二姐……你是不是收到二公主下的帖子了?”
原來是這事,景繡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反問道:“你沒收到?”
景榮沮喪地點了點頭,然后滿含希冀地看著她近乎哀求道:“二姐,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景繡蹙眉看她,“你為什么那么想去?”宮里規矩多,就算是游湖也不見得能玩的多開心。況且,南宮泠辦這次的游湖是別有居心的,那日還指不定發生什么樣的事情呢。
景榮紅著臉,輕聲道:“我還沒有進過宮……因為我是庶女,母親說我會給相府丟臉,每次都不讓我去……我想看看宮里長什么樣子。”
景繡狐疑地看著她:“真的就只是這樣?”
景榮立馬滿臉誠懇地道:“真的,二姐,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去宮里看看。”
景繡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道:“你先回去吧,我考慮考慮。”
景榮眸光立馬暗淡下去,臉上寫滿了失落,但還是強顏歡笑道:“我等二姐的好消息。”
“小姐,你可千萬別答應三小姐。”飯桌上,孫嬤嬤面色擔憂的說道。
景繡疑惑道:“為什么?”
“三小姐年紀小不懂事性子又莽撞,萬一在宮里得罪什么人豈不是給您惹事?”
景繡蹙眉道:“她雖然平時刁蠻任性了一點,但是在宮中應該知道收斂吧。”
孫嬤嬤一臉不以為然道:“您別怪奴婢多嘴,畢竟是去宮里,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這時青霜也忽然插嘴道:“嬤嬤說的對,凡事謹慎些好。既然二公主沒有邀請三小姐,就說明看不上三小姐,小姐帶三小姐去了不是惹二公主不快么?”
景繡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卻見對方木然著臉埋頭吃飯,仿佛剛才那話并不是出自她之口一樣。孫嬤嬤和青霜的話的確都有道理,景繡也不是沒想到這些,之前也只不過一時心軟才會答應考慮考慮。
*
“娘,你說景繡會同意嗎?”景榮趴在桌子上,憂心忡忡地問阮香琴。
阮香琴搖搖頭,面色凝重道:“這個娘也不知道,不過她既然說了會考慮就說明是有一線希望的。”
“但愿吧!”景榮疑惑道:“娘,你說夫人為什么讓我求景繡啊,如果夫人真正想讓我進宮,直接讓大姐帶我進去不就好了嗎?而且她以前不是一直怕我會闖禍,不讓我進宮的么?”
阮香琴也是一臉費解,她總覺得沈柔肯定沒安什么好心,但是也實在想不通她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看著景榮欲言又止了一會兒,還是出聲勸道:“榮兒,要不你就不去了吧,這宮里并沒你想象的那么好。”
景榮嘴巴一撇,“娘你又沒進過宮你怎么知道宮里不好,憑什么同樣是爹的女兒,大姐和景繡能進就我不能啊。”
“你……萬一出什么事怎么辦啊?”
景榮不以為然反問道:“能出什么事啊?”
阮香琴見她似乎鐵了心,也沒再勸,但是越想她心里就越覺得慌。于是,帶著一個丫鬟直奔芳宜院而來。這么多年,似乎已經養成習慣了,遇到難事或者拿不準的事情她總會第一個想到秦芳宜。
秦芳宜聽了她的話,笑道:“你既然不放心,為什么不好好勸勸三小姐?到我這么兒來能抵什么用?”
阮香琴無奈地嘆了口氣,“二姐以為我沒勸嘛,嘴皮子都說破了,三小姐就是不聽啊,鐵了心的要進宮去。我這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二姐你么!”
秦芳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過了一會兒道:“或許,你可以把這事透露給二小姐知道。”
阮香琴想也不想地搖頭道:“不行,二小姐要是知道這是夫人的主意,肯定不會帶三小姐去了。”
秦芳宜看著她匪夷所思地笑了,“你到底是希望三小姐進宮還是不進宮啊?”剛才還一臉憂慮的說害怕三小姐進宮會出事不想她去,現在倒又擔心她去不了了,這人可真夠矛盾的。
阮香琴臉色微紅,尷尬道:“這三小姐好不容易得到一次進宮的機會,錯過了不是太可惜了嘛。”
秦芳宜失笑的搖搖頭,“如果妹妹信得過我,就聽我的,把這事透露給二小姐知道。”
阮香琴猶豫道:“可是……”
秦芳宜打斷她的話,一臉嚴肅道:“進宮跟命比起來哪個重要?”
阮香琴神色一駭,大驚失色道:“二姐,你可別嚇唬我。”
秦芳宜起身不欲再搭理她,“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言盡于此,聽不聽隨你。”說著也不管阮香琴如何驚駭,走進了里屋。
阮香琴又坐了會兒才漸漸平復了心緒,急匆匆地離開芳宜院往清楓院而去。
到了清楓院門口,卻又在院門外徘徊起來,她得好好想想該怎么說,絕不能讓二小姐覺得她們母女聯合夫人害她,要知道在這個家里,老爺最看重的人可是二小姐,連夫人和大小姐都必須在二小姐面前服軟,她可得罪不起二小姐。
“夫人,這么晚了,二小姐都睡了!”一旁的丫鬟看清楓院內黑燈瞎火一片,提醒道。
阮香琴這才忽然意識到時間已經不早了,想了想往自己的院子而去,這件事還是由景榮來說比較妥當。
青霜看著阮香琴主仆二人挑燈離去的背影,眉頭皺了皺,轉身回了屋子。
*
翌日一早,景繡聽青霜說起阮香琴半夜三更來清楓院之事,只不在意地笑了笑并沒說什么。
青霜疑惑道:“小姐不覺得很奇怪嗎?”
景繡贊同地點頭,“奇怪,當然奇怪!”
“那小姐為什么……”這么淡定。
景繡一邊津津有味地喝著粥,一邊漫不經心道:“放心吧,她還會來的。”進府以來她和阮香琴幾乎沒什么交集,能讓阮香琴來找她的事無非就是景榮昨天提的那事。不過,如果說景榮想進宮的原因只是為了好奇的話,那么倒不至于讓阮香琴半夜三更往這兒跑。看來還有什么讓景榮非進宮不可的理由,釣金龜婿?除了這個她倒是想不出別的來了。
飯后,果然不出景繡所料,阮香琴攜著景榮一同來了。
“二姐,昨天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景榮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阮香琴一臉歉意地看向景繡道:“二小姐讓你見笑了,三小姐啊,就是年紀小對什么都好奇,這宮里啊她沒去過,所以一聽夫人說你收到了帖子就過來找你了。”本來她打算讓景榮一個人過來的,但是想想還是不放心,就也跟了過來。
景繡立刻抓住了話中的關鍵,也不想和她打啞謎,直接問道:“所以也是夫人讓三妹求到我這兒了?”
阮香琴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的說出來,想了一晚上如何隱晦的把這層意思透露給她,卻被她這么一針見血的說了出來。阮香琴竟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了。
倒是景榮拉著景繡的胳膊,撅著嘴道:“才不是呢,母親她壓根就不希望我進宮,是我自己想來求二姐的,大姐以前每次都不愿意帶我,我自然不會去她那兒自討沒趣了,二姐一看就比大姐好說話!”說著她一臉擔憂地看著景繡道:“二姐,這件事你可千萬別讓母親知道,不然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景繡笑道:“如果我真的帶你進宮,是不可能瞞得過夫人的。”
“等我真的進宮,夫人阻止也來不及了啊。”景榮一臉得意道。
景繡挑眉:“你就不怕回來后夫人罰你?”
景榮一臉你放心吧的表情,就是夫人讓我進宮的,她怎么會罰我?
阮香琴看著景繡,緊張地問道:“二小姐,這進宮……不會出什么事吧?”
“如果我說會呢,姨娘還是希望我帶三妹進宮嗎?”景繡淡淡反問道。臉上的神情不由得帶上了一絲慍怒,她真的有些搞不懂阮香琴腦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清楚沈柔不安好心,明明她自己心里充滿擔憂,不想方設法勸說她的女兒打消進宮的念頭,竟然跑到這兒來試探她?
阮香琴一臉想笑笑不出來的表情,結結巴巴道:“二小姐……真會開玩笑,進宮能……出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