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繡敏銳地聽出來他的語氣有一絲落寞,忽然問道:“明天……三哥會一起去嗎?”
南宮彥沉默了一瞬才笑著說道:“會吧……”
景繡疑惑地蹙著眉頭,扭頭和司馬濬相視一眼,這到底是會去還是不會去?
南宮彥擔(dān)憂地說道:“你們?nèi)タ纯次宓馨?,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一回來就將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里,連他去敲門都沒開,這實在有點反常,想必今天在宮里發(fā)生的一切真的讓他很難受。
景繡忽然一陣心疼,他的心里只怕不比南宮玨好受多少,卻永遠表現(xiàn)的這么若無其事,其實他心里的傷痛比任何人都要來的強烈吧?
“怎么這么看著我?”南宮彥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失笑地問道。
景繡搖搖頭,強壓下眼中的淚水,說道:“那我們先走了?!?
“去吧!”
景繡一轉(zhuǎn)身,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嘩嘩地往下掉,他笑得越溫暖她就越覺得難過,倒不如向南宮玨一樣難過就表現(xiàn)出來,像他這樣把悲傷壓抑在心里才是最讓人心疼的。
司馬濬握住她的手,只能給予無聲的安慰。
*
朝陽進了司馬峻嶸的房間,看到他一改之前的陰郁,得意的笑著,食指有節(jié)奏地在桌子上敲擊著,仿佛在慶祝什么一樣。
看到她進來,司馬峻嶸臉上的笑容漸收,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去。
朝陽在他面前坐了下去,狐疑地盯著他,“你和他們說什么了?”
司馬峻嶸眼神閃爍著,“這個你就不必知道了,等著聽好消息就行?!?
朝陽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該不會向他們求饒了吧?”怕她在場看笑話所以故意支開她?
司馬峻嶸臉色忽然一沉,目光游離,臉上一陣火熱,卻仍舊色厲內(nèi)荏地說道:“本太子向他們求饒你覺得有可能嗎?”
朝陽打量著他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對了,眼中閃過一絲譏笑,冷聲道:“我勸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不管是景繡還是司馬濬,他們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以為你低聲下氣說兩句好話就能讓他們原諒你?”
放過他就是給他們自己添麻煩,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景繡和司馬濬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司馬峻嶸本來也在擔(dān)憂他們二人陽奉陰違,當(dāng)著他的面答應(yīng)卻根本不去崇明帝面前說,但始終也是抱了一份希望的,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么。但是被她這么一說,他唯一的那點希望也開始動搖了。
但他依舊將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說道:“我代表著東旗,我有事東旗名聲受損,司馬濬難道一點都不在乎咱們東旗的名聲嗎?”
朝陽嗤笑一聲,不打算戳破他的自欺欺人。起身,離開。
司馬峻嶸忙站起來道:“等一下!”
朝陽停下步子卻并沒有轉(zhuǎn)身。
司馬峻嶸問道:“你那邊怎么樣了?”
朝陽依舊沒有轉(zhuǎn)身,不咸不淡地說道:“已經(jīng)給母后去信了?!?
“我問的不是這個。”
朝陽這才轉(zhuǎn)身,臉色有些凝重,“我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但是還沒有消息?!?
直覺告訴她估計不會順利。
司馬峻嶸臉色一凝,兩三天過去了還沒有消息,他還能抱著期待嗎?
“你放心我已經(jīng)叮囑過母后多多注意從西臨這邊過去的消息,只要保證崇明帝的信不到父皇手里就行了,至于在西臨截下還是東旗截下,都是一樣的。”
司馬峻嶸一拍腦門,重又喜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朝陽卻看都不看他,轉(zhuǎn)身離開。
*
從五皇子府回來,紅叔一看到他們就急色匆匆的上前來,說道:“丞相大人已經(jīng)來了快兩個時辰了?!?
景繡和司馬濬相視一眼,景繡說道:“我自己過去見他?!?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今天發(fā)生了那么多事,他們一直處在忙碌之中但是她依然覺得今天很平靜,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那種空氣壓抑的平靜,因為接下來會有更大的風(fēng)暴來臨。
或許就在明天。
所以景天嵐今天過來,一定有著特殊的用意。
司馬濬點點頭,想到她在府中被司馬峻嶸所傷的事,叮囑道:“自己小心?!?
景繡哭笑不得地點點頭,“知道了。”
景天嵐不過就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而且他也不像司馬峻嶸那么容易沖動,這只老狐貍不會那么沒有分寸。
*
“丞相大人。”景繡一進入大廳就率先叫道。
景天嵐身子微微一怔,回過神來苦笑道:“你現(xiàn)在連一聲‘父親’都不屑叫我了嗎?”
景繡并不回答,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道丞相大人找我所為何事?”
“我只是想來看看自己的女兒也不行嗎?”
“你的女兒在相府,這里沒有你的女兒?!?
“你——”景天嵐臉色鐵青,景繡卻神色淡然不為所動。
景天嵐忍了又忍,氣息不平的說道:“我今天找你過來,是想問你一件事,你真的非司馬濬不嫁了?”
景繡聽他問的奇怪,心里提起一絲警惕,看向他,堅定的點頭道:“當(dāng)然!”
景天嵐也不意外,他早知道會是這個答案。
目光炯炯地看著她,“我看的出來五皇子殿下對你情深一片,你不是也很喜歡他嗎,為什么一定非濬王不可呢?”
景繡有點糊涂了,在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景天嵐接著循循善誘地說道:“如今西臨的形勢你也看到了,大皇子幾乎不可能再重返太子之位,二皇子四皇子深陷囹圄,性命都難保,這太子之位非五皇子莫屬,你若是嫁給他就是太子妃未來的一國之母??!”
景繡神色震驚,他這是在勸她和南宮玨在一起?
他是瘋了嗎,她和南宮玨是兄妹啊!
景天嵐警惕地看了外面一眼,起身來到她身邊坐下,聲音壓低,繼續(xù)苦口婆心地勸道,“司馬濬他和東旗皇后以及太子司馬峻嶸都不和,日后就算回了東旗也不一定有出頭之日。往好了想,就算他能躲的過所有的明槍暗箭,就算他再怎么厲害,他也只是個王爺,你也只能是個王妃……”
景繡心里像是被一團亂麻纏繞著,心掙扎著撲通撲通的亂跳著,難道她根本不是良妃和崇明帝的女兒?
景天嵐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見她臉色變換不定,只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繼續(xù)說道:“你是我的女兒,我只想你過的好而已,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為父的話,想清楚到底要怎么選擇?”
景繡勉強鎮(zhèn)定下來,壓下心頭的雜亂,訥訥地說道:“可是五皇子他和七公主……”
話沒說完景天嵐就打斷了她,笑的高深莫測完全不以為意,“只要你改變主意,為父自然幫你,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景繡猶豫不決,囁嚅著唇說道:“你讓我想想,我太亂了現(xiàn)在……”
景天嵐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溫聲道:“不急,你慢慢想,好好想想為父剛才說過的話,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知道做出什么選擇才是最明智的?!?
說著就起身,最后叮囑她道:“濬王這個人高深莫測,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心思十分深沉可怕,待會兒若是他問起你為父跟你說了什么,你可千萬不要露出破綻。不然為父擔(dān)心他會對你不利,你可明白?”
景繡仿佛被他嚇到了般,臉色煞白,扶著桌子站起身來,驚魂不定地點點頭,“我……我知道了?!?
景天嵐?jié)M意的點頭離去。
景繡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無法回過神來,要么就是景天嵐瘋了,要么就是他們搞錯了,其實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五公主……
一想到這里,她渾身就像被潑了桶冰水一樣,寒冷刺骨,父皇可能不是她的父皇,哥哥可能不是她的哥哥……
如果是這樣的話老天爺未免也太殘忍了,得到后又失去遠遠比從來沒有得到要痛苦的多。
司馬濬遠遠的就看到她雙手支撐著桌子站著,好像離開了桌子的支撐隨時都能倒下去一樣。忙大步走過來,離的近了才發(fā)現(xiàn)她臉色煞白,嘴唇毫無血色。
他心里一緊,轉(zhuǎn)過她的身子,看著她茫然無措的眼睛,柔聲問道:“告訴我他跟你說什么了?”
景繡紅著眼眶,雙眼朦朧地看著他,整個人控制不住的瑟瑟發(fā)抖起來,“司馬濬,我冷……”
司馬濬還反應(yīng)不過來,她已經(jīng)撲進他的懷里,雙臂緊緊地環(huán)著他精壯的腰身,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
“我冷……”景繡牙齒打顫,聲線顫抖地喃喃道。
司馬濬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入手的冰涼讓他指間一顫,忙緊緊地抱住她,騰出一只手向腰后去摸她的雙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比臉還要涼。神色一緊,彎腰直接將她攔腰抱起,急匆匆的將她抱回房間。
將她輕輕放到床上,拿過被子將她裹住,用手去暖她的臉,見她眼眶紅紅的雙眼呆滯無神,他心疼的不得了。
直到感覺她顫抖地沒那么厲害了,臉上的溫度也沒那么冰涼了,才柔聲問道:“乖,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景天嵐跟你說了什么?”
景繡回過神來,看著他哇的大聲哭了出來,然后抬起身子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他,司馬濬的肩膀上很快就濕了碗大的一片。
司馬濬一只手緊緊地擁著她,一只手輕柔地不停地順著她的后背,嘴里不停地哄道:“乖,我在這里……”
過了好一會兒景繡才停下哭泣,從他懷里出來,默默地發(fā)呆。
司馬濬也不著急,無聲地坐著,琥珀色的雙眸之中卻充滿了擔(dān)憂之色。
過了好一會兒景繡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看向他,鼻音重重地說道:“司馬濬,我不是父皇和良妃的女兒?!?
她不應(yīng)該難過,她應(yīng)該慶幸,這段時間雖然事情接二連三的發(fā)生弄的她心力交瘁,但是她還是開心的,因為有那么多人在她的身后。她累了傷了痛了,都會有人心疼關(guān)心。
她應(yīng)該慶幸有這么一個美麗的誤會,讓她感受父愛和親情。
不管怎么樣,在她心里,他們就是她的父親和哥哥,是她的親人。
司馬濬一貫清冷平靜的臉上難掩震驚,疑惑道:“他的原話是什么?”
據(jù)他所知景天嵐根本還不能確定崇明帝是不是知道了繡兒的真實身份,就算他知道繡兒和崇明帝相認了,他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說出這樣的話。
景繡抽了抽鼻涕說道:“他勸我嫁給南宮玨。”
如果她和南宮玨是兄妹,景天嵐除非喪心病狂,不然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司馬濬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景天嵐這是想阻攔他和繡兒在一起想瘋了嗎?
“看來我們之前都搞錯了……”景繡語氣落寞地說道。
司馬濬不忍她傷心,“或許也有可能他是故意的呢?”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景天嵐知道崇明帝和景繡相認了,或者說他通過崇明帝對景繡的好懷疑他們相認了。所以故意說出這樣的話來迷惑他們也不是沒可能的。
景繡聽他一說猶如醍醐灌頂,腦中忽然沒那么亂了,覺得他說的是很有可能的。但是很快,她就覺得奇怪,“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忙著怎么樣讓皇上立南宮玨為太子才對,忽然對她說這些話,目的何在?
而且她覺得景天嵐完全不像是在說假話的樣子。
司馬濬搖搖頭,眼中晦澀不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像想起來什么一樣,重重地握著她的雙肩,“你的胎記,你的胎記不可能有假?!?
景繡恍然大悟起來,對,她有胎記,她的胎記不可能有假,那么特殊的胎記不可能是巧合。
頓時松了一口氣,看來景天嵐真的是在故意誤導(dǎo)她。
或者說他真的是喪心病狂了。
而且他那么篤定南宮玨是未來太子,為什么不把景媛嫁給南宮玨,畢竟景媛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為什么不讓他的親生女兒去當(dāng)太子妃當(dāng)未來的皇后娘娘?
所以說他今天的話一定是來故意迷惑她的,當(dāng)不得真……
司馬濬看著她,眼中一片深沉,繡兒是崇明帝的女兒不會錯。
景天嵐今天這番話如果是故意迷惑用意何在?
只是想讓繡兒和崇明帝難過?這好像有點牽強。
如果是真話,目前的繡兒完全不受他控制,他想嫁女兒給南宮玨,景媛是比繡兒更好的選擇,為什么不選景媛?
他真的喪心病狂到想讓一對兄妹結(jié)合?而且就算繡兒和南宮玨不是親生的兄妹,他們還是義兄妹,在一起也是有悖常倫的。
除非……
“算了,我不管他到底用意何在,只要我還是父皇的女兒就好?!本袄C想的頭都大了,遂搖搖頭不去想,“只要我確定自己的身世,不管他說什么我都不會再被他的話攪亂心神了?!?
司馬濬回過神來,雖然滿肚子的心事但是看到她重新展露笑容他的心里也跟著松了口氣。
讓人傳來飯,陪她吃過后看著她睡著他才出去。
“備馬!”
青銅一愣,“王爺這么晚了……”
“快去!”司馬濬不容拒絕的說道。
青銅無法,只好照做。
牽了兩匹馬來到府外,司馬濬接過自己的馬看向同樣準備翻身上馬的他,命令道:“不用跟著,保護好繡兒!”
“王爺,屬下……”
“我說了不用跟著,若是明日一早我還未回來你和青霜直接護送繡兒先行進宮,記住千萬要保護好她!”司馬濬語氣沉沉不容置疑地說道,目光炯炯地看著他,“聽到?jīng)]有?”
青銅低頭,“屬下遵命,絕對不會讓小姐有任何閃失!”
司馬濬聽了這話就揚起馬鞭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