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兩天時間過去了。
在求生意志的支撐下,袁紹等人瘋狂奔逃,已經堪堪進入太行山區,但追兵來得更快,單單是出現在袁紹視線中的幽州步卒,就已經超過了三百人。
這樣長時間高強度的行軍,已經嚴重消耗了雙方士卒的體力,如果不是仗著高熱量干糧的支撐,只怕追擊而來的幽州軍自己就要崩潰。
縱使如此,出現在袁紹身后數里的幽州軍士卒們也基本沒了編制,只是依靠平日里嚴明的軍紀來約束著隊形,如果把視線再拉遠一些,就能看到,原野上稀稀拉拉,全是半途掉隊,卻還堅持著奮力前行的。
袁紹這邊也是人困馬乏,至少有兩成士卒精疲力盡,徹底無力奔走,只能掉隊躺在道旁,被緊追而來的敵人俘虜。
為了減輕負擔,袁紹甚至下令,將所有馬車上的財物都清點一遍,除了那些體積小價值高的留下之外,其余物品全部扔下車去,用以節約馬力。
但即使這樣,袁紹還是絕望地發現,幾乎每過一炷香的時間,己方的人馬就會掉隊幾個,而身后的追兵數量卻是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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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南方的戰斗早已結束,在一場激烈的廝殺過后,那些直到最后時刻都不愿意投降的豪強們被誅殺殆盡,而投降派的豪強們也已經死傷累累,除了雙方在廝殺中都刻意避開的婦女和孩童,尸山血海一般的戰場上,還能夠站立的男丁,就只剩下了區區數百人。
實話實說,投降派的人手從一開始就比逃亡派要少,若不是最后時刻,文丑帶著他那些稍稍恢復了體力的騎兵來了一次沖鋒,只怕這數百人也要變成尸堆的一部分了。
在文丑等人的押解之下,數千名婦孺和數百名渾身浴血的男丁向鄴城方向緩緩而去,收拾戰場的任務則是交給了隨后趕來的幽州步卒。
經此一役,魏郡豪強在鄴城中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再不可能形成什么氣候。
“雖說沒什么有價值的人物,但繳獲的財物加上那好幾千顆腦袋,應該能讓不少弟兄們得些功勞了。”騎在已經疲憊不堪的馬背之上,文丑瞇縫著眼睛,開始盤算起自己的收獲。
文丑的騎兵部隊是最后一支歸降劉備的,基本沒撈著什么大仗,除了在館陶城附近截擊荀諶外,再就是在清河國零零星星剿滅了幾家豪強,麾下將士基本無功可立,只有三四成人混到了公士這個最低檔的爵位。
這一次跟隨關羽前來,又把半數部隊撒出去占領魏郡其他地區,文丑原本也沒抱著什么立功的想法,畢竟他麾下都是騎兵,野戰拿手,攻城卻相當乏力,不曾想袁紹居然潛逃出城,還弄出了一支聲勢浩大的誘餌部隊,陰差陽錯之下,白白送給文丑一份大功勞。
返回鄴城之后,經過半天時間的歇息,入夜時分,文丑前往被關羽用作臨時駐地的州府之中,想要匯報此次作戰的經過和繳獲,可他剛來到州府門口,卻看見郭嘉帶著幾名親衛縱馬而來,行色匆匆地出現在了不遠處的街角。
“郭軍師,你怎么會來鄴城?”文丑有些詫異,揚聲詢問起來。
“鄴城以東諸縣盡數歸降我軍,冀州全境已平,我擔心關將軍兵力不足,便帶了萬余名士卒晝夜兼程趕來,誰知道還是晚了一步。”郭嘉笑呵呵地答道,但眉眼中似乎又有些哀傷。
郭嘉之前一直在清河國和黃河北岸一帶忙碌,這一次關羽對魏郡發動突襲,事先派人知會了他,希望清河方向同時出兵,一舉占領魏郡東部諸縣,封鎖黃河沿岸,切斷袁紹南逃路線,可郭嘉本就不是老老實實給人打下手的性子,一路快馬加鞭,連威脅帶哄騙地就平定了七八座縣城,將所有當地官吏與城中大戶都帶到軍中集中看管起來,自己則是帶了最精銳的部隊前來支援關羽。
二人并肩進到州府,關羽和沮授正在前堂商議有關事宜,見到郭嘉前來,頓時大喜過望。
“奉孝,你那邊都處置妥當了?”沮授開口問道。
“算不上妥當,只是暫時穩住了局勢,魏郡人口太多,今年又有些地方被蝗災波及,我們至少需要半年到一年時間,才能將土地與人口妥善分配,搞不好還要遷徙一部分。”郭嘉噼里啪啦說了一堆困難,然后遲疑片刻,似乎是有些為難地問道:“聽說我那族兄郭元則死了?”
關羽和沮授對視一眼,低聲答道:“正是,根據我們推斷,他是在阻攔袁紹出城的時候被射死的。”
“蠢材,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郭嘉恨恨地罵了一句,隨即又是一聲長嘆,“他的尸首現在何處,我去看看。”
“你去后院找荀友若吧,他正在跟我方官員交接鄴城具體事項,令族兄的后事也是他處置的。”沮授答道。
郭嘉點點頭,轉身出了大門,朝著州府后院走去。
鄴城是河北有名的繁華之地,作為鄴城統治者的安家之處,這座州府占地廣闊,后院更是被隔成一個個別致的小院落,顯得極有格調。
但如今,官員和士卒們摩肩擦踵,腳步匆匆地穿行在各處,清點并搬運著各類資產財物,郭嘉問了好幾個人,才在最里面的一座小院的房間里見到了荀諶。
與外界的喧囂忙碌不同,荀諶這里只有孤零零的兩三個人,他自己更是趴在書桌上奮筆疾書,郭嘉咳嗽了幾聲,才讓他抬起頭來。
“奉孝,你也來了。”故人重逢,荀諶卻沒什么興奮的表情,而是隨意地點了點頭,讓郭嘉先坐在一旁,雖然是降臣身份,但他氣度雍容,反倒像是這里真正的主人。
過了一陣,荀諶寫完了手中的文書,吹干墨跡之后將其交給等待許久的幽州官員,然后望向郭嘉說道:“元則的尸首已經入棺,放置在左手第三間屋子里,你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