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天,勢成才租到自己想租的房子,一室一廳,靠著欣想的單位,裝修也過得去,周圍環(huán)境還可以。如果說有不滿意的話,那就是房子的租金實在太貴,竟要三千塊一個月。一定三個月,一押一底,一下子竟要掏一萬五千塊。如果不是出來時叔叔掏了兩萬塊給他,勢成房子還租不下來??他身上現(xiàn)在只有媽媽給的那五千塊。欣想卡上是有幾千塊錢,但他不忍心向她伸手?這個孩子跟著他已經(jīng)吃了不少苦,不能讓她沒有一點點錢防身。
勢成和欣想都不知道,屋子租下來才是花錢的開頭,后面細瑣的小事每件花錢不多,可七七八八加起來就不少了。他們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根本不知道置個家那樣難。等兩人拎著大包小包東西進門,將超市小票加起來一算不禁大吃一驚,只不過洗漱之類的日用品竟也花去了小兩千。
“勢成,你是不是算錯了?”欣想不甘心地問。
勢成苦著臉:“我怎么會算錯?”
他拿出賬單,果然沒有錯,要怪就只能怪欣想想買的東西太多,而勢成又全都聽她的。
他們買了套的浴巾,因為欣想洗完澡最喜歡的就是用大浴巾擦身子,這樣舒服;他們買了成套的洗發(fā)用品,因為欣想洗完發(fā)必須要做種種護理才能保持頭發(fā)的光澤,而她從來也不用國產(chǎn)的,全部是原裝進口,當然為了省錢,她已經(jīng)買了最便宜的那一種;他們買了各種各樣的衣服洗理液,因為欣想看到媽媽在家就是這樣洗衣裳的,雖然勢成不明白為什么洗完了衣裳還要再放一點芳香劑進去……凡此種種,他們手上的一點錢還沒有派正用就花去了小一半。東西收拾好兩人才終于想起來,他們忘記了最重要的東西??鍋碗瓢盆、米面油鹽。不錯房子是精裝修的,拎包即可入往,可餐具什么的這種私人物品房東卻不會準備。
欣想苦著臉:“怎么辦?”
“到門口下碗面條吧。”勢成倒能將就。
只是高檔小區(qū)的門口可沒有學校門口的快餐店,一碗面條就要二十塊,但今天兩人搬家確實累了,便又點了兩個便宜的菜,又是小一百出了手。
錢忽然變得不禁花了!
欣想有些擔心。她已經(jīng)和單位簽了合約,條件相當優(yōu)渥,但見習期三個月也只能拿到兩千五左右的工資,轉(zhuǎn)正后收入四千五,但似乎也不是很多錢;至于勢成現(xiàn)在還不如她。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還不夠她媽媽買一件衣裳,能干什么用?
“勢成,我們以后怎么辦?”她擔心地問。
就算不識人間煙火的公主,到了此刻也不得不擔心起自己今后的衣食住行。她和勢成都已經(jīng)工作了,就連回家再向媽媽拿錢她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何況讓勢成向叔叔嬸嬸要錢?但現(xiàn)在的情況卻是叔叔嬸嬸如果不管他們,他們連吃飯都要成問題。
勢成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早已聽前輩們講過,他們單位等級森嚴,外界傳聞的央企收入高確是實事,但是有一點這是全公司平均過的收入,老總一個人能抵得上他們這樣的底層人員數(shù)十個。論資排輩地按部就班,勢成在退休時混上個一官半職是沒有問題的,收入也能達到中上水平。但是勢成哪里有這么久的時間去慢慢地等著?他現(xiàn)在就需要錢,是很多錢,特別是現(xiàn)在房子沒有指望的時候。
勢成現(xiàn)在連與李秋云見一面的勇氣都沒有了。可是,他還要安慰同樣愁眉苦臉的欣想。
臨近下午五點的時候,林雪給勢成打來電話。勢成喜出望外,激動得結(jié)結(jié)巴巴。
“房子找好了嗎?”
其實林雪找勢成為的不是這件事,但不知為何一開口還是忍不住關(guān)心了一下。
勢成忘記了嬸嬸在電話中不會看得到他的表情,居然一邊回答一邊拼命地點著頭:“找好了,找好了,靠著欣想的單位這邊。”
雖然林雪沒有詳細問,但勢成卻很認真地向她匯報了一遍。
租金不算高,但勢成和欣想現(xiàn)在根本拿不出這筆錢來。林雪不用想也明白錢的出處,不過她實在是懶得再問了。她打電話只是想告訴勢成,欣想的媽媽今天打過好幾個電話給她,聽她的意思是要催著小兩口結(jié)婚,所以想裝修房子。林雪讓勢成回家和他爸媽商量一下,早作打算,別讓人家女方剃頭挑子一頭熱,又再次涼了別人的心。
勢成一聽頭有些發(fā)脹:“嬸嬸,我怎么辦?我爸媽怎么肯聽我的,現(xiàn)在這樣子欣想媽媽又怎么肯同意?”他盡量避免說到“房子”這個字眼,怕讓嬸嬸不高興。
林雪何嘗不知道這個事實?但是她實在是怕了,不敢再管勢成的事,只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什么父母總會為孩子著想的,讓勢成不要過多擔心,回家好好和爸媽去講。她怕自己被孩子說得多了,會心軟改變主意,所以急著要掛電話。勢成卻正好相反,事到如今他只得腆著臉開口求林雪。
沒想到林雪一口就拒絕了:“勢成,你這些事還是別再找嬸嬸了,嬸嬸只有這樣大的能力,辦不了那么大的事。實話告訴你吧,我今天都不打算回家了,你叔叔和奶奶正在家等著我算賬呢。”
林雪絕不是危言聳聽!
勢清明中午到她單位找她去了,兩人一塊吃的午飯,但是一頓很不愉快的飯。飯桌上勢清明強烈譴責了林雪,并要求她下班后早點回家好向老太太道歉,同時寬慰一下孩子的心。
“你也四十多歲的人了,怎么一點道理都不懂,氣把我媽給氣得!”勢清明憤憤不平。
林雪又一次被勢家人氣得笑了,他們騙了她,卻要她道歉,這是哪一國的道理?勢清明又是哪里來的這股勇氣,敢來顛倒黑白地與她算賬。
但是,她不愿在這里吵架。這個小飯店靠近她的單位,中午總會有幾個同事來這邊小聚。小飯店的包間不隔音,稍稍大點聲講話外面都聽得一清二楚,何況勢清明吃了火藥一樣的大聲嚷嚷?可勢清明就是吃準了他這一點,才底氣十足,完全無視林雪回家再談的要求。
說到最后,林雪干脆也豁出去了,誰家夫妻不吵架?別人聽到始末也未必會說她的不是,她怕什么?
這種態(tài)度勢清明自然不能滿意,夫妻倆又是一番爭吵。吵到最后,林雪幾乎立即就決定了,勢清明如此不仁她還談什么義?她不僅不會回家道歉,而且還給勢清明下了最后通牒,她就是不孝順老人、她就是不顧兄弟了,怎么樣?若想這個家平平安安地過下去,那么只有一條,請老太太立即回家,不要再在她的地盤中指手劃腳,否則一切免談。
林雪心中下了決心,今晚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從保險柜中取出房產(chǎn)證、戶口本,從此以后這些物品她要隨身相帶,不給勢家人一點可趁之機。
飯還沒有吃完,林雪就已經(jīng)走了,與勢清明這樣不講理的男人她已懶得再談。
當然這些事林雪是不會說與勢成聽的。
勢成猶自在求著林雪。
“嬸嬸,您看在欣想和欣想家人的份上,就幫幫我好不好?”他幾乎都要哭了。
林雪也有一點心酸。事情做錯了都是大人教得不好,關(guān)孩子什么事?要怪也要怪老太老頭和老大夫婦不上路,將孩子逼得沒了活路,只能出此下策。她本來已經(jīng)想答應(yīng)勢成,但一想起勢清明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和老太太哭罵不休的場面,她又打了退堂鼓。
“勢成,你還是去找你奶奶吧,她不是一直在講你爸爸最孝順、最聽她的話嗎?”
“找她?”勢成憤憤的,“她什么時候真正為我著想過?當初將我推到南京來,還不是因為我爸媽又不管我,爺爺奶奶也不愿負擔我每天五元的生活費……如果不是奶奶,這一次的事也不要弄到如此地步。”他忽然流起眼淚,“嬸嬸,我知道你是生氣的,可是我……”
林雪吃了一驚:“成成,有什么話好好講,哭什么!”
勢成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嬸嬸,你不管我是應(yīng)該的,因為我們做錯了事情。可是,如果你不管我的話,那我和欣想就……”
林雪的心猛然一揪,如果因為她不肯幫忙讓孩子們分了手,她是不是會內(nèi)疚?
“好吧,這件事我再想一想。”
林雪終于松了口,勢成的心也放了下來,嬸嬸是疼自己的。
“嬸嬸,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能不能過來找你?”勢成關(guān)心地問。
林雪問:“是有什么事嗎?”
“沒有,”勢成吞吞吐吐,“你晚上不回家去哪里吃晚飯?是去外婆家?”
林雪恍然大悟,孩子子原來是在擔心著她,心中一股暖流流過。當下實話實話:“今晚我有個飯局,吃完了就回去。”
勢成得寸進尺:“嬸嬸,我和欣想晚上去家里吧,有些話我想要和你談一下,告訴叔叔和奶奶沒有用。”他將她頂?shù)酶吒叩摹?
殊不知林雪也正有話要和他當面講,所以很爽快地應(yīng)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