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雪覺得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時候,事情居然出現(xiàn)了轉機。
一個時髦的漂亮姑娘拉著男友站到警察跟前:“同志,事情的來朧去脈我們完全清楚,可以跟著去作證吧?”
這種民間家庭糾紛案證人越多越好,眼前的青年男女看上就去是文化人,敘事條理當然要比那些隔壁大嫂、鄰居大媽清晰的多,筆錄做起來也容易,警察當然求之不得。
林雪夫婦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何忽然來了兩個幫手。小伙子他們不認識;小姑娘有一點眼熟,卻也想不起是誰。
勢成的臉卻頓時煞白:“蘇蘇,你……”
蔣蘇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算男人。你嬸嬸為了你做了多少事,居然連一句正氣的話都講不出,任由你爸媽和你的小三顛倒黑白,幸好欣想離開你了。”
勢成垂頭不語。
林雪這才恍然大悟:“你是欣欣的好朋友,蘇蘇。”
“是我呀,嬸嬸!”蔣蘇蘇用力地拉著她的手,“您就是太委屈求全了,他們不顧您的臉面,您何必再顧忌著他們?欣想都覺悟了,您還這樣糊涂著,就任由他們這樣欺負您呀?”
林雪只能苦笑。
剛才,蔣蘇蘇和林濤正在隔壁飯店吃飯,吃到一半就聽得有人講這邊出了新聞,越聽越覺得奇怪,怎么那么像勢成家的事。出來一看,還真是勢成家人。拉著旁邊人打聽情況,簡直要將她的鼻子氣歪,勢成嬸嬸多好的人,居然被勢家人眾口一詞地貶成壞人,這些人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要論蔣蘇蘇的本心,是立即就要跳出來打抱不平的。但是要濤阻止了她,群情激憤之下冒然出手,只能再多一個炮灰,必須耐心等待適合的機會,保證一擊即中。可是站了半個多小時,事情還沒轉機,就只能他們自己制造機會了。110是林濤撥打的,有官方出面,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還就不相信了,邪能壓正?
林雪忍不住問:“欣欣還好嗎?”一面說一面看了勢成一眼。
勢成的耳朵早就堅起來。
蔣蘇蘇笑成了一朵花:“不要太好噢,估計很快就要結婚,大概還會出國。”
她本是信口胡謅,卻讓勢成的心落在谷底。
他脫口而出:“跟誰結婚,是不是歐陽?”
“關你屁事!”蔣蘇蘇給他個白眼,回頭看著林濤,“媽的,我最恨這種人,眼前緊急情況要他出手報恩,卻只想著自己的事,不知道關心嬸嬸,對得起她十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嗎?爸媽不是東西,才能生出這種沒心沒肺的兒子。”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而且還說出這種奇怪的話,人群中有腦子的立即產生了好奇,居然不顧調解地點是派出所的事實,屁顛屁顛的跟著警察后面跑。
好在,蔣蘇蘇也沒有讓他們失望,不過,她突破的重點,是剛才答應到派出所做證的幾個人,這三百米不到的路程,就是她徹底改變他們證言的機會。
勢成媽腿腳不便,是坐110車先走的,李菲作為孝順兒媳婦,當然要全程陪同。程玉玲和李菲在派出所中何止等了半個小時,遲遲不見對方人到來,不禁有些著急。她們哪里知道,蔣蘇蘇正在振臂給大家做演講。由于太過投入,以至于她不得將十分種的講演稿一口氣講了三遍。
蔣蘇蘇參加過全國大學生辯論賽,得過優(yōu)秀辯手獎,口齒不是一般伶俐,沒理的都能說成有理,何況現(xiàn)在在道義上林雪方完全占據了制高點?她是局外人,說話沒有林雪那么多顧忌,半個多小時的等待又給了她思考的時間,腹中早就打好一篇說詞。于是,一路上就聽見她在那里噼哩啪拉地開講,言簡字賅,句句切中要點。在她的敘中,林雪是不計個人得失、無私奉獻的好嬸嬸,勢成的父母是死不要臉、見好處就上、就利益就搶的小人,而且慣于翻臉不認人;至于李菲,就是一個小三,擠走勢成原來就快結婚的大學女友不算,現(xiàn)在還要登堂入室索要名份。
勢成這時表現(xiàn)還算不錯,雖然蔣蘇蘇講的一些事是針對他的人品的,話語中也有不少過份之處,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表示,這些都是事實。
很自然的,林雪的形象分瞬間飚升,儼然成了正能量的代表,還沒有到派出所門口,幾個證人中已經有人在說林雪不容易,還有人直接在向林雪道歉。
兩個警察中年青的那個開始嫌這個小姑娘話多,讓她少講一些,但聽著聽著,漸漸也不言語了。年紀大的甚至中間還插了幾句嘴,催促蘇蘇再多講一點,以便后面調解時做出正確判斷。
進了派出所的大門,圍觀人群被擋在調解室外面。蔣蘇蘇也很自然地住了口,與林濤一邊一個護著林雪,仿佛兩個保鏢一樣。
勢清明心中五味雜陳,沒想到最終是外人來保護妻子,這本來應當是他和兒子做的事,兒子陪姥爺去了外地,沒有辦法,那身為丈夫的他就該負起責任,不讓妻子在外面受一點委屈。可是他不僅沒能做到,這個委屈還是他的家人給的,讓他以后如何面對妻子和妻子的家人?
勢生立這時已經知道必須要改變立場,否則今天沒法下臺。最好的辦法,莫過于現(xiàn)在與兄弟先和解,只要兄弟原諒他,林雪那邊根本用不著管。
想到這里,他笑模笑樣的拿出香煙遞給兄弟一枝:“抽根順順氣。”
勢清明陌然地看著他,沒有接。
哥哥手中拿的中華香煙,是他今天剛給的,而他又是從岳父家拿的。現(xiàn)在,香煙殼上的紅色猶如他心頭滴下的鮮血,哥哥一家吃著他與林雪、用著他與林雪,卻還能三番五次地如此對林雪絕情,真不是人!而之所以他們可以如此有恃無恐,都是他縱容的結果。
勢生立用自己的胳膊一碰兄弟的胳膊:“怎么啦,老二?女人們吵架,咱們老爺們別參與,可不要因為他們影響了兄弟感情。她們就算打得出了人命,咱們依舊是骨血相連的親兄弟。”
“你剛才要動手打林雪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講的。”勢清明冷冷的說道,眼皮都沒抬一下。
勢生立根本不將兄弟的態(tài)度放在心上,反而靠近兄弟兩步,笑呵呵地低聲推心置腹:“女人有時候就是煩,不作一點姿態(tài)給她看看,她就沒完沒了,咱們兄弟之間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那我是不是也可動手打嫂子,然后說這是做給林雪看的?”勢清明終于忍不住心中的氣憤,恨恨地說了一聲。
沒想到勢生立笑嘻嘻的:“你盡管打,兄弟,你就將這娘們打死,我要說一聲埋怨你的話,我就不是人!老婆、兄弟,我永遠只選兄弟。”
居然能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勢清明真的無語了。
勢老太太這時慢慢走到小兒子身邊,柔聲說道:“明,雪兒和你受委屈了,你嫂子就是個二貨,不用管她的。你也勸勸雪兒,差不多就算啦,家丑不可外揚,你看她找的那小丫頭講的都是什么話?大家再有矛盾,也是一家人,就不能和和氣氣坐下商量?”
勢清明面無表情地看著老娘:“媽,剛才你怎么不講這些?”
老太太臉一僵,隨即又笑道:“我不是怕自己摻和在里面,越說越亂?婆婆不好做著呢,一碗水總要端平的。”
“我沒看出您哪里端平了。”勢清明不耐煩地打斷她,“林雪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您老人家居然一句不吭聲,現(xiàn)在又要她家丑不可外揚。”
勢老太太笑笑的:“媽是個鄉(xiāng)下老婆子,不會講話,怕說錯了。”
“您的口才做兒子的還是知道的,方圓幾十里內哪個吵架是您老人家的對手?您要再不會講話,那天底下就沒有能講話的人了。”勢清明冷笑了一聲。
老太太的臉居然紅了,低聲說了一句:“你自己不也是什么都沒講嘛?”
言下之意,母子倆半斤八兩。
勢清明沒有吱聲。
老太太便又說道:“你老婆自己平時話多得,罵起人來不帶一個臟字,今天不也是沒有開口?她自己都不給自己辯解,別人還能替她講什么?”
勢清明猛然從凳子上跳起來:“當時的情形您沒在嗎?你讓林雪和我怎樣開口?我嫂子將氣氛煽忽成那樣,我們一開口人家就開始罵,林雪再講兩句,說不定還能被打了。如果不是來了欣想的朋友,這不白之冤怎么解?傳到單位,我和林雪還要不要上班了?”
老太太這時候居然流起眼淚:“媽是沒用,關鍵時刻不該只想到自己,不保護你老婆,行了吧?”
往常這句話一講,勢清明立即便要投降的。
今天勢清明卻只是冷笑了一聲,什么都沒說就走開了。
勢生立坐到老娘身邊:“媽,老二那種人只知道慣著老婆,也太不像話了,看將您氣得。回頭得好好說說他。”
“說他什么!”老太太沒好氣地罵了一句,“你管好你自己老婆吧,三天兩天的惹事情,你兄弟如果真撒手不管,我看你們夫妻吃什么喝什么!”
這句話算是杵到了勢生立的心上,立即像霜打的茄子,再也無話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