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朕臨天下,滅女真三部!馬皇后!
這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年關的時候,更是下了一場雪。
都說瑞雪兆豐年,但雪下得太大,便會成災。
許多窮苦百姓的房子,只是極爲簡陋的茅草屋,或未經窯洞燒製過的泥磚砌成,被厚厚的雪一壓,便倒塌了。
大明朝廷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百姓因無房可睡而凍死餓死,很快便組織起了賑災。
以往的慣例,朝廷只管建設米廠,熬製粥飯,供百姓填飽肚子。
住的地方,則是搭置簡單的帳篷。
還有許多百姓會投靠親友。
與後世城市化後,民衆越來越原子化,親戚鄰里關係淡薄不一樣,這個時代的親戚,宗族,通常有很強的扭帶聯繫,遇災難時,彼此會相互幫助。
朝廷重點解決的,還是吃飯的問題。
畢竟,百姓家的日子都是緊巴巴的,誰家也沒有多少剩餘的糧食。
今年比較特殊的地方在於,之前朱允熥大建糧倉,收天下糧食,使得不少百姓都將糧食存進了官方的糧倉裡面。
這些糧倉都是堅固無比的水泥建築,不僅防潮防鼠,而且也不懼大雪。
因雪災而損壞的糧食因此而減少了不少。
今年的救災措施與往年不同。
朱允熥下令除了建設粥廠,供應吃住之外,還額外發放錢財。
但這些錢財,並不是免費白送。
而是需要立下字據,向朝廷借貸。
雖然沒有利息,可若是無特殊原因,都必須要歸還。
至於歸還的方式,則可以採用幫朝廷幹活的模式。
比如一起去參與救災。
若因受寒而導致身體有恙,可以暫且記下,待身體好轉後再安排活計。
大明製造局裡的工人,也被組織出來救災,清掃馬路,搭建帳篷。
一切皆井井有條。
哪怕是災民,竟也無人哭天喊地,尋死覓活,卻不斷有人說著“皇恩浩蕩”,當今天子愛民如子,即使遭了災,有朝廷託底,心裡也不慌。
老皇帝的喪禮在繼續進行。
遺體入棺後,還有數不清的喪禮儀式程序。
但百官不再整日守在靈堂,開始各自忙碌起公務。
老皇帝駕崩後,新皇帝便要儘快舉行登基大典。
這是眼下朝廷的頭等大事,拖延不得。
偏生應該負責此事的禮部尚書陳迪竟然突染風寒,一病不起。
禮部侍郎及禮部一衆官員,也紛紛病倒。
讓本就繁複的登基大典無人主持,接手的官員,頓時手忙腳亂。
不過,這些似乎都與朱允熥無關。
按例,此時的他雖然理國事,但卻不應該管太多,還是要好好在靈堂裡做孝孫。
若過問太多的閒雜事務,傳出去便會認爲他不夠悲慼。
祖父駕崩,竟還有心思過問閒事,這是不孝。
是日。
參加完一番複雜冗長的喪禮程序後,朱允熥走進了靈堂隔壁的一個房間。
這是大臣們特意爲皇帝安排的臨時休息之所,也方便在必要的時候,處理一些緊急事務。
方一進去,便聽到兩道聲音:“微臣楊士奇,微臣楊榮,參見陛下。”
入眼是兩道跪在地上的身影。
朱允熥神情微微恍惚。
數日前,楊士奇,楊榮仍與他坐而論道,談笑風生。
如今卻是對他恭敬多了。
這一切的原因,當然是由於他的身份變化。
從太孫變成了皇帝。
自此俯瞰世間,君臨天下。
世人都要匍匐在他的腳下。
這種感覺,確實很爽,很舒服。
可同樣,也很孤獨。
沒有朋友,沒有人可以交心。
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寂寞。
一瞬間的恍惚稍縱即逝,朱允熥的心迅速恢復平靜。
“快起來吧!”
朱允熥還有些不太習慣說“愛卿平身”之類的話,特別是當著楊士奇和楊榮兩個從前很熟悉的人面前。
總覺得那樣太過於端著。
也難怪老朱稱帝多年,仍然習慣自稱“咱”,而不是稱“朕”。
當然,偶爾也是需要端起來,以體現帝王威嚴。
就像老朱有時候也會稱“朕”一樣。
“謝陛下!”
楊榮和楊士奇又磕了一個頭,方畢恭畢敬的地上爬起來,垂手彎腰而立。
朱允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你們兩個在這裡等著朕,是有事要奏吧?”
楊榮拱手道:“陛下,先帝駕崩,新皇登基,按例須大赦天下,以示皇恩,特來向陛下請旨。”
這是千百年來形成的規矩。
新皇登基,代表著新的時代來臨。
按儒家禮法規矩,新皇以仁義治天下,正要通過大赦來表現這一思想導向,勸民間百姓原諒曾經犯錯的人。
大赦惠及的人很廣,也正好藉此拉攏人心。
更深次的原因,則是古代律法本身的問題。
即立法從嚴,執法從寬。
用後世的話來說,叫“高標準高要求立法,選擇性執法”。
在後世,這種做法被很多人噴。
但有一個現實需求是,在社會飛速發展的時代,因爲法律的制定需要時間,制定好之後,再修改不容易,就需要立法前置。
即按照十年,二十年後的要求,先將“法”提前立好了。
然而,社會現實又沒有發展到那樣的水平。
故而在執法的時候,往往採取擡高一尺的方法,有選擇性的放過一些人和事。
隨著時代的發展,再慢慢變得嚴格。
古代這樣做的原因,則只有一個。
爲了更好的馭民!
在立法嚴得不得了的前提下,每個人每時每刻都在“違法”。
上面要懲治誰,便能立即找到一萬種合法的理由,而且還名正言順。
到實際執法的時候,上面又可以表現自己的仁義,寬宏大量,對許多過錯,不予追究。
這一切都是上面的恩寵,下面要感恩戴德,以死效忠。
十分完美的邏輯循環。
除此之外,新皇大赦天下,也是爲了便於啓用一些曾經被老皇帝打壓,謫貶,乃至問罪的臣子。
藉著大赦天下的名義,將這些人起復重用。
如此一來,新皇即能按自己的心意起用大臣,不僅不用背上忤逆違背老皇帝的罵名,還會被誇是孝順,因爲這樣做是爲老皇帝的在天之靈祈福。
反之,單獨推翻老皇帝在世前的旨意和決定則會非常麻煩,很容易被人扣上“不孝”的帽子。
朱允熥問道:“你們擬定的方案,是如何的呢?”
楊榮道:“除十惡不赦外,其餘一律赦免。”
朱允熥頓時皺眉。
大赦這種事,其實後世現代國家也有做。
許多國家都以法律的形式規定,國家元首有特赦的權力。
但通常而言,這種特赦是出於至關重要的國家利益考量,或者只赦免少數本來就應該從輕處理的輕罪,而不是隨便什麼罪犯都赦免。
可這個時代的大赦不一樣。
不問青紅皁白,什麼人都赦免。
有些人甚至是今天當街搶劫殺人,明天就因大赦天下而平安出獄,一點懲罰都沒有。
後世的人會覺得十分荒謬,但這個時代便是如此。
搶劫殺人,並不屬於十惡之一。
除非殺的是同僚,親屬,長官,老師,或者殺三個以上的陌生人,再或者是殺人之後,肢解對方的屍體,這些才屬於十惡之列。
突然當街暴起,搶一個陌生人的財物,再揮刀將其殺了,如果運氣好,碰上大赦,可以無罪釋放!
這無疑是皇權在隨意踐踏法律地。
可法律本身就是皇法,皇權也自然在法律之上。
沉吟片刻,朱允熥開口道:“皇爺爺曾言,亂世用重典。大明初立,天下剛定,故律法森嚴,以此來迅速安定人心。”
“如今天下承平日久,曾經的嚴刑竣法,確實有必要減少。”
“但朕以爲,大赦天下,不能隨意一刀切。”
“傳旨,令法部督促下屬各級,整理天下犯人資料,確有從輕處理情節,已然認識到自己的過錯,願意誠心悔過的,簽下保證書後,由有司官員上書陳情,給出赦免其人其罪的理由,報法部審覈,再將名單上奏朕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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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榮微微一怔,忙道:“陛下,這與歷朝慣例不符,臣只恐有傷陛下仁義之名。”
朱允熥振聲道:“聖人有言‘以德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朝廷的律法威嚴不能隨意被打斷。”
“如此方能讓天下人知道,無論何時,皆應守法,而不是抱著朝廷大赦天下的僥倖心理。”
“不過,沒有什麼大的過錯,無辜受到牽連連坐的,有情由需要減罪赦免的,可予以赦免。”
這個時代的律法,一個嚴重的問題是,平白無辜受牽連的人太多,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重罪。
朱允熥很清楚這一點。
只是他此前只是皇太孫,哪怕已經執政,也不能太過肆意妄爲。
如今卻是沒有了這許多顧慮。
大赦在這個時代,其實也是很有必要。
很多人無辜之人,都是因爲大赦才得以活命。
算是太過於嚴苛的律法下,一個有效的修正制度。
完全廢除這一機制,需要對法律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
現在顯然還不行。
“臣遵旨!”楊榮拜道。
隱隱約約間,他感到朱允熥多了一股九五至尊的氣勢。
言出法隨,不容置疑。
“第二樁事,陛下明年的年號,臣子們商議了一番,已經議定了幾個。”
楊士奇從懷中掏出奏章,遞了上來:“大臣們都覺得,最好的年號是“建文”,不過,具體取哪個年號,還需要陛下聖裁。”
建文?
我成了建文帝?
朱允熥忍不以手撫額。
這可能就是歷史強大的修復慣性。
朱允炆都被廢掉囚禁了,大臣們卻仍然給他也選了一個“建文”的年號。
當然,他肯定是不要的。
朱允熥也不接楊士奇的奏章,揮手道:“不必選了,大明要改曆法。”
楊士奇擡頭,滿臉疑惑。
朱允熥對此早有想法,道:“每個皇帝登基便改一次年號,改來改去,百姓們糊塗了,連史官記史都不方便。”
楊士奇道:“難道陛下要一直沿用先帝的年號?”
“陛下,改年號也是爲了表示新朝新氣象,以振天下人心。”
“沿用年號,恐怕不好。”
朱允熥輕輕搖頭,道:“那倒不用。”
“咱們大明,以後就用大明曆。”
“從我皇爺爺登基的那一天開始,爲大明曆第一年。”
“以此而推之,明年便是大明曆二十九年。”
“史官記史,亦以此記之,天下通行。”
“只要大明還未亡,後世子孫,永不設年號。”
他早就對年號什麼的不滿了。
一個皇帝一個年號,有些皇帝甚至一生有幾個年號。
若是年歲到了七老八十了,連算自己多少歲,都很麻煩。
統一用大明曆,一以貫之,纔是最方便快捷的辦法。
有了這個先例,即使幾百年後,大明滅亡,大明曆多半還會繼續用下去。
華夏後世之人,也不必去使用西曆。
大明曆就非常簡單實用了。
另一方面,朱允熥也有意通過一些新東西,給大明帶來新的氣象,而不是沿著原來的老習慣走。
畢竟,在他的推動下,大明的工業革命已近在咫尺。
工業革命,可不僅僅是技術的進步。
也是社會生產關係翻天覆地的改變。
以前的許多老規矩,老習慣,必然隨著社會生產關係的改變而調整,推翻,重立。
但守舊的思想是有很強的慣性的,需要強大的推力,才能推行下去。
新的紀年法,便是一個開端。
楊士奇聞言,眼前亦是一亮:“陛下,此法甚妙,臣領旨!”
其實讀書人都知道用年號紀年的方法不好,許多地方都不方便。
但沒有人敢提出要改修改,也不知道該如何改。
此際,朱允熥主動提出修改辦法,卻是正中了楊士奇的心意。
朱允熥點了點頭,道:“你們還有什麼事嗎?”
“陛下真要召所有藩王進京嗎?”楊榮恭聲問道:“陛下是想趁勢藉此撤藩?”
朱允熥點頭。
楊榮道:“只怕藩王們來了,還要鬧出不少的動靜。”
“另外,自北元臣服後,女真三部便蠢蠢欲動,陛下此番召所有藩王返京,北方防線空虛,對女真還需小心提防。”
女真?
朱允熥眉頭微微一揚。
“你現在就去兵部,令其調集物資,作戰開戰的準備,明年開春之後,大明將出兵滅女真三部。”
楊榮心中一凜,有些吃驚的望向朱允熥。
倒沒有想到,這麼快又要對女真開戰了。
但一想到之前朱能,張輔滅北元的雷霆之勢,他對此戰並無多少疑惑。
“是,臣立即會同兵部,著手準備。”
……
開封。
周王府。
周王朱橚乃是朱元璋第五子,素來亦深得老朱的喜愛。
開封是中原腹地,能分藩在此,足見他的受寵。
此際的周王府內,宋國公馮勝,正在周王府中太監的引領下,悄然向著後院走去。
馮勝乃是大明開國六公之一,戰功顯赫,在軍中威望極高。
他有一個女兒,嫁給了朱橚,乃是朱橚的岳父,也與朱橚一起同駐河南。
不過,老朱此前曾經告誡過馮勝,令他不得私下與朱橚見面。
今日私自前來,自是要遮人耳目。
一路前行,進入了一個小院。
眼前出現了一個身著樸素衣裙的中年婦人。
馮勝的瞳孔驟然放大,嘴巴張大,滿臉難以置信之色:“馬……馬……馬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