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小插曲,以及老朱發(fā)現(xiàn)的大隱患!
那名守衛(wèi)首領微微愣了愣。
製造局的各家工廠剛開始運作的時候,確實有許多京城權貴,高官來工廠參觀,遊玩。
太孫殿下拿出國公之位,懸賞能發(fā)明蒸汽機的人後,更是激起了許多勳貴高官子弟的興趣。
那些整日無所事事的二代們,紛紛趕來大明製造局的工廠看熱鬧。
一開始的時候,工廠哪敢得罪這等權貴子弟呢?
他們說要進去,自然只能讓進。
後來才發(fā)現(xiàn),這羣爺進去之後,是真的太難伺候,嚴重影響了工廠的正常運作。
製造局管事的趙瑞,便將此事稟報了太孫殿下。
朱允熥立即頒發(fā)了命令,往後不管什麼身份什麼級別的官員,勳貴,都不得擅自進入製造局的工廠。
有需要去辦公事的,如刑部抓人,或稅務司查稅等等,一律由相關衙門開具正式的公文,提交製造局覈驗無誤,方可進入。
都察院派人巡查,抽檢公文,若以辦公事爲由,故意入內遊玩,影響工廠生產運作的,嚴懲不貸。
在接連懲罰了幾個不信邪的人之後,便再也沒有人來工廠搗亂了。
錦衣衛(wèi)雖然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衙門,但錦衣衛(wèi)的人,也素來最會看風向,消息更是靈通無比。
不應該傻傻地往太孫殿下的刀口上撞。
真要來辦事,也應該拿公文過來。
一塊身份令牌,去其他地方自是夠了。
但要進製造局的工廠,卻行不通。
今日這位錦衣衛(wèi)的“大人”,似乎與往常不一樣。
他的目光,又望向門口的馬車。
能讓錦衣衛(wèi)親自護送,馬車內的人,必定是皇親國戚無疑了。
還是不要太莽撞行事爲好。
雖然太孫殿下有嚴令,但能不與錦衣衛(wèi)起衝突,自然還是要儘量避免的。
守衛(wèi)首領不是傻子。
這種事情,能踢給上面的人去處理,他也求之不得。
想到這裡,守衛(wèi)首領沉吟了片刻,吩咐旁邊的一名手下:“你立即去將此事上報趙大人。”
……
劍拔弩張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些許。
蔣??的臉色,仍然十分難看。
身爲錦衣衛(wèi)指揮使,去哪裡不是被人恭恭敬敬地接待呢?
何曾受過這等閒氣。
不過是製造局的門子罷了,竟然就敢攔自己。
蔣??本也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此際能強壓著不發(fā)作,還是因爲皇帝陛下亦在的緣故。
但也正因爲皇帝陛下在,蔣??心中更有底氣,怒意也更盛。
恐怕在陛下眼裡,是他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無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對面的守衛(wèi)首領本來已經(jīng)準備借坡下驢,見到對方始終擺著一張臭臉,便也懶得理會了。
另一邊。
趙瑞正在製造局的辦公房裡,仔細覈算著賬目。
這可是朱允熥反覆交待的事。
要監(jiān)督好朱高熾,管好大明製造局用的每一分錢。
時至今日,大明製造局已經(jīng)成爲一個龐然大物。
光是聘用的工人,就高達數(shù)十萬之衆(zhòng)。
每天經(jīng)手的流水開支,比幾年前大明朝廷的開支還要大。
手握這等大權,趙瑞辦事卻十分小心翼翼。
當初多虧自己有先見之明,轉投太孫殿下門下,要不然,便不是今日的無限風光,恐怕早就去九幽地府見閻王了。
他雖然是一個太監(jiān),不能行人事,權力慾卻極強,做事也極爲認真。
剛開始辦大明製造局的時候,趙瑞兩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是在太孫殿下的不斷鼓勵下,慢慢試探,才漸漸有了今日的景象。
製造局當然有專門的賬房先生。
但較大的賬目開支,趙瑞總要自己親自過一遍。
正看著,外面突然有人來報。
“大人,鍊鋼廠門口來了錦衣衛(wèi)的人,穿著便服,卻亮了腰牌,說是要進廠區(qū)。”
“小的們問他是否有錦衣衛(wèi)衙門的公文,他說沒有,但態(tài)度又十分堅決,一定要進來……”
趙瑞不等他將話說完,猛地一拍桌子。
“就這點小事,該怎麼做,此前早有慣例,難道是忘了太孫殿下的命令了?”
“你們自己就不能處理嗎?需要上報給我嗎?”
他語氣嚴厲無比,頓時將前來稟報的人嚇了一跳。
趙瑞也確實有幾分氣了。
下面的人,分明是不願意背鍋,怕得罪錦衣衛(wèi),纔派人來“稟報”,而不是直接秉公辦理。
這事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一點毛病,實際上就是官場上慣用的推卸手段。
自己像泥鰍一樣,滑不溜鰍,兩頭不得罪。
但是,他們不背鍋,那趙瑞就得自己背。
他當然不滿。
不管來人是錦衣衛(wèi)的人,還是別的勳貴子弟,皇親國戚,“借”著錦衣衛(wèi)的腰牌,想來大明製造局的工廠湊個熱鬧,總而言之,對方必定不是好“惹”的人物。
否則,也不會有這般大的膽子,敢來闖大明製造局的工廠。
即使是官職比他趙瑞低,關係背景沒有他趙瑞硬,但能不得罪,當然還是要儘量不得罪的。
朝廷爲官,講究的是“花花轎子人人擡”。
清正廉明當然是必須的,不能與那些貪官污吏同流合污。
但清正廉明不是直來直去,鐵面無情,不通人情世故。
還是要注意一點方式方法的。
錦衣衛(wèi)的人持腰牌硬闖,下面的人將其攔下來了,製造局再派人去找錦衣衛(wèi)衙門去交涉,同時上報都察院。
硬闖的人捱了罰,吃了虧,日後他趙瑞只消說,此事自己並不知情,都是下面的人一手經(jīng)辦,也是朝廷規(guī)制所限,若有得罪之處,只能請大人多多包函。
對方即令心中仍有怒氣未消,雙方也不會因此而結多大的仇怨。
就算對方來頭很大,趙瑞再裝模作樣的處罰一下攔他的人,此事就算翻篇了。
這是基本的官場哲學。
下屬替他背了“鍋”,得罪了人,甚至事後還會被“處罰”,但這個鍋,趙瑞也不會讓下屬白背。
所謂“處罰”只是走一個過場,實際上只是調動一下位置。
過一段時間,甚至會提拔重用。
這個道理,除了一些懵懵懂懂無知的底層小吏之外,凡是擔任過一點官員職務的人,哪怕是最低級的官員,也能懂的。
可這守衛(wèi)首領,竟然故意裝傻充愣,生怕自己得罪人,生怕?lián)稽c責任,藉著“稟報”爲名,一點擔子都不願爲上司擔,趙瑞如何能不氣呢?
看來,此人是不適合繼續(xù)做守衛(wèi)首領了,得“調整”一下。
他怒瞪了那稟報的人一眼,喝道:“還不快滾!”
那人原也只是一個普通守衛(wèi),在趙瑞這等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面前,本就膽戰(zhàn)心驚的。
此際驟然被罵了幾句,哪裡還敢停留半刻,連忙轉身逃也似的離開。
趙瑞又喝道:“告訴你們的頭,就說我不在。這件事,讓他自己看著辦,辦不好,他也不用在製造局呆著了,自己辭職好了。”
看來趙大人是真的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啊!
那人只覺得背後一陣陣脊背生涼,腳下的步伐,不禁又加快了三分。
也是。
此前,又不是沒有人拿錦衣衛(wèi)的腰牌來過製造局。
不照樣給頂回去了嗎?
有了前例,該怎麼辦,確實不用稟報趙大人。
畢竟,雖然小王爺是名義上的製造局主官。
但誰都知道,小王爺只抓主要工作,製造局具體的大小事務,日常管理,都是趙大人在負責。
製造局上上下下幾十萬人,人數(shù)之衆(zhòng),堪稱大明第一大衙門。
管理製造局,幾乎就相當於統(tǒng)領幾十萬大軍了。
若是誰都因這點小事,便來打擾趙大人。
那趙大人估計就是有一百個分身,也忙不過來。
錦衣衛(wèi)的人,固然輕易不能得罪。
但只要自己好生在製造局呆著,錦衣衛(wèi)又能將自己如何?
真要追究,自己等人執(zhí)行的還是太孫殿下的命令呢。
那名錦衣衛(wèi)如此囂張,正好給他一個教訓。
他腳下生風似的跑出幾步,腦海內的念頭,已千迴百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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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
身後,突然又響起了趙瑞的喝聲。
他的腳步下意識地僵住。
剛纔受了驚嚇,此際便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直到趙瑞的聲音,又再次響起:“我叫你回來。”
他這才確認無誤,有些不解其意,轉身返回。
“你剛纔說那個人身著便服?”趙瑞略帶疑惑地問道。
他將此人喝斥走之後,總覺得哪裡不對。
一回味,立即便想起了他話中所說的“便服”兩字。
如果對方真只是倚仗身份,想要進製造局的工廠裡面來逛逛,那就應該將錦衣衛(wèi)身上那層“虎皮”穿上。
斷沒有故意身著便服的道理。
“是!”那人低聲應道。
唯恐再受責罵,不敢多言半句。
“你且詳細說說。”趙瑞追問道。
“那名錦衣衛(wèi)是護衛(wèi)著一輛馬車來的,同行的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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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並未亮身份,被守衛(wèi)攔住,才悄悄拿出腰牌。”
“有點神秘兮兮的樣子,好像自己錦衣衛(wèi)的身份,是多大的秘密似的。”
“再後來……”
他一五一十,將事情的經(jīng)過,都詳細說了一遍。
半晌後,趙瑞總算弄明白了。
“對方撥刀,還聲言阻攔者殺無赦……還有,是對方讓你們上報製造局的主官,這麼重要的消息,你之前怎麼不說呢?”
那人愣了一下。
心想我不是本來打算說,被你打斷,纔沒有說完嗎?
怎麼反而成了我的錯?
滿肚子委屈,可此時又哪敢抱怨呢。
只好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趙瑞也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來,道:“走吧,我們去見見他。”
製造局是什麼地方,在如今金陵城的權貴圈子裡,沒有人不清楚的。
對方既然是錦衣衛(wèi),就不可能不知道。
這般有恃無恐,很不正常。
何況,對方還點名要見製造局的大人!
莫非真有什麼重要的公事?
又或者是他馬車裡護衛(wèi)的“貴人”,來頭大到連製造局都得罪不起?
能讓錦衣衛(wèi)穿著便服,秘密護衛(wèi)的人,整個朝堂上,也沒有幾個了。
想到這裡,趙瑞當然得親自去看看。
很快,他就見到了硬闖的人。
趙瑞的嘴巴,頓時張得老大。
這些守衛(wèi)不認得蔣??,他自然是認得的。
下面的人,只稟報來人是錦衣衛(wèi),卻沒有說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大人親至啊!
“大人,就是他!”守衛(wèi)首領指著蔣??道:“他自稱是錦衣衛(wèi)的人,要進咱大明製造局的工廠,可又沒有拿錦衣衛(wèi)衙門的正式公文。”
“瞎了你的狗眼!”趙瑞怒喝道:“他是錦衣衛(wèi)……”
聲音戛然而止。
趙瑞猛然醒悟過來。
下面的人只說此人是錦衣衛(wèi),沒有提及是指揮使,說明對方只亮了一塊普通的錦衣衛(wèi)腰牌,而不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大人的令牌。
如若不然,守衛(wèi)在稟報時不可能不說。
再說,若指揮使大人若真亮明瞭身份,這些守衛(wèi)也不敢攔,也不可能攔得住。
堂堂錦衣衛(wèi)指揮使,別說只是進製造局的工廠參觀,就算他要硬闖東宮,除非太孫殿下親至,或者皇帝下了聖旨,否則,誰能攔得住呢?
對方是不願意亮明身份硬闖,才讓守衛(wèi)們上報製造局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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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有一種可能,便是對方有任務在身,不方便暴露身份。
故而後面的話,趙瑞便吞了回去。
蔣??果然也是一樣的反應,疾步上前,道:“借一步說話。”
兩人離開衆(zhòng)人,走遠了之後,趙瑞方微微彎腰欠身道:“守衛(wèi)無知,不知是指揮使大人親至,得罪之處,莫怪莫怪。”
蔣??笑道:“我豈能因這點小事,就生太孫殿下身邊大紅人的氣?只不過……”
他向著馬車處做了一個示意。
趙瑞心中一驚。
老朱外面微服私訪的消息,乃是朝廷絕密。
羣臣只知老朱不在宮中,而在外面頤養(yǎng)身體。
具體的去向,老朱沒有告訴任何人。
朱允熥執(zhí)掌朝政,又有探聽司作耳目,自然能打探到。
趙瑞管的是製造局,自然不知道此事。
但能讓錦衣衛(wèi)指揮使親自護衛(wèi),對方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下官這便去安排。”
蔣??微微點頭,又道:“此事還需要保密,不可讓外人知曉。”
趙瑞忙道:“請指揮使大人放心,下官曉得輕重。”
說畢,當即轉身回道,對衆(zhòng)守衛(wèi)道:“錦衣衛(wèi)有公事來製造局辦理,我領著他們進去了,你們在外面仔細戒備。”
“今日從現(xiàn)在開始,鍊鋼廠實施臨時管制。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皆不得擅自進出。”
雖然皇帝陛下的身份不能公佈,但必要的警戒,還是要提高。
鋼鐵廠每天進進出出的工人衆(zhòng)多,人一多就亂,也只能臨時加強管制。
皇帝陛下可不能在自己的地盤出任何意外。
哪怕是受了驚嚇,都是大罪。
守衛(wèi)們聞言,頓時面面相覷。
看來今日確實與尋常不同。
錦衣衛(wèi)竟然真是來製造局公辦的,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趙大人突然令鍊鋼廠實施管制,更是讓守衛(wèi)們感到一絲不安。
不管他們如何作想,趙瑞已領著蔣??等一行人,以及老朱的車駕,前往鍊鋼爐處。
這段不大不小的插曲,算是落下了序幕。
唯有馬車上的老朱,仍神情嚴肅,喃喃而語道:“熥兒怎麼就留了這麼大的隱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