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沈漸離電話的時候,沈家的司機大叔正焦慮的穿梭在商場的各個角落,目光繚亂的掃視周圍,尋找以憐夕的身影。
原本他一直等在車里,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心里的不安越來越濃,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那位小小姐還是沒有回來的跡象,大叔有些坐不住了。他鎖好車門走進商場里,到那些孩子可能去的地方尋找以憐夕。
可現在,他已經把整座商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轉了兩圈了,卻還是沒有找到以憐夕,試圖像商場的服務員打探是否見過以憐夕卻發現自己沒有以憐夕的照片,也說不出什么明顯的特征,即便是問也不會起到什么實質性作用。
所以當沈漸離的電話打過來時,大叔欲哭無淚卻也只能通報實話:“少爺,以家的小小姐不見了。”
車子后座與駕駛位之間的不透明設計為以憐晨提供了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因此他可以毫不掩飾的掐著自己的胃,不必擔心被前面的傅遠呈看見。
北堂賢坐在以憐晨身邊有些緊張,畢竟身邊這小伙伴的臉色太難看了,根本比那些虛空里的怨靈好不了多少。右手的食指不經意的蜷曲又伸直,他每次緊張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做這個動作。
“咳……唔……”以憐晨嗆咳了一聲,兩手抱著肚子把自己蜷縮得更緊了些,只是那雙單色的眸子還堅持著看向窗外,似乎不想錯過任何一處有可能找到以憐夕的景致。
“憐……憐晨,我們還是回去吧,你,你的樣子……”北堂賢緊張得有些結巴了,沈漸離不跟他們同車,而是沿著另外一條路線去找人了,而以憐晨的狀況卻隨著車子進入市區而越發惡化起來,路上正堵,這番走走停停只加重了他的難受。
“我沒事。”以憐晨抿了抿唇,繼續盯著窗外,聲音卻有著明顯的虛弱。“憐夕認得的地方,除了家附近的設施,就,只有孤兒院。她,肯定在這條路,呃……”一句話本就說得艱難,到最后竟然連音都發布出來了。
即使以憐晨被教育得比一般孩子成熟,意志力比一般孩子堅韌,可他畢竟只是六歲的孩子,病了疼了還是會難受會委屈,硬要忍著連疼的聲音也不發出來根本是不可能的。
北堂賢嚇了一跳,他原本也跟著看窗外的,聽到以憐晨的聲音戛然而止才轉過頭,卻看到自己的小伙伴正彎著身,臉頰緋紅,唇色慘白,一直堅持著看窗外的眼睛這時緊閉著,眼角似乎還有疼出來的眼淚。
“憐晨憐晨,你還好嗎?”北堂賢忍不住抱緊以憐晨,一低頭突然看到脖子上戴著的血玉,那是他爺爺給他的。想到自家爺爺,他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決定了什么似的,神色間有些雀躍。他拉住以憐晨往自己身上掐的手,急忙說:“憐晨憐晨,我有辦法了,你躺下來,我幫你揉。”
以憐晨已經痛得昏沉,這會兒有人說什么他就聽什么,更何況身邊是他的小伙伴。他隨著北堂賢的拉扯慢慢在后座上躺下,腦袋就枕著北堂賢的大腿。
北堂賢搓了搓自己的手,解開以憐晨厚厚的外套把手伸進去,閉上眼睛努力回想,按照爺爺教他的方法去調動自己身上的氣,掌心變得暖暖的,雖然手法有些雜亂無章,可卻在這種時候穩妥的熨帖了以憐晨糾結成一團的胃臟,連帶著寒冷的感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北堂賢第一次這樣使用他的力量,很陌生的感覺,但并不討厭。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覺得周圍的溫度正在下降,似乎天地之間就只剩下自己手心里這微弱的溫暖一般。
意識似乎飄到了車外,在半空俯瞰著整個城市。哪里有陰霾,哪里又光明清朗,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天氣似乎越來越冷了,令他忍不住發抖。
也許是上天也不忍他們在這冰冷的天氣里奔波勞累,他忽然看到了此行路線的終點,那個福利院,在靠近偏門的閉塞角落里,所有監控錄像和辦公室窗口的死角中,有兩個隔著鐵欄桿相依偎的身影,小小的,卻很熟悉。
他正想再湊近些看清楚一點,忽然手上傳來一股拉扯的力量,讓他猛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仍然身處封閉的轎車里,懷里還抱著虛弱的以憐晨。而方才那股拉扯的力量,竟然來自以憐晨。
“小賢……”以憐晨淺淡的眸子里染上了明顯的擔憂,他看著北堂賢,他剛才的狀態明顯的不對勁。
北堂賢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搖了搖頭,回想著之前的狀況,忽然又有些興奮:“憐晨,我好像踏進了一個不得了的領域。”
以憐晨輕輕推開北堂賢放在他胃部的手,撐著自己慢慢坐起來。之前尖銳的疼痛得到緩解,他的臉色也不似先前的難看,自己抬手揉了揉,便轉向北堂賢:“小賢,你知道自己剛才發生什么事嗎?”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他覺得好轉,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北堂賢冰封般的臉,眉眼睫毛上結出了白色的霜花,就連嘴唇也是凍僵的青紫色,眼睛閉著表情卻是異常平和,那樣子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而是冰窖里搬出來的尸體。
“憐晨,你相信靈魂出竅嗎?”北堂賢兀自沉浸在興奮里。“我剛才,升到了天空,看得見整座城市,可是每個細節都很清晰,任何的異常波動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你不知道你剛才的樣子很嚇人嗎?”以憐晨皺緊眉頭。
“不過是用盡了力量,不會比你疼起來的樣子更可怕的。”北堂賢不在乎的聳聳肩。“憐晨,我只為你做我能做的事,不在乎其他的。”
以憐晨呆住,盯著北堂賢看了很久,才低下頭,輕聲說:“知道了。”
北堂賢不知道,他那句從狗血電視劇里抄來的句子奠定了他日后在以憐晨心目中的地位。其實親疏遠近不過是在這點滴之中形成。
以憐晨只知道,他六歲的時候就擁有了一個能夠一心為他的好朋友,歷經歲月沉淀,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而當初的那一顆心不曾改變,于是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