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憐晨終究還是抵不過高燒和藥物帶來的睏倦,等到他醒來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人也已經在自己的臥室裡了。或許是因爲充足的睡眠使身體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他的精神好了些。
從牀上爬起來,隔著睡衣摸了摸腹部,他長長的出了口氣。胃部因爲退燒藥帶來的不適也減緩了一點。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了浴室,之前因爲發燒出汗,現在身上一點都不舒服,他開了熱水匆匆沖洗了一下就又出來。
路過門口的時候扯了一條毛巾難得有耐心的把自己擦乾。不能再出亂子了,已經耽誤了整整十二個小時,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處理,算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吧。
等他把自己收拾好,已經是十二點四十幾分了,隨手拿了件大衣,打開房門,直接走進自己的書房。
沈漸離把他弄回來的時候並沒有把文件也帶回來,所以他過來也並不是爲了工作。打開搜索引擎,手指在鍵盤上頓了好一會兒才敲下“植物人”這三個字,然後快速的瀏覽網頁。
但僅僅是過了幾分鐘,他便迅速退回了引擎最初的頁面。
以青晗的狀況與植物人並不相同,確切來說,他是停留在了重度昏迷的狀態,對外界刺激沒有反應,生命體徵也十分不穩定。沈老說他隨時可能會醒,但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以憐晨深吸一口氣,明天Silvia就會回來,他不知道該怎麼樣告訴她事實會讓她好受一點。
掏出手機,翻出北堂賢的電話號碼,即將撥出的一瞬間,他又頓住了。
北堂賢是夜貓子,向來是晚上工作白天補眠的選手,他不是怕打擾他休息,而是怕打擾他工作。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以憐晨曾經見過他身上一夜之間多出來的許多傷口,其中危險可見一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思緒通過手機傳遞到了北堂賢那裡,就在他打算收起電話的時候,電話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赫然顯示著北堂賢三個字。
以憐晨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表情複雜的接了起來:“小賢。”北堂賢很有分寸,從來不會在這種深夜打電話給他,而這時候他一反常態的打了,那說明他查到了一些一秒鐘都不想藏在肚子裡的東西。
“呃……憐晨,你不睡了?”電話接通了,北堂賢在另一邊卻似乎猶豫了起來,頓了一下居然顧左右而言他。
“睡飽了就不想睡了。”以憐晨挑了挑眉,瞇起眼睛決定阻止他鬼扯。“是不是上次說的事情有消息?”
“那個……這事說起來有點難以置信,但是憑以叔叔那樣的身份地位,想這麼做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我還是……”北堂賢還是拖拖拉拉的,好像他要說的話是十分難以啓齒的。
“說。”
“好吧。”話嘮模式被打斷了,北堂賢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低聲說。“你猜的沒錯,憐夕會被收養並不是意外而是以叔叔通過一點關係特意找到她的。”
“果然?”
“嗯,憐夕4歲左右的時候那間孤兒院曾經發生疑似食物中毒的情況,憐夕和其他二十幾個小孩都被送往醫院救治,化驗血的時候醫生髮現憐夕可能是特殊血型,通知院方之後就多增加了一項內容,確認爲RH(-)B型血之後就在醫院建立了檔案。”
“四歲,是十二年前的事?那時我好像……”以憐晨皺眉,他不記得那時有什麼特別的事。
“應該是自你出生的時候就知道你是特殊血型,畢竟以叔叔他自己就是這樣的。遺傳的可能性很高。”北堂賢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而且我也沒有查到你有重傷病史。”
“總覺得遺傳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有點詭異。”毫無徵兆的,以憐晨突然冒出一句吐槽,聽得那邊北堂賢一臉黑線。
“拜託,我也是有學過化學課的正經理科高中生了好不好!”
“遺傳好像是生物學內容吧?”
“……”臭傢伙,知道你是高材生,我閉嘴行了吧!
“所以當年爸一定要把祥雲送走,並不是因爲祥雲的身份沒有對外公佈過,而是因爲,他不是RH(-)型血。”以憐晨忽然又正經了起來,北堂賢覺得自己跟不上節奏了。
“大概是的。還有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北堂賢輕咳了一聲,然後說。“尹家之所以會想要收養祥雲,完全是因爲以憐夕。”
“她找的人?”
“對。在以家收養她之前,尹家就曾經想要收養這對姐弟,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耽擱了,結果被以家先下手爲強,但她一直與尹家大公子保持著聯繫。”北堂賢頓了一下,才繼續。“祥雲被趕走以後,她就聯繫了尹家的大公子,請求他收養祥雲,但祥雲自己不願意,手續一直沒有辦成,直到你回國以後,祥雲才突然同意了。”
以憐晨沉默了下來。
原來當時憐夕是想好後路了的,她當時很坦然,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反而會被送回去的可能。也許,她自己也是知道爸爸爲什麼會領養她。難怪她剛來的時候總是畏畏縮縮的樣子,原來不是敏感,是真的害怕。
“憐晨?”北堂賢聽不到他的迴應有點擔心的叫了一聲。
“我知道了,謝謝你。”以憐晨輕輕應了一聲。無論事實是什麼樣的,現在留在以家的只有憐夕,與他兩情相悅海誓山盟過的還是憐夕,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多做什麼。
“那個……我多調查了一點別的事,你要不要聽?”北堂賢想了一下,又自顧自的替以憐晨做了選擇。“雖然現在證據不足,但是事關以叔叔,我覺得你還是聽一下比較好。”
“你說。”
“以叔叔的事情,是莊家做的,我有九成的把我。”北堂賢的聲音有些飄忽。
他說完這一句,聽筒裡並沒有傳來什麼迴應的聲音,但是即便是隔著電磁波,他還是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來自以憐晨的寒意。
那是一種冰冷的沉怒,彷彿是骨子裡透出來的恨,即使不在眼前,也能夠鮮明的感覺得到。
一分鐘後,以憐晨突然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