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憐晨沒有見到祥云。
出國前,以憐晨曾安排了人照看祥云。雖然出國后減少了關注,但他一直記得,知道他一年前轉學入讀了格致中學。
公立的重點中學,門衛(wèi)沒有南楓那么嚴格,看到以憐晨也是差不多中學生的年紀,他到的時候又正巧是早自修下課的時間,只當是遲到的學生,連詢問都沒有就放了進去,沈漸離跟在后面裝嫩,門衛(wèi)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然而祥云卻翹課了,他今天根本沒來上學。
那班主任只當他是遲到還沒有聯(lián)系過孤兒院,但直到正課的鈴聲響了,他們也沒有等到祥云。
以憐晨皺了皺眉,也不管那老師追問他們的名字,徑直離開了學校。
他想了想,掏出電話找出個號碼撥過去,那邊很快接通,但卻不是先前聯(lián)系時聽到的那個聲音。
“你是誰?”以憐晨下意識的警惕起來。
“……”對方?jīng)]有說話,只靜靜聽了一會兒便突然掛斷了電話。
沈漸離跟在他身邊察覺他臉色有異,忍不住開口問他:“怎么了?”
以憐晨搖搖頭,收起電話,心里隱隱升起了不安。
當初他找人有兩個條件,一是絕對信得過不會大嘴巴到處亂說的,二是自己可以調(diào)動并且能很容易聯(lián)系到又不會引起別人懷疑的。這樣的人想來想去也只有以青晗手下的人才適合。
他找這個人是平日跟著以青晗同進同出那些人里的其中一個,能找到他也是以青晗默許甚至暗中屬意的,應該絕對可靠。
但現(xiàn)在,這個人的電話落在了別人的手上,對方聽到他的聲音竟然警惕的掛斷了電話,這其中的蹊蹺,他一時想不透。
“我要去公司看看,你先回實驗室吧。”以憐晨抬眼看向沈漸離。格致中學離以氏在S市的總部并不遠,他決定去看看,是否有什么蛛絲馬跡。
不確定的事情,他不敢貿(mào)然給以青晗打電話。如果一切正常,以青晗現(xiàn)在人在歐洲和Silvia在一起,那個人按照慣例應該留在公司總部,如果真出了什么狀況,去公司一看便知。
沈漸離看以憐晨表情肅沉知道八成是出了什么問題,但如今這個狀況他不可能讓以憐晨一個人跑到公司去,萬一有什么事情,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不行,要么讓我跟你一起,要么就都不去。”沈漸離態(tài)度堅決。
“好吧。”以憐晨與他對視一會兒,率先別開眼睛,點頭答應了。
兩個人出來時就沒有用家里的車,這會兒也一樣是搭出租車過去,無意識之中隱蔽了自己的行蹤。如此就算公司里真的有什么不對勁也不至于打草驚蛇。
然而以氏總部卻是一派平靜,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以憐晨和沈漸離站在街角觀察了一會兒,并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奇特的跡象,就連快遞員和送外賣的小哥都如往常一般登記進出。
兩人對視一眼,又同時點點頭。
神色平靜的走進以氏總部的大門,前臺立即有人招呼:“兩位,請問有什么能幫忙的嗎?”
以憐晨只在很小的時候來過一次總部,那時他還需要以青晗抱著,如今他已有十四,前臺早已沒有能認出他的人了。
“我們跟文宣部的李先生有約。”只是眨眼的功夫,以憐晨便有了應對。他回國有心到以氏做事,事先已經(jīng)看過一些資料,記得一些緊要的人事安排。
“啊,是本期宣傳海報的模特嗎?文宣部在九樓,電梯在那邊。”前臺的小服務生明顯被關照過可能會有模特過來,以憐晨只說了文宣部,她便自動腦補了具體內(nèi)容。
“謝謝。”以憐晨點點頭,與沈漸離往電梯處走去。
“看樣子是你多慮了,一切正常。”沈漸離低聲在他耳邊喃呢。
以憐晨卻只是微皺著眉,看著電梯下降不斷變幻的數(shù)字,說:“既然來了,我就好好看看這里的運營狀況。”
沈漸離一聽有點頭大。這明顯是要查賬的節(jié)奏啊,對著大堆的報表、賬冊、數(shù)據(jù),他一個人什么時候能看完?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經(jīng)快要十一點了。
“看樣子這里沒事,你后面如果有安排可以先離開。”電梯到了,以憐晨卻沒有急著進去,而是轉頭看向沈漸離。這人整天泡在實驗室,讓他跟著自己去面對那一大堆的報表,應該是很無聊的。
沈漸離多看他一眼,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沒什么事急著做,陪你一起好了。”看一眼就知道,這人一定是打算不管不顧的看那些報表賬冊,到時候絕對會忘記吃飯睡覺,不到身體抗議不會罷休。
“沈同學,你不可能一直陪著我的。”以憐晨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思,可這人也不能一天到晚看著他吧?
“至少今天。”不知道為什么,沈漸離總是覺得如果今天不陪他上去,可能會錯過些什么,心底似乎有隱隱的不安。他不愿意深究,總之就當是自己任性一回。
以憐晨終于不再多說什么,步入電梯,等沈漸離一樣進來之后便按下了78層的按鍵。
以青晗曾經(jīng)告訴他,以氏總部79樓是整個以氏的核心所在,所有的決策都從那里發(fā)出,而78層則是連接底層與核心的樞紐,那些經(jīng)過嚴格考核選拔出來的助理,是第一個執(zhí)行核心決策的人,他們的能力,影響著每一個決策的最終結果。
他既然來了,就不做小打小鬧的事情,要完全了解以氏的狀況,就必須從第78層開始。
電梯上行期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沈漸離看著小小的電梯空間,思緒不由自主的飄到了封閉空間恐懼癥之類的問題上面,商業(yè)的東西他不懂,并不能真的幫以憐晨分擔神的,他只是覺得不能留下他一個人而已。
暗灰色的門扉敞開,以憐晨深吸一口氣,表情淡然的邁出去,一步一步的走進了整個助理工作間,輕咳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淺淡的琥珀色瞳眸里那一抹憤怒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他的聲音緩慢而優(yōu)雅,令所有人都感到舒服。然而他只說了一句話就令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和竊竊私語,轉過頭來瞪大眼睛看著他。他說:“大家好,我是以憐晨。”
分管財務部分的老宋是以青晗剛接手以氏的時候選進來的員工,如今已年過半百,即將退休,他正急于將手中的活計都交托給下一任負責任,但人選方面,一直沒有合適的。
他是如今在以氏工作的人里為數(shù)不多認得以憐晨的人,甚至在以憐晨還小的時候抱過他。聽以憐晨說想看賬目,他立即將手頭的幾份主要賬目交了出來。還安排他的組員們?nèi)蕚涓氈碌馁~目內(nèi)容。
老宋是整個78層最老的員工,也是陪著以氏經(jīng)歷過最多的人,他認同以憐晨,給予最大的支持和配合,其他人自然不會傻到跟未來的老板對著干。但大多數(shù)人心里,還是有些不屑的。
突然空降來的老板繼承人,甚至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屁孩,有什么資格指揮他們呢?就算是少年天才又怎么樣,他們中的哪一個不是名牌大學畢業(yè),同級生中的佼佼者呢?
以憐晨只淡淡掃了一眼眾人,眸色冷淡。
那一眼似乎看穿了所有人的想法,又似乎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個掃視并無任何意義,但被他看到的人都莫名的覺得心底一寒。
然而以憐晨并未多說什么,他直接坐在了老宋的座位上,從當年的賬目開始看起,快速滑動著鼠標,表格里的內(nèi)容變幻快到讓人看不清,但仍然有人想盡辦法擠進去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十分鐘,不,最多八分鐘,以憐晨就已經(jīng)看完過去四個月的賬目,他在三月份的賬目中迅速做了幾個標注,然后站起來,指著那些數(shù)據(jù)說:“宋叔,請解釋一下這幾筆資金流動情況。”
老宋探眼看了看,驚訝得差點眼睛都瞪出來。
“這幾筆資金的來源和流向沒有很好的交代。雖然賬面做得很細致,但根據(jù)這些數(shù)據(jù)還是能很容易就找出資金缺口。”
他的勾畫很準確,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上個月審計部門的人專門來查賬,歷時好幾個星期也沒有找到的破綻,他竟然輕而易舉的發(fā)現(xiàn)了。
老宋花了好幾秒鐘才平復了自己震驚的心情,盡量擺正語氣,說:“少爺,以氏賬目分為明暗兩部分存在,您所說的流向問題,在暗賬之中都有詳細的標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