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云層層疊疊布滿了整個天空,大片的大片的雪花飄落下來又融化在地面上,車輪碾過就變成泥濘的沼澤。
單薄瘦小的男孩蜷縮在墻角緊緊抱著膝蓋,額頭抵在冰冷的鐵欄桿上,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鐵欄外面的僻靜小路,只是目光有些茫然的渙散。他的嘴唇凍得青白,眼角有還沒干透的淚痕,環抱著自己的手臂上有青青紫紫的傷痕。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終于動了一下,額頭慢慢離開欄桿,眼圈里又有淚水在打轉,唇角卻揚起一絲笑意。他把自己團得更緊了些,把臉也埋進臂彎里只露出眼睛,不死心似的盯著鐵欄外面。
一雙精致的粉色小棉靴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愣了一下才慢慢抬起頭,對著以憐夕淡淡的一笑,眼睛里卻是難以抑制的狂喜。
“傻瓜,又以為我不要你了嗎?”以憐夕在圍欄外面蹲下身,手臂穿過欄桿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發。
“姐姐。”小男孩努力的湊近圍欄,想要貼近外面的以憐夕,嗓音沙啞而柔軟。“他們對你好嗎?”
以憐夕點了點頭,輕聲說:“爸爸很好,媽媽也很好,哥哥最好。”停頓了一下,她又補充。“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姐姐。”小男孩緊張的抓住以憐夕的手,有些紅腫呃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她,只輕輕叫了聲姐姐便再沒有說什么,良久垂下眼睛,唇角又帶著一絲笑容。然后,他慢慢松開了手。
以憐夕看著他,一時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么。
他擁有一雙與以憐夕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瞳孔是松露咖啡般的濃灰,細長的眼型有種別有風情的妖嬈。只是這雙眼睛放在女孩子身上便是嬌媚,放在男孩子身上則顯得過分陰柔了些。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的眼睛會說話,仿佛千言萬語都可以化成一個眼神,而以憐夕的眸子永遠都是那樣毫不掩飾的澄澈直白。
做姐姐的似乎并不懂得弟弟眼神里的意義,她只是在他放手的時候順勢抽回了手,從自己鼓鼓囊囊的小布包里掏出很多零食然后塞進小男孩的手心里。
中式的點心西式的糖果。她得到的好吃的都給他留了一半,見到他就全部塞給他,全不顧他是偷跑出來的,不能這般明目張膽。
“傻瓜,你放心,等再過一段時間我一定會求爸爸媽媽也接你來家里,以后我們還會在一起的。”以憐夕見小布包空了,又拍了拍那個抱著一堆零食微微出神的孩子,露出作為姐姐應有的溫柔堅定的表情。
“好。”
就在以憐夕私自跑到孤兒院與弟弟見面的同時,以家上下則是一片混亂。
以憐晨白著一張小臉在客廳里正襟危坐,表情異常嚴肅沉冷,只是微微紊亂的呼吸泄露了他此時的心慌與緊張。
傅遠呈站在他的對面,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不卑不亢的表情。
“你說憐夕想要出去,你不同意還告訴司機不要管她?”以憐晨的聲音溫度全無,若是聲波能有實質效果,整個以家都會變成冰窖。
“并不是不管她,只是要求小柳如果小姐要出去直接拒絕就好。”傅遠呈一板一眼的糾正著以憐晨的措辭,表情冷淡。
“那么,她現在是怎么樣離開這里的?”以憐晨皺了皺眉,顯然對于傅遠呈的態度感到不滿,然而現在卻并不是整頓風紀的時候。
傅遠呈還要在辯解點什么,一個女幫傭忽然出現在大廳連通廚房的通道門口,低聲說:“小少爺,沈家的車和司機都不見了。”
這話一出整個客廳都靜了下來,就連坐在雙人沙發上的沈漸離和北堂賢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以憐晨長長出了一口氣,體力不支似的靠進沙發里,緊繃的身體也軟下來。
“憐晨。”沈漸離擔憂的叫了他一聲,其他人不知道以憐晨的身體狀況,他和北堂賢卻是清楚得很。自那天發燒開始,以憐晨的胃就不曾消停過,若是換了一般的孩子,早就哭著喊著要媽媽了,可他卻只是自己忍著熬著。
以憐晨搖搖頭,只低聲喃喃:“她倒是聰明。”消瘦的手指悄悄攥緊了衣角。
沈漸離皺了皺眉,知道他是在強撐著,也不敢耽擱,直接撥了司機大叔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