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沒有遮,陽光有些刺眼,右手背上傳來一陣冰冷,胃里也有蠢動的跡象。
以憐晨抬起左手揉了揉眼睛,緩慢的睜開。
是他自己的房間,一時間有些錯愕。
79樓油畫背后的休息室完全是以青晗的惡劣杰作,當初為了躲避討厭的工作睡個好覺他誰也沒告訴,現在除了他們父子倆就連Silvia都不知道。他明明記得自己進了那個休息室,可怎么一覺醒來就換了地方?
他轉頭看了看周圍,右手上竟然吊著針,抬眼看了看藥瓶,居然是生理鹽水。
皺了皺眉,這是哪出兒???
手機被放在了床頭,他抬手拿過來,按亮了發現竟然有好幾個未接,手機本身則被調成了靜音狀態,難怪他一直沒有聽到過聲響。
就在他打算回撥過去的時候,新的電話打了進來,以青晗的號碼顯示出來,以憐晨微微一愣,急忙接了:“爸?!?
聲音啞得可怕,以憐晨自己都呆住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有些疼卻并不是無法忍受的程度。
“睡醒了?”以青晗的聲音帶著十二萬分的關切。
“嗯,我怎么……”
“你這臭小子,看樣子我就該禁你的足?!甭牭剿逍训穆曇?,那頭的關切突然變成了薄怒。
“……”什么意思。
“前一天才答應過我身體為重,第二天就把自己折騰到發燒,還胡亂吃了那么多止疼藥。你知道我一進門看到你燒得迷迷糊糊叫也叫不醒是什么心情嗎?”
生氣,真的很生氣。他就這么一個兒子,身體不好還一點都不省心。自責,當然自責。明知道現在是換季,兒子在這個時候就是容易生病的,他卻因為公司的事情忽視了。心疼,十分心疼的。一想到就算生病難受,他還是在想著工作上的事情,身為人父怎么可能不心疼。
“對不起。”以憐晨也不是木頭人,自然聽得出以青晗的心疼,立即乖乖道歉,語氣軟軟的,叫人沒法再生氣。“可是,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在發燒啊?!彼皇怯X得眩暈,還以為是在會議室里蹲得太久缺氧了。
這一句解釋得話語氣太委屈,害的以青晗覺得自己有什么天大的事愿望了他,自己也軟下來:“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我請了沈老照看你,公司的事我來就好,等你好點了,還有大事等著你?!?
“知道了。”乖乖應了便之后掛斷電話,一想到那個大事,以憐晨覺得自己又有眩暈的感覺了。
回歸酒會,也是宣布他作為繼承人進入以氏的發布宴會,他不可能不去,但自八年前被娜麗莎灌了酒,對這樣的場合他就有陰影。畢竟記憶太慘痛,那時他還太小,怎么也不可能當那個事情沒有發生。
想起娜麗莎,以憐晨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皺眉,克萊爾家這幾年的衰落他清楚的很,以憐夕每個假期見到他都會匯報一樣提起克萊爾家的倒霉事。
聰明如他,自然不會同以憐夕一樣當這是惡有惡報,老天根本就沒長那么多眼,怎么可能因為娜麗莎害到他就懲罰克萊爾一家。克萊爾家的衰敗,至少有六成是人為,而這個背后的人,他自然之道是誰。
等等,睡著之前好像有什么事沒有處理好的……回收的資料、拿到的錄音……錄音!
以憐晨猛然坐了起來,扯動了手背上的針頭,頓時一痛,針頭移位針管里立即回了血。可是他來不及管這些,只抓了自己的手機,快速撥了以青晗的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便接通了,以青晗有些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怎么?”
以憐晨只覺得心往下沉,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問了句:“那個……爸,我傳給你的音頻……你聽過了?”
“剛聽過。”這回再說話的聲音緩和一點,顯然剛才是在盛怒中沒來得及調整過來?!鞍ㄗ詈笠痪洹!?
混蛋王八蛋,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兒子的身上。殺人?好大的膽子,他倒要看看,是誰先沒命看到夏天的太陽!
“爸……”以憐晨嘆了口氣,聽聽那惡狠狠的語氣,八成又想讓人家倒霉了。本來想把后面那句話剪掉才傳給他的,結果居然忘記了直接傳了過去,還被他聽到了。“你別生氣,他還沒對我怎么樣。”
“想想也不可以!”電話那頭的男人明顯是怒了。
“可他現在是很重要的一環,好不容易拿到了證據,動了他證據鏈不是又斷了?!币詰z晨的語氣很認真。“不好好利用他們翻盤,豈不是白費了我這么多功夫。”
“……”以青晗在另一邊沉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語氣也已經緩和。“好,隨你。不過我要調人在你身邊守著,不然我不放心,不許拒絕?!?
“好我答應?!币詰z晨想了想,終究還是同意了。
不是以青晗沖動易怒,而是那兩個人觸到了他的底線。
他可以耗費五年多的時間布局搞垮克萊爾家,足見其耐心與耐性,可那是建立在以憐晨已經去到國外,絕對安全的情況之上的?,F在也一樣,如果只是普通的背叛,他可以帶著以憐晨,不動聲色的布一個局,令那人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一切。
可是現在,他們居然打算危害以憐晨的生命,這便不能忍。如果不是以憐晨堅持,他一點都不愿意冒險,他有一萬種手段將這危險扼殺在搖籃里,膽敢打他親人主意的,全都沒有好下場。
財團的形象,損失的金錢,甚至因為項目取消而失去的擴展機遇,這些全部加起來,也沒有他的家人重要。他的兒子,女兒,愛人,但凡其中一個少了一根汗毛,他都不介意將對方徹底抹殺。
以氏數代基業自然不僅僅擁有一個財團,光明和黑暗向來并行,而以青晗更是應用的得心應手。他,有這個能力。
沈漸離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以憐晨一手拿著電話,皺著眉頭表情嚴肅的同以青晗討論HK底價下跌走勢的問題,右手的吊針歪歪斜斜的回了大半管的血,他也沒有任何在意的表情。
瞇了瞇眼睛,沈漸離走過去,狠狠拔掉了吊針,引起措不及防的刺痛,抽回了以憐晨的思緒,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怎么,這會兒知道疼了?回血成這樣怎么不見你叫個人吭個聲?”沈漸離毫不留情的責備他一句,手上的動作卻溫柔了下來。“打了吊針就不要亂動,醒了也不喊人,我看你是一點都不難受。”
以憐晨見到沈漸離的那一刻便把電話扣在被子上,捂住,希望隔絕聲音,不要讓以青晗知道,但可惜,以青晗還是聽到了沈漸離的話也跟著在電話那頭批評他:“不是答應了要身體為重的嗎,我一不在你身邊就不聽話,你是希望我時刻看著你?”
以憐晨扶了扶額,終于使出殺手锏:“爸,我頭疼,先不說了。”
果然以青晗一聽不再嘮叨,而是叮囑他乖乖休息之后便掛了電話。
以憐晨把自己的身體往下挪了挪,放下電話的手立即放在了冰涼的胃部,眉頭仍皺著,仿佛在極力忍耐不適的感覺。
“已經開始疼了?”沈漸離敏銳的發現他的一樣,把手伸進被子摸了摸他的胃,果然已是一片冰涼。生理鹽水雖然可以稀釋他體內過量的止痛藥,但也為他的身體造成了負擔。
“還好?!币詰z晨抬起眼睛瞄了瞄他又垂下眼睛?!肮纠锏氖掠幸稽c小插曲,我只是有點擔心才打電話的?!笨此茮]頭沒尾的一句話,卻是在想沈漸離解釋不聽話的理由。
“行了,我幫你揉揉,爺爺說吊完這半瓶就不用再加了。你也別那么多心思,老實聽叔叔安排就好。”說這,他真的坐在了床邊替以憐晨按摩起來。
以憐晨沒多話,但過了一會兒,沈漸離終于猶猶豫豫的開了口:“我聽說,過幾日你的回歸宴,娜麗莎克萊爾會代表克萊爾家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