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梓心哆嗦著跑到院中,打了一桶井水,徹骨的冰涼刺入肌膚,混沌的思緒驟然全消,整個人都清醒了。
等她擦完臉,往廊上走時,無意間瞧見喻崢站在檐下和富貴說話。
因隔著一些距離,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倒是富貴見到她,眼神閃躲,連個招呼都沒打,就一溜煙的跑了。
葉梓心隱隱不安,總覺得此事不簡單。
回到書房里,她更是格外小心謹慎,唯恐被喻崢再抓到什么把柄。
每每寫幾個字,就會警惕地抬頭,關注對面人的動靜,見少年回望,她又不甘示弱地回瞪過去。
既然別的地方被人拿捏的死死的,至少氣勢這塊決不能再輸了。
只可惜啊,葉梓心腦袋空空,對著紙上的文字就犯困,縱使內心掙扎許久,仍抵不住再度襲來的濃烈倦意。
一回生,二回……睡得更熟了!
夢中春暖花開,正是好風景,只是好景不長,難得的美夢卻被驟然響起的開門聲打斷。
趴在案上的少女眼皮動了動,騰的支起身子,不悅地看著站在門前驚擾她美夢的身影,同時還不忘抹掉自己偷睡的證據,用衣袖擦了擦唇角的口水。
來的人是富貴,他此時正立在門前,雙手捧了個木制托盤,盤中不知放了什么物什,被一塊布巾遮得嚴實。
“少爺,這是你要的東西!”
喻崢沒說話,用下巴支了個方向,富貴應聲而入,小心翼翼地把托盤放在桌上,轉身就瞧見葉梓心在朝自己使眼色。
葉梓心將聲音壓到最低,手指悄悄往桌上指了指:“什么東西啊?”
富貴剛想應聲,就被喻崢掃過來的眼刀嚇得閉上了嘴巴,對葉梓心露出個“自求多福”的表情,疾步出了屋子。
關上門,他并未立時離開,而是偷摸著趴在窗下,豎起耳朵,聽墻角。
不出他所料,屋里很快就有了動靜。
“喻崢,你要干什么,你別亂來啊!”
“給本少爺老實點!”
“啊啊啊!”
在一陣令人耳紅心跳的尖叫聲過后,又響起“啪嗒”一聲。
富貴小身板瞬時一緊,他心知那是皮鞭子落地發出的響聲。
方才他家少爺吩咐他準備了兩樣東西,戒尺一把,粗繩一條。
只是他尋了半天都沒找到繩子,對方又要得急,只好暫用皮鞭替代。
戒尺和粗繩乍看下倒不覺有什么,可放一起再加上先前屋里兩人的對話,實在難以不讓人想入非非。
且富貴早前在書中看過,稱有些人有奇怪的癖好,就喜歡拿這種東西……
不過片刻功夫,富貴已腦補了一出跌宕起伏,不可描述的戲碼。
他捂著胸口,痛心疾首,沒想到他家少爺竟也……
但這也只是他個人的膩想罷了,秉著謹慎的態度,富貴將窗戶推開一條縫,決定眼見為實。
屋里,葉梓心被困在書案前無法動彈,確切而言,是她的發絲被綁在了懸于梁上的皮鞭子上。
只要她向前一動,達到某個角度,整個人就會被皮鞭扯回原處。
方才喻崢在她毫不設防的情況下,竟使詐將她困住。
且他速度極快,行流水一般打好繩結,幾乎一氣呵成,等葉梓心反應過來,已經中招。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偷學的招數,繩結打的頗為復雜,葉梓心每每一用力,它就收得更緊了。
葉梓心掙扎許久,額上很快沁出一層薄汗,惱怒道:“喻崢,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敢揍你啊!”
喻崢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攤開雙手,唇角勾著抹痞笑:“本少爺就站在這里,等你過來!”
這氣氛都烘托到這了,不上還真不行了。
葉梓心忍無可忍,幾個大步邁出去,正要沖到喻崢身前,明明是揚手就能觸及的距離。
那瞬間,少年額前的發絲揚起又輕輕落下,眼睛未眨一下,末了,根本毫發無傷。
可那頭的葉梓心卻被股強大的外力給生生拽了回去,頭皮被扯得生疼,呲牙咧嘴地摸著腦袋。
這廝果然早就算好了安全距離,料她打不到自己,才會如此成竹在胸地站在那。
屋里戰況激烈,富貴驚愕地看完全程,許久沒緩過神來。
一面羞愧方才錯怪了自家的主子,一面又感嘆喻崢鐵樹不開花,怎么就不懂憐香惜玉呢!
從窗外而來的嘆氣聲落在喻崢耳里,少年眸色一凜,抓起桌上的紙團就往窗外砸去。
“滾!”
富貴被砸個正著,“啪嘰”一聲,就把窗戶關上,麻溜地滾蛋了!
喻崢走到案前,手中的戒尺在掌心敲了敲,看向眼前人告誡道:“你就省點力氣吧,有這揍人的功夫,還不如定下心來好好寫稿!本少爺既然被委以重任,又豈能辜負宋老板所托,自然得好好監督你才是!“
他口氣嚴肅,完全沒有半點開玩笑的姿態,原以為這小子應下此事,不過是做做樣子,哪想到還有這出。
葉梓心不由慌了:“不是吧,你來真的啊!“
“不然呢,本少爺難道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陪你在這浪費時間?”
葉梓心噎住,磕磕巴巴道:“那……那就算要監督我,也不必要效仿前人‘懸梁’這一招啊!”
“對付你這般絲毫沒有自律可言的人,就得用一些特殊手段,倘若這招還對你無用,本少爺還有更狠的,你信不信!”喻崢振振有詞,口氣十分強硬。
不知怎么的,今日的喻崢格外氣勢迫人,被這股強大的威壓裹挾著,葉梓心瞬間落了下風,不敢再自找沒趣。
生怕按這小子瘋魔的程度,下一步她就要被“刺股”了!
見葉梓心老實下來,喻崢自顧在她身邊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攤開擺在案上。
葉梓心低頭,瞬時被紙上的字驚得瞠目結舌。
只見白紙上寫了每日的起居時辰,何時起,何時用膳,事無巨細,甚至連上茅房的次數和時間都有規定。
葉梓心太陽穴突突直跳,憤恨地褥了把頭發。
原來是她太天真,這小子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喻崢,看來我得重新更正下對你的評價,你不是小人,你……你簡直就是魔鬼!”
喻崢沖她搖搖手指,煞有其事道:“非也,這位施主,我其實是來渡你的,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葉梓心白他一眼,果然病得不輕!
“好了,從現在開始你便按這張紙上的時間作息寫稿,每日必須寫完三個章節,不寫完就不許睡!本少爺就在這看著你寫!”
不再和她打趣,喻崢恢復正色把筆塞到葉梓心手里,戒尺重重敲在紙上。
眼下葉梓心哪還有別的選擇,暫且也只能忍耐下來,先把稿子寫完,熬過這陣才說。
但被人這番瞧著,她實在心神難寧,筆頓在紙上,看著墨汁氤氳而開,卻艱難地半個字都寫不出。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盯著我看!“見人不動,葉梓心咬咬牙,曉之以理道:“換做是你,寫稿的時候有人這樣盯著你,我不信,你還能專心寫稿子!“
喻崢薄唇微抿,眉頭略有松動,倒是妥協了,卻只妥協了一半。
他并未起身離開,而是身子微微側開,面向窗的方向,背對葉梓心坐著,沉聲道:”快點寫!“
葉梓心只得作罷,靜下心來,提筆寫稿。
等到身后傳來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喻崢才敢放松心緒,捂著胸口,緩緩平息紊亂的心跳。